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命的女儿没有回来,钱雪娟终于坐不住了,她悄悄从朝阳市回到了老家。钱家二老见到十几年未见的女儿回来了,喜极而泣。
一家人嘘寒问暖之后,钱雪娟对父母提出了要求:“爸爸,妈妈,我回来的消息,你们不要对外面的人说,要不,我就去酒店住。”
当初不知道女儿究竟为了什么离家出走,多数人都以为她是九死一生,直到后来她自己和她姐姐通了消息,全家人才知道她还活着。
蓝剑平虽然是外地人,但是名气不小,女儿嫁给他也是两厢情愿的,王家一度气得想上诉,无奈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只得把失去女儿的苦往肚里吞,何况蓝剑平并没有因为钱雪娟的离去而对王家置之不理,他经常找借口往王家送礼送钱,以解决他们的经济问题,生活水平日益增高的情况下,王家不接受也接受了不少,钱雪娟知道后,通过姐姐汇了不少钱回去,勒令王家不许接受蓝剑平的恩惠,可是,老人家到底是老人家,他们看透了人世间的风雨,女儿和女婿的是非均是出自情感纠葛,谁也无法判断谁对谁错,他们的心里早就默默原谅了女婿。
“我们知道,安心在家里住下就是。”
王爸爸和老伴儿对视一眼,抹着眼泪答应了,好不容易盼得女儿回家,做父母的,谁忍心又惹她伤心难过呢?
钱雪娟回家,并没有休息的意思,第二天,她就开始做自己打算好了的事情。
寒冷的冬天里,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十年多没有回故乡的钱雪娟,尽管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还是抵不住寒风的肆虐,在女儿读书的校园门口等不到二十分钟,就冻得只打哆嗦,她不停地缩着脖子,搓手跺脚御寒,忙得不亦乐乎,蓝凌风送蓝紫焰到校后,开车让她下车,她也没有看到女儿。
上学的人很多,蓝凌风倒着车,娴熟的车技让他在人流中也很快调转了车头,他准备离开学校去蓝影上班。钱雪娟这时终于直起腰来,拉下风雪帽,捧着手呵气取暖,蓝凌风缓缓地开着车,不停地注意着车外的行人,钱雪娟的身影,不例外地映入他的眼帘。
记忆中熟悉的模样!蓝凌风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更加降低车速,透过车窗玻璃打量着打扮时尚的“妈妈”。高档的米色风雪衣,厚得不能再厚的白色围巾,玫瑰红的风雪帽,斜斜地盖在头上,几缕金黄色的头发遗落在肩头,卷卷的烫发,记忆中,妈妈是乌黑自然的直发,不长也不短,松松地用橡皮束着,不用发夹也不用绸缎,很随意、很舒适、很温馨……蓝凌风有些泪湿,抹抹眼泪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朝钱雪娟走去。
高大的俊挺的身影屹立在面前,钱雪娟吃了一惊,抬头往头上望去,四目相对,两人都吃了一惊:十年的岁月很长,妈妈改变了许多,露出的眼睛多了些许的苍凉,皮肤也不是很好,上了点斑……而钱雪娟眼里的蓝凌风也只能认出少少的一点影子:个子高大了不说,模样更加像他了,尤其是饱满的天庭,精光四射的眼睛,以及挺直的鼻梁,都遗留了蓝家的特点,唯一不像的地方则是他的唇,蓝凌风的唇薄而有棱,蓝剑平的厚而性感,都说儿子像爸爸,女儿像妈妈,可是钱雪娟觉得,无论是蓝凌风还是蓝紫焰,都像他们的爸爸,看到他们,就想到这个可恶的负心人!
“妈妈……”蓝凌风清亮的嗓音还是吓了钱雪娟一跳,虽然一眼看出他是昔日的“儿子”,可离开了那么多年,她还是觉得陌生。
“你好……”她讷讷地说,有点不知所措,蓝凌风是个好孩子,她很清楚上一辈的恩怨不可以记在晚辈身上,可一下子要完全不去介意还是做不到,游智慧和自己的老公有婚外情,自己还不明不白地替他照顾领养的孩子,这里面不但有辛酸,更有不可原谅的欺骗。
蓝凌风可没有想那么多,他对自己的身世一直没有追究过,钱雪娟的犹疑,他以为是时间让给她造成了意识模糊。
“妈,是我,我是凌风。”他趋近一步,温和地说。
昔日亲近的画面一下子闪现在眼前,钱雪娟慌忙低下头,不留痕迹地吞回了眼泪。
见她躲避着自己,蓝凌风上去拉着她,试图让她正眼看自己。“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紫焰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您要回来……”
钱雪娟回来并未告诉女儿,她只想带着她再次离开这里,继续过那种背井离乡的生活。“我不认识你。”
她努力保持镇定,想否认和他之间的关系,说完,就要离去。
“妈,无论您怎么改变,我都记得您的模样。我从一个小孩子长大成人,或许您认不出我来,但是,妈妈的声音和身影早已刻在我的心头,我怎么能认不出您呢?”
