书城文学绿岛揭秘:一个传奇囚徒的采访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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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丽的“恶魔岛”(1)

6、日本浪人的生死大逃亡

看起来,佐久间左马太不像是那个时期的日本战将。

他高挑、清瘦,甚至有点儿俊朗,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但他确实又是天皇手下的一员虎将。他一言九鼎,令行禁止,决不允许属下冒犯自己的神威。这点,在中日甲午战争中,儿玉少佐体会最深。

1895年1月25日,佐久间左马太作为第二师团的中将师团长率部攻打威海卫的摩天岭,当时,守卫摩天岭天险的清军营官周家恩率部500人,拥有80毫米火炮8门,另有北洋水师30余门舰炮支援。儿玉少佐经阵前勘察,提议从北面攻克摩天岭,以避开清军强大炮火,但佐久间左马太中将的作战方案却是从南路发起进攻,这样,中将与少佐的矛盾就暴露了出来。拥有皇家血统的儿玉少佐在帐中议事时,瞧不起山口县养子出身的佐久间,出言狂躁,带有藐视佐久间的意味。而佐久间并没有跟他争辩,只是将一把锋利的倒仓刺竹剑交给了儿玉,不容置疑地说道:“儿玉君,你带上这把竹剑,或者率部从南路杀上摩天岭,或者就地玉碎。”说完,将军拂袖而去。

儿玉少佐更加固执,在将军离去不久,就将那把倒仓刺竹剑插进了自己的小腹,成为甲午战争日军最有分量的亡灵之一。

威海卫清军惨败,李鸿章被迫在日本马关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台湾、澎湖列岛成了日本的盘中美餐。事过9年,佐久间左马太升任大将,成为这盘美餐的主要食客——他被任命为台湾第五任总督。然而,到任后,一种意想不到的挑战出现了:那时节,台湾局势不稳,岛内中国人不满日本占领,不断奋起反抗;前任总督儿玉源太郎中将接受幕僚大冢少尉建议,纵容日本浪人进驻台湾,以流氓手段对付岛内中国人。可是,那些放荡不羁的浪人,自成体系,桀骜不驯,他们在制约岛内中国人的同时,开妓院、办烟馆,把社会风气搞得乌烟瘴气,非但如此,他们依仗着帮派体系和手中武士刀,公然跟军警叫板,削弱了总督府的统治权力。1909年4月15日,也就是佐久间大将荣任总督的第五年纪念日,两队骑兵三路步兵从总督府左侧的东门町兵营杀出,将台北西门、南门的烟花巷以及大烟馆围了个水泄不通,驻片警官按照事先准备,宣读缉拿名单,76名自命不凡的日本浪人悉数被擒,然后由一艘轻型战列舰运往了台湾东南18海里的火烧岛(即现在绿岛)。犯人们登岛后,尽收眼帘的是大片的血红色火烧岩,还有灰蒙蒙的长穗木,在这片小岛上,几乎看不到陆地动物,能供人类居住的除了阿眉山的山洞,就是滩头上的几座渔民搭建的雨棚。日本军警副监山田少佐向登岛的犯人宣布了一条特殊的命令:“自现在起,你们全部自由了,谁能逃离出岛,谁将获得赦免。”说毕,他带着军警撤离了……

望着渐渐远行的军舰,被抛弃在孤岛上的日本浪人恍然醒悟,在这里没有食物可寻,唯有逃亡才是出路。由此,一场残酷的生死大逃亡开始了!

那些身怀绝技的浪人狂奔山涧、树丛,砍柴伐木,修筏造船,各自施展着逃生的本领。狂风怒吼,大雨狂袭,海鸥嘶鸣,浊浪咆哮,但陷入绝地的浪人们哪顾上天时地利,纷纷冒险出逃……十天之后,那艘日军战列舰再次绕火烧岛游弋,出现在山田少佐眼前的是一片片破舟残筏,一具具腐尸烂体。山田少佐还不放心,令人仔细清查浮尸,不久有人报来:“尸首恰好76具,在押犯无一人逃亡成功。”山田少佐听后,昂首哈哈大笑:“总督大人,你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火烧岛将成为世界第一所天然的监狱!”

