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虽然不是周末,客人也不多,在冷冷清清的店里服务员依然“坚守”岗位,该干嘛的干嘛,好不尽责,直到……
“她可终于出去了!”同事A大大吁了口气。
“就是,如果她不是店长,职位比我们高一级,我看她还敢不敢这般傲慢。”同事B同情地看着收银台的某只天然呆,“佳佳,你没事吧?”
后者茫然地抬首,“我有什么事?”
众人一脸被打倒的啼笑皆非,叶心仪踱步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才刚被唰了一顿骂,你没有觉得一点点委屈?一点点……憎恨?”
就她知道,这里的店员没有一个不讨厌店长的?
瞧,马上就有人附和她的话。“没错,那份目录又不是很赶,但是店长偏偏要你冒雨回家拿,摆明在整你嘛,若是换了我,肯定摘个良成吉日到桥底打小人!诅咒她出门被车轮压成意大利薄饼!”
叶佳佳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呃……这就太偏激、太残忍了吧?
“委屈?憎恨?”某只天然呆茫然地眨着眼睛,仿似搞不清楚状况,“只要她不拖欠我工资,其他的都是小事。”
叶心仪已经无语了,其他人也是无奈叹气。
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在旁边干抱怨个屁啊?
耸耸肩,叶佳佳继续她的目录校对,但不到半分钟,柜台前多了一个人,正确来说是一个女人。其店员装作没看见,各做各的事,谁也不想上前招呼,更何况那女人九成九点九九九……不是来买东西的,无谓浪费口水。
“淑芬?来找我的吗?”叶佳佳疑惑地看着半年不见的表妹,虽然是表妹,但她只不过比自己小两个月。她有一张漂亮的五官,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煞是惹人垂怜,穿着打扮十分时尚高档,脸上总是涂脂抹粉,就像一个调色盘。
钟淑芬夸张地皱了下眉,“这就是表姐对半年不见的表妹的态度吗?真伤心,亏我很期待与你见面的说。”
她总是喜欢喊叶佳佳表姐,并不是对她格外尊敬。反之,叶佳佳天生就长着一副娃娃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上许多,钟淑芬每次喊她表姐其实在心里暗爽,因为任何人一听就晓得叶佳佳比她大。
“找我有事?”说这话的时候,叶佳佳不由筑起一道警戒线。表妹每次找她准是为了一件事。
“呵呵,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
钟淑芬越是扯开虚伪的笑容,她的心就揪紧一分。然后,不等表妹表露目的,叶佳佳抢先一步说道:“淑芬,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咦?不,表姐我……”
不等淑芬说完,叶佳佳一脸兴奋打断她的话,“能不能借我点钱?哥哥最近又捅篓子了,欠了一大笔债,爸妈的薪水不多,又要维持家里的开销,根本不够……”叽里呱啦一堆泡沫乱飞后,“所以,淑芬,能不能借我几万,待我一有钱就还给你。”
光明正大偷听的众人不禁捂嘴窃笑。
大家对叶佳佳都遭遇很同情,对她表妹的落井下石说不出的厌恶,每次过来都要彰显一下身上的名牌,从不正眼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皇模样。看到她吃瘪的样子,可谓大快人心。
“表姐,我想说……”
“淑芬,我就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好、最漂亮的女人了!”叶佳佳不忘抛去一顶高帽,凡是有关钱方面的问题,她比任何一名销售员都要能言善辩。
立刻,钟淑芬七彩脸上挂满自傲和得意,但维持不到三秒便垮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不可怜兮兮瞅着她,“表姐,你也知道表哥欠下一笔巨债啊?”
“咦?”这下轮到叶佳佳傻了,她只是瞎掰的好不好。
“三天前,许多穿着黄衣服的男人上门要债,姨丈家几乎被毁了一半,姨妈到处跟亲戚借钱,我妈知道后要我来找你,把之前借给你们的八千块要回来,之后建议你家去宣布破产。”
“什么?”
宣布破产?
钟淑芬唇角微掀,带着嘲讽,眼睛却盛满同情,乍看下,表情异常诡谲阴险。“表哥这次闯的祸太大了,居然得罪了‘焰虎帮’。”
“什么‘焰虎帮’?”叶佳佳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周围的空气慢慢被抽空,心底是强烈的不安。
“国内的三大黑帮之一。”语气明显的幸灾乐祸。
一听国内三大黑帮,叶佳佳的世界轰隆一声倒塌了……
天啊,那不是……不是……不是……绝对是死定了!
“所以表姐,在你们宣布破产前,赶快还钱吧!”要不是母亲说讨回来的钱全部归她,她才不会淌这浑水,自降身份来找她。瞧她从来不在这里买衣服就知道,并不是因为她买不起,她的衣服、手袋、手表、项链、耳环……无一不是名牌货,就因为叶佳佳在这里工作,不想被“低下”的人沾一点光,才不买这里的衣服。
事实上他家也称得上是小富之家,父亲是大企业的策划经理,区区八千块也只是上高级俱乐部玩一晚而已。之所以把“小钱”要回来,不过是她的母亲不想便宜“外人”罢了!
有钱的才叫亲戚,其他都是外人!
