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说的也没有错,谁叫哥哥不争气呢?可是,每当听着他们锋利的言语全部落在父母身上,面对哥哥却噤若寒蝉,因为哥哥的脾气很凶,坏名声在外,所以他们欺软怕硬不敢找哥哥麻烦。
叶佳佳最看不惯他们的讥讽口吻,父母有什么错了?为什么非得承受几十张嘴的谩骂和势利的眼神指责,若是父母真的有错,唯一错在生了哥哥那个兔崽子!
“我只有这么多。”凑凑合合,叶佳佳把床头上的一千多块和刚从柜员机提取的四千多块全塞到表妹手里。
“才六千就想打发我?表姐,你也出社会一年了,才这么点钱?”大小姐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买件衣服也不够,穷人就是穷人。生平最讨厌、最看不起的就是穷人。
但是穷人也有她的自尊和气节。
“我跟表妹不一样,你是个高贵的千金小姐,不用工作家里也给你足够的零用钱花。而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平凡人,家里还等着我的薪水支援。哪怕如何省吃俭用也好,还是不够。”
社会本来就没有公平,她从来不会怨天尤人,要怪只怪自己不争气,没有跻身上流的魄力,只能当个小小的打工族,为家里略尽绵薄。
大小姐高傲的两手抱胸,“总之,表姐今天不还钱我就不走。”
叶佳佳敢肯定,她的心是钢铁做的。“何必呢,我知道你很讨厌这里。”
从踏进小套房那刻开始,鄙夷就没有在精致的脸上消失过。
“既然知道还不快还钱?”钟淑芬大咧咧地一下子坐到床上,皱眉打量着陈旧的房子,不晓得会不会突然倒塌……突然,双眸闪过一抹狡黠。她松开眉结,笑的好不无辜,“我说表姐,什么时候买新电脑了?而且是最新型、最贵的那种,还有那些配置……不如这样好了,钱我不要了,把那台电脑给我。”
“不行。”想也不想便毅然决绝。
钟淑芬才不管她那一套,发挥大多千金小姐都有的横蛮撒泼,“我管你行不行,今天要是不还钱,我就搬电脑走。”
叶佳佳听得直皱眉,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电脑不是我的,是问同事借的。”
哪怕是山穷水尽,也不能趁火打劫,拿别人的财产去充数。
更何况这根本就是表妹的无理要求!
“我管你是借的、偷的还是抢的,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
对于表妹的傲睨一世,她忍不住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放弃,因为表妹已经没救了。“那台电脑至少也要好几万,表妹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更何况电脑不是我的。”
有些人就是铁石心肠蛮不讲理,哪怕你在她面前哭,也只会浪费眼泪。
“那你就还我钱啊!”
叶佳佳抚了抚额头,有些力不从心,“给我一天时间,可以吗?”
就只要一天,其他不想多说。
“那我就搬电脑。”
脑袋嗡嗡作响,表妹的毫不退让,哥哥的连天闯祸都令她心力交瘁。
同样是人,她也会累,会心寒。其实她大可以活的轻松快乐,只是不够狠心,无法置父母的水深火热于不顾。
“都说电脑不是我的,听不懂吗?”跟她说话真的很辛苦。
钟淑芬暗昧的朝她扬扬眉,“不是你的也是你男人的!”
一句话打回寂静,能清晰听见秒钟行走的嘀嗒声。
心脏停顿了数秒。
“男人?”叶佳佳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先不说这台电脑,就拿衣柜来说,那种高档货不是你这种贫民买的起,而你更用不了这么大的衣柜,因为你的衣服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件。”看叶佳佳窒了窒,钟淑芬更得意的证实自己的猜测,“还有,床上的那件男性衬衫和男人穿的四角裤,怎么,找不到理由解释了吧?”
这么明显的证据确凿,她要是不明白其中“隐情”,也不配在上流社会打滚多年。
叶佳佳的脸色有够难看,还是维持最后一丝理智,“那……那是我买给爸爸的。”
白痴说的慌言也够白痴,大小姐从床上站起,脚下的八寸高跟鞋硬是高出来人两三公分,造就一副居高临下的傲视。
“你买的?这个牌子的衣服随便都上万元,你买的起吗?亲爱的表姐。”五颜六色的脸上尽是嘲讽,“是被哪个满肚肥肠的有钱人保养吧,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不过我真惊讶你也会有男人包养。”
那个男人的眼睛一定被糊到。
“天啊,简直不可理喻!”叶佳佳终于彻底放弃与表妹“良性”沟通。
什么叫看图说话尽说歪理,骄横撒泼蛮不讲理,算是领教了!
当她刚从包包掏出手机打算向心仪求救,借两千块好将表妹打发走,同时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她了……视线突然冻结,手中的动作一顿。
咚!
顾不得地上分尸的手机,叶佳佳膛目结舌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性感美男。
有点长的碎发飞扬跋扈,末端还滴着晶莹的水珠,斯文的五官冷硬决然,上身光裸,下面围了一条松垮垮的大毛巾。他的躯干不算壮实,却散发着红色曼陀罗的迷惑,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致命的毒素。
“不是叫你不要出来的吗?”她气急败坏走过去,现在好了,之前做的都变成白费。
隐天抓了条毛巾,一边擦拭湿发一边回答她,“你只说‘没叫我之前不准出来’。”
“那你还出来?”
