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这十名同志都符合条件，也都不错，但职位有限。综合考虑，周全贵、杨庆发、林清砚和柳浩然这四名同志比较优秀，更有利于工作。我的意见是，高新技术开发区两个‘一把手’从这四名同志中选出。”贡宸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经过反复酝酿，综合考虑，省委常委会初步确定，周全贵同志拟任省委常委、省高新技术开发区书记；杨庆发同志任省高新技术开发区主任，享受副省级待遇。林清砚同志任轩州市委书记。按照干部管理权限，报中央任命或备案。柳浩然与其他六名同志列入后备干部培养名单，在以后的干部调整中优先考虑。
从省城回来，杨庆发和柳浩然碰了个头，把春节前后的工作商量了一下，总的原则是搞好工作总结，制订好明年计划，保持社会稳定。两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次省里主要领导宴请的意义非同一般，尽管不知道领导的主要意图，但总的来说是好事。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做不到锦上添花，但也绝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本来想露脸，没有想到屁股露了出来，这种蠢事绝对不能做。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否则，你我没法向省委交代。你看当前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事情，抓紧开会布置一下。”杨庆发把当前要做的重点工作说了说，吐了一口烟，平静地问柳浩然。
“是的，你说得对。如果出了问题，一切都前功尽弃，关键时期必须多加谨慎。你说得都非常全面了，我也没有什么补充的。工作该总结的总结，明年的计划也要早作准备，春节前后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社会稳定，不能出什么问题。当然，按照惯例‘两会’也要及早准备。”柳浩然笑着回答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两会’的事情不要掉以轻心。筹备工作按惯例进行，该谁做的谁做，但有些重要的事情我要是没有时间你就靠上去，过问一下，不能出乱子。有些人是坐不住的，有可能要跳出来。”“两会”在许多人看来只是个形式，但这个形式在准备过程中却隐含着非常丰富的内容。如果准备不充分，很有可能就会出乱子。
“这个你放心。按照惯例进行，不能走样。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向你汇报。”柳浩然明白杨庆发的意思。
人大、政协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暗流涌动，并不平静。人大、政协的领导同志多数都是本地人，对外地人本身就有排斥心理，尤其看到杨庆发、柳浩然升得那么快，像坐直升飞机，更是有些嫉妒。总想找点茬，看两人的笑话。但苦于两人都是省里领导信任的干部，又非常能干，没有什么把柄让人抓住，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只能说说风凉话，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大浪。尽管如此，杨庆发和柳浩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唯恐考虑不周，引起连锁反应，阴沟里翻船，万事还是谨慎一些好。
“这个时候，你我一定要盯住，宁可把事情想得周全一些，把问题看得严重一些，也绝对不能麻痹大意，掉以轻心。有些人是不甘寂寞的。咱们从省城回来，真心为我们高兴的人有之，恨之入骨的人亦有之。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千万不能在阴沟里翻船。”杨庆发推心置腹地嘱咐柳浩然。
柳浩然自然明白杨庆发话中的含义。自从刘清华、杨庆发和柳浩然到轩州市任职以来，本地的干部多少都有些嫉妒。有想法的干部这种心理更是强烈。这种情况很正常，也可以理解，好容易看到肥肉快要进口了，你却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横刀夺爱，把肉叼走了，不咬你咬谁？再者说，你们都是外地人，也不可能在轩州干一辈子。我们是本地人，怕什么？敢把我们怎么样？每次人代会上，都有几个唱反调的，虽然翻不起大浪，但总是恶心你，让你心里不舒服。
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乱。凡事都要有个领头的。这帮人的领头人就是现在的人大副主任黄一凡。在刘清华当书记的时候，黄一凡任市委常委、副市长，属于常务副市长，排在柳浩然前面。黄一凡是本地人，其父是轩州市的老干部，在轩州为官多年，门生故吏众多，树大根深。不客气地说，跺跺脚，轩州市的地面也会晃一晃，当地没有人敢惹。在黄一凡眼里，别看你们是书记、市长，来到我这一亩三分地，还不是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如果是一般人，黄一凡有这种想法也不为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官的多数都是“飞鸽”牌的，干不多长时间就飞走了，很少是“永久”牌的。在任期内，谁也不愿意得罪像黄一凡这样的“地头蛇”。这也是当地人普遍看法。
但出人意料的是，刘清华并不是省油的灯，不是刘备式的老好人，而是典型的猛张飞。不同的是这个张飞又受过高等教育，智商非常高，不敢说比得上诸葛亮，但也至少不下于周瑜。来到轩州没多长时间，就把黄一凡晾在了一边。你既然不听指挥，那就让你一边凉快去，重要的工作不让你干，不给你权力，看你还能怎么着？这一招当即就把黄一凡打蒙了，没有想到自己碰到了硬茬。想随风转舵来不及了，只好暗地里使绊子。对黄一凡的伎俩，刘清华看得非常清楚。在光华机械厂搬迁的时候，黄一凡暗中捣乱，弄了一帮老头老太太到市委上访，刘清华就借着这个机会把黄一凡挂了起来，让他到省委党校学习。学习回来，鉴于他到了年龄，刘清华就向省委打了报告，在地级干部届中调整的时候，让他直接到人大当了副主任。