1910年2月11日,佐久间左马太总督颁布法令,火烧岛作为帝国岛屿监狱,修造狱室,设立狱警,关押台湾以及本土的一切重刑犯……

相关链接:2002年1月14日《环球时报》报道:台湾“法务部长”陈定南在年终记者会上宣布,从2003年1月1日开始,绿岛将再没有监狱和技能教训所。一时间,绿岛再次成为台湾民众关注的焦点。

绿岛位于台湾省台东市以东约33公里的太平洋上,面积仅16.2平方公里,人口约2700人。它是在500万至2500万年前第三纪中新世时,由海底火山喷发的熔岩冷凝而成的火山岛屿,与菲律宾北部的火山属于同一系列。

绿岛原名“火烧岛”,在台东太麻里金针山眺望太平洋日出时,火红的太阳正好在绿岛上方冉冉升起,绿岛被朝阳染成一片艳红,如同笼罩在火海中,因此得名。1949年,台当局在全岛植树绿化,于是改名为“绿岛”。

绿岛四面环海,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它早在日本侵台时期,就开始了“监狱文化”。根据文献记载,绿岛设监狱最早是在1910年4月,当时日本人为了隔绝所谓的“犯罪人口”,特在绿岛设置收容所,直到1920年止。据了解,当时是让犯人们以“放牧”为生,任其自生自灭。

7、自生自灭的日本囚徒

老谋深算的佐久间总督深知:修建一座监狱容易,改造一个犯人却并不那么容易。

当三百余名台湾和日本囚徒被陆续押往火烧岛之后,佐久间总督不得不考虑一个未来的问题:那些岛屿上的囚徒刑满之后怎么办?山田少佐这时给了他一个主意:“将军阁下,岛屿上的囚徒您大不必担忧,我会让时间的利剑慢慢让它们消失。”佐久间总督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不过是残酷奴役,送人一命的老把戏。老奸巨猾的佐久间总督,轻蔑地对山田少佐说:“如果我单纯是将军,我会加倍奖赏你,但你明白吗,我是总督,这是将军之外的另一种政治身份。你明白什么叫政治吗,它可不单单是杀戮和惩罚,一个不懂得安抚和怀柔的总督,永远成不了出色的政治领袖,尤其在《日内瓦公约》签署之后,作为一个政治集团,公开践踏人权,势必成为世界公敌。”说到这里,他斜睨着山田少佐说:“少佐,你刚才那番话,有什么值得反思哪?”

山田少佐毕恭毕敬,一挺身子,答道:“我在反思,将军阁下!作为将军的执行官,我没有责任,也不能误导将军,卑职甚感惭愧。”

佐久间总督宽和地一笑,用启发的口吻对山田少佐说:“山田君,我想你会站在国际流行的角度,拿出一个令我满意的方案。”

山田少佐的计划很快就形成了,那就是让火烧岛囚徒永不离岛,准人权的自生自灭。

山田少佐的父亲是个人类学专家,山田少佐自幼耳濡目染,深谙人类从游牧到定居的习惯基础及行为法则,于是,他效仿江户幕府第14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茂,从台湾十一个土著民族中挑选家贫人弱的男女,组成移民家庭,送往火烧岛,并适当给予定居补助,待村落初具规模,山田少佐又将岛上在押犯人的女眷、女友劝往火烧岛,给予适当的定居条件。这一来,火烧岛除却监狱,逐渐形成了平民定居群落,这个16平方公里的小岛,从稀有人居,到1914年居民超过1000人。这也为岛上的刑满释放分子回归常人生活,创造了必要条件。