年少时期的他不懂得妈妈为什么要带着妹妹一走了之,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后,他渐渐知道了爸爸和妈妈之间的矛盾。曾经以为妈妈是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伤心地,没有想听到爸爸病危的消息,她还是叫女儿回来探望,说明她还是念着爸爸没有放下。爱情啊,何苦这样折磨人呢?妈妈苦,爸爸也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灾难,换回团圆的日子啊?蓝紫焰的出现,他看到了一丝曙光,今天看到了妈妈,更觉得光明就在眼前了。
“可我真的不认识你,”钱雪娟还想否认,“你认错人了。”
“妈妈,您要不要我去叫紫焰出来?”
“不要……”本来打算偷偷领走女儿的,要是他真的叫出女儿来,那么她们母女当着他的面还能走掉吗?还不如和他打个商量,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自己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优雅的咖啡屋里,流泻着轻柔的钢琴曲,飘散的淡淡雾气里,散发出好闻的咖啡味道,蓝凌风接过钱雪娟的外套、围巾、和帽子,熟悉的脸庞一下子露了出来了。
“妈,您终于回来来,我好开心。”蓝凌风抑制不住满腔的思念,眼泪涌了上来。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蓝凌风想到甜蜜的小时候还来不及享受幸福,就硬生生失去了亲爱的妈妈和妹妹,从此天各一方,尝尽相思苦,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回来带紫焰走,不是要留下。对了,请你不要告诉他,我回来了。”
钱雪娟低头喝口热气腾腾的咖啡,再次不落痕迹地逼下眼泪。
“您连爸爸的面也不见吗?他很想您,留下妹妹也是为了要您回来。”
“我和他早就恩断义绝,让紫焰回家看他,只不过是不想做得太绝……紫焰心肠软,一定是他说了什么她才不回去……可是,她是我生的,我得带在身边做伴儿。”
生命中她什么都可以抛弃,唯一不可以抛弃的就是女儿,她是她的命根子,离开女儿,她会活不下去,这次回来,说什么也要带走女儿。
“如果紫焰决定留下呢?”蓝凌风试探着问,想知道紫焰能留下的把握有几分。
“她不会留下的。”作为一个母亲,是最了解女儿的那个人,钱雪娟相信女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养育她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妈妈,您回家好不好?那么多年了,一切恩怨都可以烟消云散了,您和爸爸之间就算有天大的仇恨,都可以放下了啊,何必苦苦纠结呢?”
“你不懂的,有些人和有些事,是永远不可以原谅的。”钱雪娟眉宇间露出深深的怨,她咬紧牙关,努力控制自己想狂吼的冲动。
“我不知道您和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您痛得有多深,但是我知道没有亲人在身边的痛苦,还有就是爸爸一直深爱着您。”蓝凌风伸出手,握住她搁放在桌子上的手,那手是冰凉的,纤细而羸弱的,他的心充满了怜惜。
钱雪娟惊跳了一下,迅速缩回手,矫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端起咖啡掩饰不小心露出的温柔。
妈妈是敏锐的,她并不是铁石心肠,或许,解铃的还需爸爸这个系铃人,那么,目前得稳住她,然后可以给爸爸制造机会,蓝凌风的心里急速做出决策。
“妈妈,您住哪里?”
钱雪娟迟疑一下,没有开腔。
“您不是要见紫焰么?等她放学后,我带她见您。”
“我可以直接去见她……”
“不可以。妈妈,和紫焰同班的还有逆风……”
“什么?”钱雪娟瞠目,不相信,“那么巧?”
“是我安排的,我希望紫焰能有亲人的关心……”
“你!”钱雪娟突兀地冷笑起来,“你真聪明。”
她抓起桌上的钱包,连椅背上的衣帽都忘记取,就冲了出去。等蓝凌风付账、取衣等等一系列动作后,她早已消失不见。原来她和紫焰一样倔脾气!行人道旁,蓝凌风摇头苦笑。
弱不禁风的钱雪娟吹了风就感冒了,发烧、流鼻涕、咳嗽,一下子全来凑热闹,她不得不蒙被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