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东方月这样不可理喻，只好说：“我觉得红色比较好，要选中国红的那种。姑娘们穿着这样的礼服，脖子上扎一条轻柔的彩色丝巾，别提有多美了。”东方月笑了，她说：“江流儿，我们想的一样。我一定要把姑娘们绣得最美，比排练厅里的姑娘们还要美。你觉得我绣几个场景比较好？”
东方月没事找事，其实这些问题，她早考虑清楚了。我又不敢点明，怕伤了她。她把我单独叫到工作室来，无非是想让我陪陪她，根本没一点事。我看了看她的构图说：“绣五六个场景比较合适吧。”“说到我的心里来了，你说五个还是六个？”我说六个吧，她的构图上就有六个场景。“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东方月抬起头看着我，缓缓地站了起来，“江流儿。”她低低地唤了我一声，眼眶有些润湿了。
我知道此时此景又触动了东方月的回忆。东方月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坐了回去，看着刚刚勾勒好的草图发呆。“江流儿，你会画画吗？”东方月问我。“你说是画油画吗？”我说。我故意提到油画，你想看看东方月的反应。她那张挂在卧室里的油画一定也是那个男人给她画的。“你会画油画？”东方月惊讶地叫起来，“真是太好了，你可以做我这幅作品的参谋，我就想绣出种油画效果来。”我说我不会。东方月很失望。
“江流儿，我们要去学校拍摄了。”欧春暖在走廊上喊我。我正愁找不到告辞的台阶，一听欧春暖喊我，赶紧答应着。“早点回来，别太迟了。我叫黄阿姨给你们准备宵夜。”东方月叮嘱我。
我们拿了器材，刚走出院子的门，东方月就下来了，她说：“我开车送你们去吧。”我和欧春暖说：“不打扰你创作了。我们自己叫车子。”正好有一辆出租车从街口过来，我一招手，车子停住了。我和欧春暖上了车，东方月还站在门口。
在车上，欧春暖问我东方月找什么事，我说她想要几张姑娘们训练的照片，她要绣一幅奥运刺绣。欧春暖“哦”了一声，不说话了。我觉得欧春暖的那一声“哦”里似乎有无穷的意味，难道欧春暖偷听了我和东方月的谈话？但我觉得欧春暖不是这样的人。
快到学校的时候，欧春暖问我：“我们真的要去学校采访吗？我刚才是为了把你叫出来才这样说的。”“既然出来了，我们就去学校吧，我们还没拍摄过姑娘们上晚课的场景。”我说。“我不想去，我们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哎，还记得那天晚上玩的水渠吗？你想啊，在柔和的月色下，微凉的水轻轻地流着，脱了鞋子赤着脚沿着沟底走去，多美呀！”欧春暖仿佛回到了那个黄昏，很沉醉的样子。我说：“我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去，合适吗？”“那改天，你要记着，可不准带东方月一起去。她在月色里看起来一定像个女巫，有点神秘，有点诡异的，我害怕。”欧春暖叮嘱我。
门卫和我们都熟悉了，也不要我和欧春暖登记，放我们进入了校园。我们来到姑娘们上课的大礼堂，礼堂里很安静，只有慕容老师甜美的声音在回荡。我们来到礼堂的入口处，门紧闭着。欧春暖说：“我们来迟了，回去吧。”我叫欧春暖别急，在礼堂四周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的入口。我伸手去敲门，欧春暖拦住我说：“我们迟到了。慕容老师会不会生气？”我说应该不会的。
我敲了门，开门的是礼仪课的另一位老师，她对我们笑了笑，示意我们坐到后边去。我和欧春暖坐到后面小声地商量了一下拍摄计划，决定先由我拍几个讲座的镜头，趁课间休息的当儿她去采访同学们。我架起摄像机开始拍摄，欧春暖设计采访的主题。其实这个画面挺单调的，慕容老师在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姑娘们都在认真地做笔记，偶尔提几个问题。这是我见过的最认真的大课堂，没有一个人在开小差，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