为了使岛上居民安居乐业,刑满释放人员永留岛内,日本军警实行了“治安联坐制”、“出海集约制”,使得岛内居民既能以捕捞和耕耘为生,又能相互牵制,不会擅自逃逸。

任何定势行为,无论优劣,都会孕生一种相适的文化。火烧岛人员虽稀,民族虽杂,却逐渐地形成了一种文化系统,他们的语言由南腔北调、中日混杂,逐步汉语化,充分体现了中华文明的顽强性和感染力;在日本统治者极力推行“口语中国化,书写日本化”的强权政治下,火烧岛居民的民间文字和教学文字实现了“中日双规”;岛内居民为充分利用生存资源,获取较高的劳动价值,他们在农耕、捕捞和狩猎诸方面,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创造了独具风格的生存方式;岛民中虽然有囚徒及其后代,但是受各族纯朴民风的感召和影响,岛内居民风气日趋和善,大家相敬如宾、友好相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在这里已经不是奇谈。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法联军强攻索姆河,防守德军拼死抵抗,双方决战总兵力超过了200万人,伤亡十分惨重,有时一天伤亡6万人,危难之际,协约国向中国求援劳工。1916年8月16日,一艘驶往欧洲战场的英国邮轮在火烧岛海面触礁,船上的1200余名中国劳工坠落大海,岛上600余名渔民奋勇赶来救亡,在协约国护卫舰协助下,坠海中国劳工全部得救。事后,岛上渔民有16人荣获乔治五世勋章。

8、“火神计划”,荒岛变绿岛

这张牌,蒋介石出人意料。

1949年,蒋介石在退守台湾后竟接连启用了两员败将。一名是“土木系”的陈诚,一名是伤病缠身的胡琏。作为上将的陈诚,在兼任东北行辕主任期间,被林彪打得一败涂地,不到两年就丢掉了整个东北,遭受了国民党元老的弹劾;作为十二兵团副司令长官的胡琏,在淮海战役中被粟裕打得丢盔卸甲,独自乘坐坦克逃离了战场,所部几乎被解放军全歼。

但,蒋介石偏偏启用这两个人。

蒋指派胡琏,在南京、江西和湖北,招集十二兵团旧部,防守濒临大陆的大金门、小金门等岛屿;蒋委托陈诚纠集40万残兵败将,防守台湾及就近岛屿。

也别说,胡、陈两位上任后,军事防务搞得满有声色。被毛泽东称为“狡如狐,猛如虎”的胡琏,在金门及澎湖列岛,本已招募旧部及新兵3个军5万人马,却故意向骁勇善战的解放军10兵团司令员叶飞示弱,他向汤恩伯借了一队精兵,大摇大摆地在厦门游行,打出的却是国民党12兵团的旗号,给叶飞造成了胡琏兵力不足、虚张声势的误判,结果,1949年10月24日,叶飞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发起金门战役,致使损兵折将9086人,其中被俘4000余人,成为解放军继南麻战役之后的第二个大败仗。与此同时,身兼台湾省主席的陈诚上将也不甘落后,一改往昔保守、庸常的作战风格,为台湾防御编织了防守反攻的立体作战体系;通过加强情报搜集,陈诚判定,解放军将聚集12万兵马渡海攻台,为此,他除却巩固滩头,建立机动反击兵团之外,还根据解放军善于大迂回、大包抄的战略战术,在台湾南线岛屿组织了火力突击力量,代号叫“火神计划”。其作战要点是,当解放军背后攻击台湾,以强大、密集的火力,打乱登陆部队编制,消灭登陆部队于滩头。这一秘密部署,为解放军攻台总指挥粟裕所侦知,为慎重起见,解放军延长了攻台准备时间。

作为“火神计划”的重要一环,火烧岛被陈诚列为了防御重点。守备该岛的国民党168旅郭佩奇团,在岛上的阿眉山、火烧山和日警监狱,建立了三个战斗集群,并配备了美式122加农炮和105榴弹炮,作为闪击解放军登陆的重要手段。一切具备后,陈诚仍不放心,他通过空中巡视,觉得火烧岛光秃如皂,炮群及防御工事隐蔽性太差,故令守军郭佩奇上校,不遗余力,大力植树,并栽培绿色植被,短短几个月,光秃秃的火烧岛一片绿色,绿岛的雅号也就由此诞生了。

