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绿岛揭秘:一个传奇囚徒的采访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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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丽的“恶魔岛”(3)

蒋经国重又坐下,对左右两侧的四名学员说:“刚才我们已经谈了很多了,当今世界上有两个强大的帝国,一个是物质的美国,一个是精神的苏俄,党国复兴大业,物质上要向美国靠拢,精神上要学苏俄,当然,所谓的学苏俄,则要辩证地学、批判地学。改造激进分子和共产党人,应当学习苏俄驯化异己的一些方法,知彼于精髓,驾役于得心,也只有在知识上比激进派更激进,比左派更左派,我们才能完成治病救人的使命啊!”

说到这里,蒋经国也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同志们,酒菜还没摆上,我以茶水聊表心愿吧。祝愿你们在绿岛、祝愿你们在未来,精诚团结,克勤克俭,创造人生和事业的辉煌!”

他在端起茶杯的同时,又做出承诺:“等你们绿岛的事业有了进展,我一定到绿岛去看望你们。”

11、飞贼与“新生训练营”

朝鲜战争的爆发,给摇摇欲坠的蒋介石集团以喘息之机。

蒋介石盼望着朝鲜战争越激烈越好,越残酷越好,而向来务实的美国人却跟他同向不同道。1951年4月22日,中朝军队发动了攻势凌厉的第五次战役,美国总统杜鲁门通过分析中朝军队的作战实力,产生尽早结束朝鲜战争的倾向,蒋介石得知这一消息,一方命令军队加强攻防训练,稳固岛屿防御;一方责令升任总政战部主任的蒋经国,整肃岛内治安,加紧绿岛集中营建设。

1951年5月16日,也就在美国总统杜鲁门公开透露朝鲜战争最大限度的第二天,一艘大型客轮从台东出发,沿着波浪滔天的航线驶往33公里之外的绿岛。船上除了有荷枪实弹的宪兵,还有1017名政治犯。男女囚徒分别被关押在船舱的最低两层,98名女囚被塞在船底的柴油舱里,灯光暗淡,气味刺鼻。女囚们不让出舱,两人一副手铐,各铐一个手腕,这就给她们的方便带来了极大的不方便,舱内有两只马桶,没有盖子,臊臭的粪便味儿令人作呕。塞满了最低舱的男囚更是糟糕,他们像柿饼似的挤在一起,偌大的船舱,只有一只幽灵似的灯泡,使得眼前一片模糊、一团阴暗,更要命的是,几百人共用一个狭窄的透气孔,置身其中,空气沉闷,呼吸困难;夹杂在囚犯中间的“中国统一联盟”主席林书扬,悲愤异常,不停地叫骂着国民党。船内环境恶劣,船外风高浪大,一些年迈体弱的囚徒,不停地呕吐,不断地昏厥,有的甚至瘫倒在了舱里。

在男囚舱里,连铐着一高一矮,俩人躲在船舱的一角,身贴着身,尽管这里噪杂,两个人却仍在想方设法地交流。俩人都是山东老乡,高个叫董德仁,曾是孙立人手下的一名炮兵排长,七个月前,驻守大陈岛的国民党参谋黄平投奔大陆共军,宪兵在搜查黄平住处时,发现了董德仁与黄平的合影照,就这样,一张普通的照片竟成了董德仁的“通匪”证据,他被稀里糊涂从高雄兵营押往军事法庭,又从军事法庭押往绿岛;比董德仁更滑稽的是小个子胡越飞,他原是混迹江湖的盗贼,因为腿脚利索,行动敏捷,在胶东一带是小有名气的“飞贼”。1948年12月22日,陆军联勤兵工厂由青岛迁往台北,胡越飞混上了轮船,来到台湾。他先是在台北信义区的联勤兵工厂眷村干杂工,后受不了约束又重返江湖。前些日子,衣装破烂的他为了搞身不花钱的衣服,乘着夜色潜入了原来做事的兵工厂眷村,从他熟悉的职工剧社仓库里盗走了一套春装。也该他倒霉,在台北城隍庙的林丛里,他被巡逻的逮了个正着;人家为什么逮他?就因为他穿的是一身解放军的戏服。尽管他一再喊怨,一再申辩,还是被判了十年大刑。

轮船徐徐靠近了绿岛,男男女女的囚徒被押往岛屿西北方的“新生训练营”。说实在的,这里不像监狱,在一座山丘之下,有一个扁长的水泥门洞,没有栅栏,只有一个水泥岗楼,岗楼内外各站着一位持枪的宪兵。穿过书写着“新生之家”横匾的大门,有一节弯弯的空地,架了两个篮球板,这儿就是所谓的新生操场;在操场的尽头,并列了十几排黝黑、低矮的石板房,政治囚徒们更名为新生,就分散居住在这里。新生训练营没有围墙,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围墙,这里四周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你又往哪里逃呢?