这一节课慕容老师已经讲到了《仪表的作用》，慕容老师说：“仪表是实施个人礼仪的第一步。对我们礼仪服务人员来说更加重要，这也就是你们为什么经过千挑百选才到这里来的原因。仪表，是指人的外表。它包括容貌、姿态、风度和气质等。作为奥运礼仪志愿者，对你们的仪表要求就更高。我们现在进行的一系列训练就是为了培养你们非凡的仪表，不但要给人美的享受，还要让人觉得你们是热情的、有亲和力的。”
慕容老师的讲义做成了多媒体，她一边讲，一边把要点展示给大家。我看到姑娘们不但记下要点，还在边上写一些自己的感受。慕容老师继续讲下去，她说：“仪表对人们的形象起到自我标识的作用。而你们的仪表是对祖国的标识，在奥运这个大舞台上，你们是最直接展示我们中华民族伟大文明的旗帜。从一点上说，你们的形象完善，不仅仅是个人形象的完善，而是肩负着把东方古老文化和现代文明向世界传播的重任。人的仪表是内在气质和外在形象的有机结合。具有完美形象的人不仅应该有美好的内心，而且应该有美好的外表。而一个人内在的气质，不是一朝一日养成的，它来自于一个人从小所熏陶的文化，以及长大后所受的教育，虽然你们来自祖国各地，但有一点是相通的，你们都是在有着悠久东方文明这块土地上成长起来的。所以你们内在的气质有着许多相似性，这对我们这个讲究团队合作的礼仪队伍来说是很有帮助的。”
“老师，你所讲的内在的气质包括哪些内容呢？”有位姑娘举手发问。
慕容老师说：“气质本来是个心理学上的术语，指一个人的心理倾向性。我们礼仪课中说的气质很大程度上是指一个人的内在美，包括思想情感、性格品质、心理状况、道德情操、文化修养等，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一个人的气质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会通过人外在的仪容、表情、姿态等呈现出来。内在美和仪表美不是对立的，而是不可分割的，只有它们互为表里，相得益彰，才是完善的美。内在的美的形成是个长期潜移默化的过程，而仪表美除了自己天生的容貌不可选择外，我们可以通过恰当的弥补，让它显得更美。比如说我们可以通过对仪容的适度修饰，对表情和姿势的合理选择，从而使自己的仪表给人以审美上的愉悦。我们的礼仪课和形体课就担当着这份工作。”
“仪表美在礼仪服务中到底起着怎样的作用？我们在仪表美上是不是被要求达到同一？”又一位姑娘举手发问。
慕容老师说：“仪表美对人们参与社交的作用是不课轻视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一个人社交活动的效果。心理学研究表明，人们比较重视与不相识的第一次见面后形成的直观感觉，而这种感觉好坏直接影响到交往的继续进行。北京奥运会是中国向世界展示形象的一个大舞台，你们的仪表美就非常重要，关系到国际友人对中国的直观印象。所以你们的仪表既要有中国内涵的文化传承，又不能太死板，在努力做到优雅、热情、亲切的同时，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个性，表现出活泼、俏皮、典雅等特质来。也可以这么说，你们是国际友人了解中国的第一扇窗口。”
我在后面拍了一会儿，拍到的都是慕容老师的镜头，姑娘们只能拍到背影。趁着慕容老师喝水的空隙，我轻轻地走到了前面。礼堂里很安静，只听见姑娘们做笔记的沙沙声。她们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疲倦，但没有一个人在偷懒。我走到讲台的边角，尽量不挡住姑娘们的视线。我的镜头像在鲜花丛中扫过去一样，每一朵花都是那么美，美得让我找不出更美的一朵来。
当我的镜头落在白晶晶脸上时，她对我笑了一下。这个笑不是在排练厅里练习的微笑，而是一个很淳朴的很天真的笑。我还看到了她两颗雪白的牙齿，像是白玉一般。慕容老师又接下去讲了，她讲了很多，既有平时礼仪活动中要注意的事项，也有奥运礼仪服务中要注意的细节。她一边讲一边举例子，她举的例子生动有趣，引得姑娘们开怀大笑，让她们忘记了一天的疲劳。如果涉及到具体的姿态，慕容老师还会邀请几位姑娘上去演示。我觉得慕容老师真会讲课，有动有静，有松有紧，一个多小时的课程不知不觉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