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黑白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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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衣带诏之斩尽杀绝,决不给对手留后路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正月,曹操把董承等几个人全都抓了起来,宣布他们要谋反,判了死罪,夷三族,满门抄斩。

董承的女儿董贵人,是汉献帝的妃子,也在满门抄斩之列。当时董贵人已经怀有身孕,汉献帝向曹操苦苦哀求:能不能给朕留个血脉?曹操说:给你留血脉干什么?将来学赵氏孤儿复仇吗?当然不允许,把这个董贵人也给杀死了。

董承案之后,又发生了伏皇后案。

伏皇后是汉献帝的皇后,董贵人怀着身孕被曹操杀死,这样一个场景对伏皇后刺激很大,她感到非常恐惧,无可依靠。所以伏皇后就给自己的父亲伏完写了一封密信,一来哭诉曹操的凶残,二来表示,伏完你作为我的父亲,你作为汉献帝的老丈人,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助我们铲除曹操,救我们脱离苦海。

伏完哪有这个本事?董承好歹还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手里面还有军队,尚且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曹操满门抄斩,伏完虽然也是汉献帝的老丈人,但是他一来无拳无勇、孤身一人,二来又没有统兵作战的经验和能力。所以伏完看完信也就算了,明知自己的女儿处境很危险,也只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除了暗自祷告以外别无他法,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公元209年,伏完去世,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面。

公元214年,也就是伏皇后给父亲写信的十四年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曹操得知了这件事情。根据《三国志》注引《献帝春秋》的说法,伏完看完这封信以后,就转手交给了自己的妻弟来保管,这个妻弟又转手交给了曹操。但是这样一个说法,有一点说不通,就是为什么在公元200年伏皇后写的信,到了公元214年,十四年以后才案发?为什么曹操不当时就下手呢?

根据《曹操传》作者张作耀先生的猜测,在伏皇后案发的前一年,曹操将三个女儿嫁给汉献帝做妃子。这个是历史上有记载的。曹操说我杀了你一个董贵人,杀了你一个老婆,那很不好意思啊,所以我就赔你三个吧!就把他的三个女儿嫁给了汉献帝。实际上是起到一个监视汉献帝的作用。巧得很,转过年来,伏皇后就案发了。所以很有可能是曹操的女儿告的密。真相究竟如何,今天已经不得而知了。不管怎么样,总之曹操派人前来捉拿伏皇后。

当时伏皇后知道大事不妙,性命难保。她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躲了起来。当时皇宫里面有一堵墙,里面有夹层,是空心的,伏皇后就抱着侥幸心理躲进了这堵墙里面。结果曹操派来的人砸开墙壁,揪着伏皇后的头发就把她拖了出来,一路拉着就往外走。伏皇后被人揪着头发,一路拖着跌跌撞撞经过汉献帝身边的时候,她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个男人,发出了最后绝望的哀求:“不能复相活邪?”你就不能再想办法救救我吗?汉献帝也非常无奈地回了她一句话:“我亦不知命在何时。”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死,保护不了你。

伏皇后被废以后,打入了冷宫,很快就被暗杀。具体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伏皇后的家人,一百多口人全都死于非命。伏皇后给汉献帝生的两个儿子,也都被毒死。伏皇后被抓走的那天,汉献帝对曹操派来的人说了一句话:“你们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吗?”(天下宁有是邪?)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堂堂一个大汉天子,连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的能力都没有,妃子怀着身孕被杀死,皇后被人揪着头发抓走,丈人被杀,儿子被毒死,还要接受仇人的三个女儿嫁给自己做妻子。刘宋的末代皇帝临死之前曾经许过这样一个愿望:“愿我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出生在帝王家!”我想汉献帝肯定也有同样的愿望。

为什么曹操要对汉献帝这么心狠手辣呢?一方面,我们应该认识到,这是曹操性格阴暗面的一个体现。曹操的性格有两个特征:

一个就是非常多疑。曹操这个人由于经历很多,经常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所以就形成了一种缺乏安全感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就很容易多疑。别人有一点点可能对他不利的举动,他就会产生非常强烈的一种受迫害心理,从而做出过激的反应。

第二个特点,就是做事非常绝,绝不给他的敌人留后路,因此他能够斩尽杀绝,心狠手辣。这个也是他性格阴暗面的一个体现。我们应该看到,曹操对待汉献帝的这样一种做法,是违背基本的伦理道德的,是应该予以否定的。

但是另一方面,从曹操的自身经历和当时的形势来理解,曹操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第一,曹操对汉朝皇帝的不信任,决定了他不可能给汉献帝以自由。前面咱们讲过,汉桓帝和汉灵帝都是一代昏君。曹操三起三落的时候,对辅佐中央已经彻底绝望。现在曹操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事业,他不可能把这份事业拱手让给汉献帝,自己扮演一个辅政大臣的角色。汉献帝对于曹操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第二,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计划,决定了曹操要牢牢地控制汉献帝。前面讲过,曹操听从毛玠的建议,已经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确立为本集团的基本战略方针。在这个计划中,汉献帝不可能有自己的人格,汉献帝和曹操的人格是混同的,是高度一致的。曹操不可能让世人看到汉献帝和自己之间存在着裂痕和矛盾。所以,曹操要牢牢地控制汉献帝。

第三,当时军阀割据、天下四分五裂的局面,决定了曹操必须控制汉献帝。曹操说过:如果天下没有我曹操,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称王称霸。为什么各路军阀不敢称王称霸呢?如果曹操手上没有汉献帝,那么有枪就是草头王,谁都可以过一把皇帝瘾;现在曹操手上有汉献帝,谁要再敢自己称帝,那就没有合法性,就是非法的,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所以为了国家不彻底陷入分裂,保持名义上的统一,曹操必须严格控制住汉献帝。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要为曹操做辩护。有人说,照你这么说,曹操杀汉献帝的老婆孩子老丈人,倒还杀对了?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试图还原出曹操当时的处境和心境,尽可能地还原出来。至于他这样做对不对,那是另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判断。我始终觉得,读历史,理解比褒贬更重要。起码,理解一个人,是评价他的前提。

挟天子以令诸侯,让曹操在军阀割据的汉朝末年异军突起,占据了合法性的制高点,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但是,无论曹操怎么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一个诸侯始终不听曹操的命令。而且,就在董承案发的这一年,公元200年,这个诸侯正式向曹操宣战,给曹操带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那么,这个诸侯是何许人也?他和曹操的这一场大决战究竟谁胜谁负?请看下一讲:《官渡斗法》。

官渡之战,曹操以两万之众大胜袁绍十万大军,成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以弱胜强的战役之一。在整个战役中,曹操几次以『人治』代替了『法治』,反而以少胜多,赢得了这场战役,这其中的奥秘是什么?从这次战役中又表现了曹操怎样的法律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