他透过毛巾的缝隙冷冷瞅她一眼。
“天啊,你怎么……”叶佳佳一愣,慢着,他的名字叫什么?隐天。那她叫他什么?天。那么,她刚刚说了什么?
天啊……
隐天挑了挑眉,眸光闪过一丝得意,稍纵即逝。
叶佳佳哭笑不得,“拜托,我那是……口头禅好不好!”
琥珀眸子淡淡瞟她一眼,没搭腔。对另一个不受欢迎的某女更是连眼眉也没施舍一点余光,仿佛她不过是透明的空气。
扯开抽屉,从黑色的皮夹里抽出一叠现金递给叶佳佳,声音很轻、很冷漠,“打发掉聒噪的野狗。”
听在耳里格外无情。
从隐天出来的那刻开始,大小姐早已两眼发直,赤裸裸的视线没有从俊美的脸上离开过,“表姐,他是……”
不待她说完,叶佳佳把钱扔了过去,大小姐没有伸手去接,她干脆塞进精美的小包包里面。然后放出逐客令——“你不需要知道,拿着你的钱给我出去!”
钟淑芬仿佛没听到,“我要他!”
贱民配不上气质如此独特的男人,她不是没见过比他英俊的男人,但那股冷漠决然的气息绝对称得上独一无二,跋扈不失优雅,狂达不失内敛,棕黄色的双眸清澈幽邃,如同一头假寐的猎豹,时刻充满致命的性感诱媚和野性危险。
不废话,隐天直接连人带包扔出门口。
“我……”钟淑芬才说了一个字,大门“砰”的一声隔绝了所有噪音。
然后,他若无其事回到电脑前玩他的游戏。
小套房恢复了原来的沉静,只剩下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电脑前的高大背影一如往常,健康的麦色皮肤附着细碎的水珠,肩膀很宽但很瘦,几条青色的肋骨微凸,这样消瘦的脊背却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却也是面冷心热。
“谢谢。”她感激的对着黝黑的后脑勺,灯光下的双眸泛着莹莹水波,“借的钱我会一点一点还你。”
键盘上的十指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手中的敲击飞舞。
隔天,叶佳佳破天荒的请了工作以来的第一天事假。
灰蒙蒙的云朵遮蔽了太阳,繁华的城市今天显得格外黯淡,一如叶佳佳的心境——灰色的阴郁。
透过朦胧的窗户往外看,天空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一望无际。
轻轻地垂下眼帘,收回外面的视线,目光出神盯着玻璃上的细细水线,是下雨了么……
坐了两个钟的公交车后叶佳佳终于到家,顾不得身上的湿气,抖着手打开颤颤巍巍的木门,她从车站一路冒着小雨跑回来,头发和衣服都沾了不少雨水。
印象中小而朴素的家,被眼前的现实彻底颠覆。
表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家里何止毁了一半,除了房子外墙,里面的家私电器全被砸个一塌糊涂,散架的散架,碎裂的碎裂,甚至还有冒着青烟的,这个家,根本是全毁了!
“爸、妈,哥哥呢?”
叶家夫妇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对着眼前的满堂狼藉,脸上尽是哀痛和后悔。
叶父一脸痛心疾首揽过老婆,“你哥被抓走了。”
“抓走?电话里不是说只要筹到三百万就……”
叶母的双眼突然暴睁,瞳孔里布满一条条鲜红的血丝,血丝的周围凝聚腾腾雾气,被泪水折磨的眼眶肿得像核桃,又红又黑,也不晓得多少天没有瞌眼。
“三百万,我们哪可能筹到!他们刚刚上门要债,我们当然拿不出钱,然后他们就抓走少天,说给我们三天期限,我和你爸……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抓走……”
突然发现,一向精神抖擞的父亲突然变得憔悴,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开朗的母亲渐渐变得多愁善感,整天眉头深锁。
他们老了,却不能安享晚年。
而这一切都是哥哥的错!
“爸、妈,够了,你们为哥做的足够多了,他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放弃吧,别再管他了……”
啪——
是火辣辣的巴掌。
“你……这不孝女!少天是我们家的唯一香火,你竟然……竟然……咳咳……”叶父因过于愤怒岔了气。
叶母边安慰边拍抚老公的后背,“别气,别气,少天不会有事的。”
然后指责的目光对上无辜的女儿,可她眼睛里的目光一点也不无辜,“佳佳,你怎么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始终是你的哥哥,血浓于水啊!”
强忍脸上火辣辣的痛,叶佳佳自嘲地扯着唇。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父母重男轻女,无论哥哥犯了多大的错也能轻易取得原谅,只差没捧在手心小心呵护。
从小到大,他闯下多少祸,哪次不是父母在后面帮他擦臀?他爱赌,债主天天上门要钱,父母倾家荡产也要帮他还债,甚至低声下气去求眼高于顶的亲戚们。
尽管父母为他做到卑微的不能再卑微,哥哥还是不知悔改,依然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