在完善绿岛(火烧岛)防御体系中,守军也遇到了头痛事,那就是滩头障碍不足,地堡和碉堡配置太少,而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需钢筋水泥。在当时防务背景下,整个台湾军需物资匮乏,钢筋水泥的申请报告一份又一份杳无音信。危急之中,守备官从绿岛身上发现了一丝希望:在绿岛公馆村的东方海岸,有一块耸立的巨石,像身披战袍、头戴钢盔的将军,人称将军岩,在西南大白鲨海岸,有一块俯卧的巨石,像轻纱遮面、含羞入睡的少女,人称睡美人岩,而卧俯在“睡美人”身边的一块巨石却虎头虎脑、尾巴兀立,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护卫“睡美人”的哈巴狗岩。非但如此,绿岛还有世界上罕见的海底温泉,水温常年保持在60度左右,其矿物质含量超过了世界上著名的意大利西西里和日本九州的海底温泉。这些景点和资源,加之宜人的气候、奇异的天象和刚刚覆盖的绿色植被,无不构成了一幅美妙、诱人的蓝图。守军立意打好这张牌。

于是,他们派人到台北、台中和台南等城市,四处游说,到处宣扬。

奇异的景观,把国民党的一批军政要员和文化名人吸引到了绿岛。

一向女扮男装、舞枪弄棒的孔二小姐(孔祥熙、宋霭龄之女)来了,临别,慷慨地扔下了一串“买路钱”;

中美技术合作所的美国顾问沃德上校来了,游兴浓郁之时,他大大方方地批给了守军一批先进的军事器材;

“国防部”的要员来了,其中包括本书主人公戴华光的父亲、时任政治情报官的戴克英少校。“国防部”的官员似乎更有豪气,大笔一挥,批给了守军一船钢筋和水泥。有了这些钢筋和水泥,绿岛的防务也就更加坚固了。

9、蒋介石召见陈诚

蒋介石懵了!

1949年6月初,已经被李宗仁减弱了职能的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向蒋介石密报,台湾省保安司令部正在对蒋经国全天候监视。对此,蒋介石倍感震惊,却又不太相信。因为,陈诚是自己的股肱之臣,又是自己的干女婿,说陈诚对蒋家暗施黑手,蒋介石总觉得必有蹊跷。

但生性狐疑的蒋介石,经过反复思量,还是倾向了毛人凤的密报。他想到,几天前,也就是1949年5月25日午时,他给陈诚发报,想从舟山抵达台北,陈诚却24小时内未行复电,这是违背常态的。无奈,蒋介石只好携蒋经国在高雄登岸,先在孙立人将军的防区落脚,然后才移居台北角板山的溪口台,弄得蒋介石甚为尴尬。后来,情报机关给这一事件做了注脚:陈诚自1949年1月5日担任台湾省“政府主席”以来,看到蒋介石今非昔比,江河日下,于是他便心态异常,美国人也趁机靠近他、拉拢他,企图利用时局的混沌,让陈诚闹台湾独立。起初,蒋介石并不热衷于这些情报资料,但联系蒋经国被监视一事,屡经风雨的蒋介石岂能无动于衷;他又联想到,陈诚主政台湾以来,局势动荡,人心惶惶,尤为对激进分子和共党嫌疑,听之任之,心慈手软,大有搅乱局势,趁机篡位之嫌。更令蒋介石惴惴不安的是,中共地下党台湾省书记蔡孝乾,在台湾工商界四下炫耀,到处索取,几乎半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台湾军警却坐视不管。所有这些,都加重了蒋介石对陈诚的怀疑和愤慨,他决定教训一下偏离他途的陈诚。

溪口台,蒋介石官邸。穿着上将军服的陈诚穿行游廊时,还昂首挺胸,脚步铿锵,但一迈进蒋介石的内室,他立马收敛了气焰,变得恭敬了起来,这是一种莫名的条件反射。在一名侍从的引导下,陈诚托着军帽走进了蒋介石的会客室。坐在桌前的蒋介石并未起身,在接受了陈诚的致敬之后,蒋介石指着立在办公桌旁边的蒋经国说:“辞修,你跟经国也已经许久没见了吧?他小你大,你要多多关照。去年以来,经国只是跟着我,没有公职,也就缺少了管教,你在他身上多下些功夫我是理解的。”

一听这话,陈诚自知监视蒋经国的事情已经暴露,他慌张地推辞道:“校长、总裁,卑职也已听说,省保安司令部有人妄自非为,卑职一定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