早被哥哥的事情吓得六神无主的叶佳佳根本听不见淑芬的话,只能愣愣地点头。就算她多无知也晓得得罪黑帮的下场可不光是小小的破产能了事,搞不好还会搭上几条人命。
要报警吗?不,警察治得了普通混混帮派,但治不了国内三大黑帮,一个弄不好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对了,先打电话回家搞清楚事情的始末,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
但当她挂上电话,脸黑了一半,心也凉了一截。
天啊,哥哥这次实在太过分!
浑浑噩噩回到家,叶佳佳全身所有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招呼也没打,恹恹地躺缩在床上。
从她一进门,隐天就注意到她一别以往的开朗,多日来的第一次主动开口,“不舒服?”
如果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就好了,叶佳佳无力地瞟他一眼,“没事,不要烦我。”
她不是恶意给他脸色看,只是心情真的很差,不,是非常糟糕!
窗外的蓝天白云依旧,却给人不一样的感受,蔚蓝的天空和漆黑的无底洞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个人心境不同而已。
如果可以,她真想逃避现实。
“一千三百零八块。”示了示床头上的一小叠现金,男人的视线由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仿佛要看到一如以往的笑容才能安心。
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现在就算给她美金,也没有丝毫吸引力。小钱填不了无底洞,干脆把自己买了算了……只怕她想卖,也没有人想买。
小套房很安静,可以听到若有似无的轻微呼吸声。
“放着吧……”
依然是没精打采的语气,男人听在耳里直皱眉头。
夕阳西下,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深,小套房的光线也开始暗了下来。
棕黄色的眸子在微暗的室内显得分外沉寂剔透,琥珀般的清冷,静静注视着床上纤瘦的背影。
隐天突然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般难受,想去抚平那张无精打采的娃娃脸,将那具单薄的身躯拥入怀……理性抑制住四肢的冲动,他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她低落的模样,只是不习惯而已。
为心口的隐恻找了个充分理由,但视线还是舍不得离开。
叶佳佳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久到大脑开始犯迷糊,浑浑噩噩的毫无睡意,一直处在半清醒状态。外面的天空暗了很多,耳朵模模糊糊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整个小套房很快明亮起来,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入眼球,酸涩的眼睛只能半眯着慢慢去适应。
她觉得很疲累,浑身酸软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简单指挥也嫌麻烦,更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理会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软弱也好,逃避也好,只想得到一个人片刻的宁静。
可是上天根本不给她安静的时间——门铃响了。
叶佳佳愣了三秒,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对上不知道注视了自己多久的琥珀眸子,“快,快去躲起来!”
她手脚并用,又是推又是踢把隐天踹进卫生间,那是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
她的表情很慌张,好像将要面临一场激烈的血战,不待人反应,又说:“我没叫你之前不准出来!”
隐天疑惑地看着神色异常认真的女人,好一会儿才默默点了下头。
从卫生间出来,叶佳佳没有时间松口气,因为摆平一个,还有另一个。而且后者的难度更大,不过再困难,还是得面对。
走了几步,深深吸了口气才打开门,“能不能过两天再还你钱?”
就算是雪上加霜,在冻死前可否给人喘口热气。
门外的女人一听就变了脸,“表姐,是你答应还钱我才过来的耶!本来嘛,大家算是一场亲戚,但我明天和后天刚好约了朋友,抽不出空。”
钟淑芬心中腹诽,她再有空也不会到脏兮兮的房子“做客”,又不是有自虐证。越过她,满脸鄙夷之色打量她鸽子笼般的小套房,很快,鄙夷换上了讶异,然后是冷哼。
“淑芬,看在表姐妹的分上能不能……”
“不能,欠债还钱钱天经地义!”她想也不想打断叶佳佳话,如果不是为了要回钱,像她这样高贵的千金小姐才不屑跟贫穷贱民有任何牵扯,她家的钱就算扔进大海也不会施舍给贱民半分,因为他们不配。
“最迟明天,明天也不行吗?”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拿人手短,虽然实际收到钱的人不是自己,但如果自己都不管,受罪的就是父母。
就算再食古不化,还是生她养她的父母,更不想他们为了八千块奴颜卑屈,在年轻人面前抬不起头。
“不行!”她大小姐声音尖锐,语带刻薄,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在上流社会根本不值一提,她今天好,大家都会对她好,哪天落败了,鸟散余花落,不会有人雪中送炭。从小到大,上流社会的人情冷暖见多了,不想沦落糜烂,就要懂的趁机往上爬。
父亲虽然只是个部门经理,商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她懂的利用自身的美貌混进父亲的上流圈子,掐媚奉承、搔首弄姿、知进退。因为知道父母并不会养她一辈子,何况上面还有个长子大哥,所以未来好不好只有靠自己去争取。
不择手段算什么,宫妃争宠,能者居之。
一心追求物质生活的钟淑芬对这种鸽子笼的破烂地方,需要很强的忍耐力,今天已到极限,才不要为无休止的贱民一次又一次的浪费宝贵时间。
最后,叶佳佳的眼里没有一丝哀求,有的只是淡漠。虽然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但心底还是难免涌出一丝沁凉。是的,她早就看穿所谓的亲戚不过是说着好听的名词,等到她家真正有困难时挺身帮忙的一个也没有。若是他们烦了,顶多扔给你个几千块,难听的毒舌言辞毫不留情打在卑微的父母身上,可是有求于人本来就矮人一截,只能默默忍受,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