新生们被分为三个大队十二个中队,女生独自编成一个分队。中队设有中队长、副中队长,配有指导员、教员和管教人员,他们统统由军方委派,指导员、教员和管教人员多数是共产党叛变人员或解放军俘虏。在中队之上是新生训导处,有处长、副处长、总辅导员和总教官若干名。中队之下设分队,相当于排级单位,分队长由管教员担任;分队之下设立班,班长统统从新生中推荐产生。所有新生一律着国民党军服,但不佩戴军衔标志,新生的一切活动都是强制的,包括学习、出操和劳动等。台湾国民党的戒严时间是世界上最长的,长达38年,先后查办了130余万起政治案件,其中枪决8296人,判刑14余万人,押往绿岛的政治犯达8000余人。由于犯人太多,狱室太少,从1972年起,国民党又陆续在绿岛兴建了绿洲山庄、敬德山庄和自强山庄三座监狱,最长的政治犯在绿岛关押了38年,被押的政治犯无一成功逃亡。本书的主人公戴华光,因反抗国民党专制,带头组织“人民解放阵线”组织,1978年元月被判无期徒刑,10个月后,即1979年4月,被押往绿岛绿洲山庄,在绿岛度过了宝贵的青春时光。

国民党为了尽大发挥个人潜能,以犯人养犯人,对技能人才逐个登记,医生充实到了医疗所,记者充实到了宣传组,画家派去画壁画,工程师派到了维修组;大个子董德仁家里开过豆腐作坊,作为狱役被派到了新生食堂。

更有意思的事儿发生在了胡越飞身上。中队指导员问他有何专长,他玩世不恭地说:“一个跑江湖的,有啥专长?”

指导员却对他说:“跑江湖的,可都是人物啊。你手上的功夫不是特别的那个吗?”

胡越飞惊异地笑道:“笑话,天大的笑话!我当贼的也成了你们登记的对象。”

过了没几天,指导员悄悄找到了胡越飞,对他说:“我们中队的花生种植任务还没完成,你不能坐视不管吧?”

像个干瘪猴儿似的胡越飞,用眼挑着指导员,说:“我一个吊儿郎当的人,能做啥?”

指导员告诉他:“花生种植任务没完成,主要是种子霉烂了,上边又不给调拨。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想出办法。”

胡越飞满脸疑惑。

指导员凑近他的耳根,说:“绿岛乡公所西边有户日本血统的人家,家里存着花生种子,我几次去求他,都被他拒绝了。所以……”指导员把余下的话交给了眼睛。

细雨霏霏的夜晚,迷蒙的绿岛显得格外沉静。胡越飞在两名宪兵的监护下溜出了“新生训练营”。不多会儿,他们来到了那户日本人的房前。两名宪兵卧伏在门外,胡越飞独自潜入了日本人的内室。他的“梁上功夫”还真是了得,不声不响,他攀上了人家的阁楼。只见他掏出了一节拇指粗的干柴棒,“咝咝”地用牙齿咬开了,卧室里的主人被这声音惊醒,认为老鼠在偷吃花生,便打着手电走向隔壁的库房,这一切,尽收胡越飞眼底,等主人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卧室,胡越飞这边也得手了……

相关链接:台湾“白色恐怖”(百度条目)

台湾“白色恐怖”时期有两种说法,一说是1947年发生“2·28”事件,两年后人心浮动,当局决定整肃,从该年到1987年解除戒严的38年之间。另一说是1949年至1991年,当局废除《惩治叛乱条例》和《戡乱时期检肃匪谍条例》的42年之间。台湾“白色恐怖”时期专门审问、囚禁政治犯和刑事重犯的“调查局”安康接待室内部存有大批重要档案数据。但媒体日前现场直击,发现接待室有如废墟毫无管理,包括民进党已故党主席黄信介、已故作家柏杨等在戒严时期被审问的珍贵资料竟被如垃圾弃置。

1992年,刑法100条废止。刑法100条,所谓的“言论内乱罪”,结合“动员戡乱时期”的《惩治叛乱条例》,是导致8000余人被枪毙、上万人长期监禁的法源条例。

1997年9月26日,“50年代白色恐怖案件平反促进会”成立。主要诉求:1、推动平反活动。2、催促政府公布相关资料。3、成立六张犁和马场町的“白色恐怖纪念公园”。

1998年6月17日,公布制定《戒严时期不当叛乱暨匪谍审判案件补偿条例》。9月5日设立“财团法人戒严时期不当叛乱暨匪谍审判案件补偿基金会”,开始对受难者家属发放补偿金。

2000年8月,台北市政府历经两任市长,设立了马场町纪念公园,悼念在此被枪杀的所有政治犯。

2000年12月,台北县政府立碑纪念“鹿窟事件”。1952年12月29日,军警包围台北县鹿窟山区,大肆围捕地下共产党人,前后四个月逮捕200多人,是上世纪50年代台湾最重大的政治案件。

2002年,废止《惩治盗匪条例》。2002年6月2日,长年监禁政治重犯的绿岛设立了人权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