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蓝凌风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思潮起伏。
屋里烟雾缭绕,看样子吸了不少烟,这一切都是因妹妹蓝紫焰而起。
蓝紫焰回家为他带来的极大震撼。
多少年了?十一年了,人生中有多少个十一年啊,黄毛丫头蜕变成了美丽的女孩子,他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认出来,说句心底话,要不是张曼琪叫他表哥,他还不肯相信这个清丽的女孩子就是那个爱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四岁了才有妈妈,他高兴得好几天没有睡好,小孩儿心里不管是否有血缘关系,妈妈就是妈妈。在幼儿园里,老师和小朋友们都很喜欢他,但小小的童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有了妈妈之后,终于可以和小朋友们大声说:“我妈妈怎样怎样,我妈妈怎么怎么了”,说话都会挺直腰杆,理直气壮的。
他好开心啊,开心得要命,跟进跟出拼命跟着妈妈,生怕一不小心妈妈又不见了。还没有孩子的钱雪娟一下子有个讨人喜的伴,常常笑得合不拢嘴,年轻的心,没心机地一个劲对他好,蓝凌风觉得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就是自己!
后来有了妹妹,妈妈变了个人似的,嘟囔着说爸爸重男轻女,有时候还似有似无地说自己,到后来变本加厉,拿着无中生有的话题,隔三差五的大吵大闹,吵得小小年纪的他也知道自己讨人厌了,他看着她罩着寒霜的脸,胆颤心惊地不敢叫妈妈了。
妹妹紫焰活泼伶俐,整天挂着天真烂漫的笑,用稚嫩的嗓声甜甜脆脆地叫哥哥,这时候,他就如当初他跟随妈妈一样快乐!
蓝紫焰是闲不住的,刚学步就会闯祸,她会打破茶杯、撕破书纸、会拨掉院里的盆栽、会扯掉篱笆边的喇叭花,也会摔倒了哭……于是,小男孩就成了妈妈的出气筒,她会尖声骂他没看好妹妹,说他和爸爸一样没良心,到最后,妈妈还会嚎啕大哭,哭得妹妹跟着哭,小何跟着哭,他也跟着哭。好端端的一个家,整天愁烟密布,呼天抢地……
狂吼怒骂成了家里的凄凉背景,家就没有温暖了,就算是小孩子都不想呆在家里,蓝紫焰嚷着要和哥哥一起上学。
小小年纪的她,也知道哭闹有用,就卖命地哭着闹着要去学校,妈妈不点头,爸爸却无奈地同意了,吩咐哥哥好生看护妹妹,叫他随时去她班上看看有小朋友欺负她没,有没有哭闹着找妈妈之类……蓝凌风懂事的点点头,一天到晚除了上课就围绕妹妹转,他对看护妹妹的任务欣然接受,还曾经把调皮可爱的妹妹比喻成传说中的天使,自己就是她的守护神的故事写在作文里,给老师大大的评了个优,评语说的想象丰富!
蓝紫焰喜欢早早离家到校,放学在邻居白阿姨家逗留到夜幕降临才回家,任凭哥哥怎样劝、怎样拉,她也不肯乖乖回家!
“哥,白阿姨家也有哥哥、姐姐,还有大大的花园,比我们家好玩,我不想回去!”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天真的地说。
“咱家也有哥陪你啊,紫焰乖,快随哥哥回家写作业!”
“我不,作业你帮我做好了,对了,”她拍着小手欢快地说:“哥,老师好高兴好高兴地表扬我哦,说我字写得好工整,题目也答得全对。还有,”她四处瞄瞄,压低声音说:“雅莉姐也天天抄我的作业,嘻嘻,但是老师没有表扬过她!”
说完,小脸上还一片得意。
蓝凌风微微红了脸,如果她老师知道她的作业是由一个初中生做的话,会不会被气得吐血啊?
但是,妹妹的要求,他怎么能拒绝呢?你看——蓝凌风假装生气,瞪起大眼睛唬她:“紫焰,不乖,以后哥不替你写作业了。”
“哥!哥哦!”小女孩立即钻进他怀里,一双小手使劲揽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小嘴凑到他下巴边,笑眯眯地说:“哥,我就玩一下下,嗯?就一下下嘛,晚上我跟你睡哦。”
蓝凌风的脸更红了,抱着妹妹睡觉成了习惯,她要是赌气不和自己睡,自己一晚上就休想睡安稳!唉,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那么只玩一下下就回来哦,你的作业我不会替你写了,你快点回来自己做。”
看着妹妹蹦跳着走进邻居家,蓝凌风心里一阵失落,她的心里是不是喜欢黄文涛比自己多一些啊?为什么老喜欢往他家跑呢?也不想想哥哥也要她陪,一直到永远都要她陪!