黄一凡尽管咽不下这口气，但也无计可施。刘清华太过生猛，权力在人家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黄一凡一直在等待机会。刘清华高升之后，黄一凡认为机会来了。虽然斗不过你刘清华，但玩你杨庆发还不是绰绰有余？但没有想到的是，黄一凡又把如意算盘打错了。杨庆发虽然没有刘清华生猛，但也老谋深算，和省里的关系盘根错节，道行很深。没有几个回合，黄一凡就彻底败下阵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明里斗不过你，那只好暗地里收集你的黑材料，找个机会，捅你一下，下黑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刘清华、杨庆发都是地方大员，鬼才相信你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呢！黄一凡这一招非常阴险，后来柳浩然败走麦城，都与这有关。当然，这是后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迟早要跳出来的。不过，我都安排好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黄一凡这种人，柳浩然早就作了准备。如果“两会”期间出了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两人面子上都不会好看。听柳浩然这么说，杨庆发也就放下心来，他知道柳浩然的工作能力。于是，便转移了话题。
“这次领导设宴款待咱们，你是怎么想的？”杨庆发从老板台后面走了出来，坐在柳浩然旁边的沙发上，抽出了一只软中华递给了柳浩然。
“我也猜不透领导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可能为下一步提拔重用作准备。”柳浩然接过烟，自己点上。柳浩然对烟没有什么兴趣，开始只是偶尔抽上一支，完全是抽着玩。后来，他发现与领导在一起，抽烟也是一种交流、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对一时难以回答的问题，完全可以先点上一支烟缓和一下，思考一会再回答。
“为什么这么讲？”杨庆发抽了一口烟，心情比较轻松。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个人感觉。你想想，省里主要领导设宴款待下属的情况好像并不多见。既然不是鸿门宴，那肯定是提拔重用的前奏。”柳浩然觉得杨庆发对省里领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是很清楚，但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如果那样，会让人看不起，或者说你非常幼稚。
“你说得有些道理，我认为这次单独宴请是对咱们两人的面试，是领导在考察咱们两个，重点是考察你。”杨庆发老练地说道，眼睛看着柳浩然。
“呵呵，别开玩笑了，杨书记。我只是个市长，你是书记。你书记不高升，我这个市长怎么动得了？”柳浩然笑着打诨道，但心里暗暗吃惊，确实佩服杨庆发的老到，把问题看得那么透彻。
“你说得也对，但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过不了多长时间，咱们两个都得动。”杨庆发没有理会柳浩然的态度。他知道柳浩然对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影响，也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恕我直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省并没有副省级的位置呀，再说现在还不到调整的时候。你不动，我更动不了。”柳浩然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从目前来看没有，但将来不见得没有。”杨庆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是吗？看来杨书记真的要高升了？呵呵。”柳浩然听出杨庆发话中有话，试探性地问道。
“呵呵，哪里！现在还说不准。”杨庆发故意藏而不露，装作不经意地弹了弹烟灰。
“如果要是有消息，一定要事先说一声，不要把我蒙在鼓里。呵呵。”柳浩然抽了一口烟，烟雾慢慢地笼罩着两人的脸，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
“呵呵，那还用说。不过现在消息还不确定，不好说。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这一阶段你多费心，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不在家时，工作上的事情你就大胆去干。不管将来怎样，这个家一定要守住。”杨庆发看着柳浩然，神态有些严肃。
“我明白，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向你汇报。轩州不会出乱子的。如果需要我办什么事情你及时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柳浩然明白了，杨庆发已经做好了走的准备，不过上哪里去现在还没有确定，这也正是杨庆发所担心的。高升固然是好事，但关键是上哪里去，到什么位置上去任职。如果去的地方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清水衙门，那就标志着自己的政治生命到此结束。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上哪里去，我心里还没有数。如果不理想，我就不动。说实话，你的资历还是短一点，如果再长一点就好了。我走了，你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任书记。”杨庆发被柳浩然的真诚所打动。从开始在一起工作，两人关系一直都不错，私下里走得也比较近。杨庆发把底交给了柳浩然，好让他心里有个准备，以免到时候失落。