五岁的小女孩和十岁的小男孩,很怕黑暗,也怕寂寞,爸爸妈妈在屋里摆了两张床,可小女孩就喜欢爬上哥哥的床,和哥哥一起挤着睡。
“哥,世上有真的妖怪没?吃肉肉的那个妖怪?”
看得最多的电视就是《西游记》了,蓝紫焰记不住孙悟空英勇无畏的斗争精神、也记不住猪八戒的好吃懒做,偏偏记得住里面的妖魔鬼怪,他们个个要吃唐僧的肉,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来抢他,她经常害怕得双腿打颤,牙齿咯咯响,双手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要从指缝里偷看,看完了就自己吓自己。
“不知道啊,应该有才对吧,要不,人家拍电视的人怎么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蓝凌风也不是很肯定,人家拍电视的能拍出妖魔鬼怪的模样来,多半是见过吧。
“哥,我怕!你抱着我!”蓝紫焰使劲往哥哥怀里缩,极力把自己卷成一团,企图不让妖怪看见。
蓝凌风双手圈住妹妹,腹部贴紧她的背,两个人都卷成一大一小的O,静静地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当然,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他们都知道要是给妈妈知道他们睡同一张床,一定会挨骂。爸爸呢,两个人却一点都不怕他,反正他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谁叫他生了个胆小的女儿呢?
同床共枕三年,蓝紫焰睡得心安理得,渐渐长大的蓝凌风却开始忐忑不安,每每妹妹纤细温暖的身子偎进怀里时,小小少年会有异样的冲动了,慌得像有十几只兔子在心里蹦跳,有那么几次,他好想偷偷亲亲她。
妹妹喜欢去隔壁黄家,黄家有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子黄文涛,黄文涛的成绩非常好,长得也非常出色,妹妹老是一蹦一跳地跟进跟出,小脸上全是欢笑,每当这时候,他就恨不得拉她回家,不让她看见黄文涛,可是早熟的他,知道家里的状况很糟糕,阴霾的空气老是笼罩在屋顶,稍有点不留神,就会遭到钱雪娟妈妈的尖叫,妹妹惊恐地躲在他身后,脸上失去笑容时,他的内心就非常内疚,不得已,他就任妹妹三天两头往黄家跑。
钱雪娟母女失踪,各路人物众说纷纭。街坊邻居据夫妻俩经常吵架上面看,认定是夫妻间感情不和,当然,出轨的就是天天在外的男方;而蓝剑平的同僚们则认为是女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钱雪娟的家人认为女儿是给丈夫逼急了,带着孩子一走了之……蓝凌风聪明异常,但也不明白爸爸妈妈是不是像大家猜测的那样。只有一点他知道,就是妈妈讨厌爸爸疼爱自己!
蓝紫焰不但外貌变了,性格也变了,她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冷漠,没有热情,就像一只张着刺的刺猬,拼命想刺伤身边的每一个人。保护自己原是件好事,但是不肯相信别人就会伤害人。
爱是世上永恒争执的事情,每个人都希望得到爱,但是不肯付出就不会有收获。蓝紫焰的心原本是纯洁的,可是因为妈妈的离去而染上了污点,蓝凌风想去擦亮这污点,然后放在掌心里细心呵护,直到她开出灿烂美丽的花朵。
“笃笃笃”,门外穿来敲门声,轻轻的、畏畏缩缩的,肯定是妹妹!她主动来找自己了!蓝凌风心情顿时雀跃起来,摁熄手中的烟,理理衣服,快步走去开门。
果然,门外立着俏生生的蓝紫焰,她没有笑,神情依然是冷漠的,声音不温不火:“可以聊聊吗?”
寂寞的夜里好难过,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令她讨厌,可是不想闭得口臭的话,就只有找人说话,当然,谈话对象就蓝凌风比较适合。
“我正想和你聊聊。”
他打开门,想让她进去,她却迅速一退,有些戒备地说:“我们去书房聊吧。”
“爸爸可能在看书。”蓝剑平一直喜欢看书,常常看到大家都入睡了才休息,蓝凌风对他很了解。
“哦。”蓝紫焰想了想,客厅不方便,那么只好去自己的临时房间里咯。“那去我的房间里坐会儿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多说一句话,找他聊天真的是无聊极了,闷得慌,至于要聊什么话题,她压根没有想好。
蓝凌风呆了一呆,拉上门去了她的房间,他和她一样,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题是什么,也是没有腹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