“呵呵，说实话，杨书记，我能当上这个市长就属于跨越式发展了，现在才当了一年，即便是这次大规模的调整我也不会当上书记，因为我资历太短。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尽管心里难免有点失落，但柳浩然还是有自知之明，当市长这一步就迈得非常大了，更不敢奢望这次当书记。贪心不足蛇吞象，那是不明白的人干的，而柳浩然是个明白人。
“当然，是否让你接任书记，最终还是省委确定，这只是我的看法，并不代表省委的意思。”杨庆发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怕柳浩然一时接受不了，便打起了圆场。
“呵呵，杨书记，不用安慰我，我心里非常明白。实事求是地说，能遇到你和刘清华书记是我最大的福气，从你们身上我也学到了许多东西，没有你们的帮助与支持，我也走不到今天。我当上了市长，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呢，如果再让我当书记，我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啦？”柳浩然知道杨庆发的心情，想缓和一下比较压抑的气氛，话中多了些调侃。
“你能理解就好。说真的，省里领导对你还是比较看好的。你现在缺少的就是锻炼。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将来有的是机会。”看到柳浩然态度真诚，杨庆发比较欣慰。他隐约感到，柳浩然前途无量。
“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似富春江。何况轩州这潭水还不是很浅，观鱼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钓上一条大鱼呢！”柳浩然顺口接道。
“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正当杨庆发和柳浩然心神不定的时候，省委主要领导也在慎重考虑。该省位于沿海，改革开放以后，虽然有了很大发展，但与其他沿海省份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为了加快全省经济发展步伐，经过深入调查研究，省委、省政府确定，建立副省级规格的高新技术开发区。主要目的是以开发区为依托，吸引境内外资金和先进技术，发展高新技术产业，从而带动全省经济步入发展的快车道。为便于工作开展，开发区书记挂省委常委，进省委领导班子；主任享受副省级待遇。对于省里的想法，中央全力支持。在开发区两个“一把手”的人选上，中央把权力给了省里，让省委物色合适人选。
台子搭起来了，各种配角也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两个主角还没有敲定。省委贡宸远书记和欧阳明省长非常清楚，戏唱得好不好，关键在主角。开发区两个“一把手”是非常关键的人选。这两人如何选择，令省委煞费苦心。基本原则已经定了。开发区书记、主任的候选人，必须是政治素质高、业务能力强、高学历、懂经济、有地方工作经验、比较年轻、有发展前途的正地（厅）级在职干部。组织部门按照省委确定的这条原则，秘密地对全省符合条件的干部进行了摸底筛选，杨庆发和柳浩然自然在范围之内。
省委贡宸远书记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空气凝重。贡宸远、欧阳明和仝全辉表情严肃，对组织部门报上的候选人名单，一个一个进行审阅。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项远方看着每个人的考察情况，随时回答领导的询问。
“说说你们的看法，对这些同志你们是怎么想的？”贡宸远觉得差不多了，把材料放在一边，喝了一口水，笑着问道。
“仝书记你先说说吧。”欧阳明省长把球踢给了仝全辉。仝全辉分管干部，对情况也比较熟悉，让他打头阵，也合乎情理。
“还是先让远方常委说说情况吧。”仝全辉不动声色地把球传给了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项远方。仝全辉知道，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让具体负责的同志介绍一下情况也非常必要。
“按照省委的要求，这次干部筛选是在秘密进行的，没有按照干部考察的正常程序进行。经过慎重综合考虑，选定了这十名同志。每个同志的简历、优缺点、主要特长等都分析得比较清楚，也符合事实，供各位领导参考。”项远方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情况。他非常清楚，这个场合，自己没有多大的发言权。
“仝书记，你的意见呢？”贡宸远直接点将。他知道仝全辉对情况比较熟悉。
“总的来说，这十名同志都符合省委的要求，素质都不错。为了更有利于工作，我觉得周全贵、杨庆发、林清砚、柳浩然这四名同志比较突出。”仝全辉实事求是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周全贵是省城的副书记、副市长，资格老，也很有能力，早就进入了省委后备干部培养名单。况且，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地盘从省城划出，按照常规，由一名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的干部担任“一把手”也有利于工作开展。
“具体说说？”除了柳浩然之外，欧阳明对其他三名同志比较了解。之所以这么问仝全辉，他是想让仝全辉把情况介绍得更清楚一些，说出任用的理由。
“周全贵同志虽然年轻，但资格比较老，任职比较长，工作也非常有能力。自担任副书记、副市长以来，工作成绩比较突出，群众基础也可以。早就被省委列入后备干部培养名单。杨庆发同志工作很有能力，和刘清华同志搭班子时，使轩州摘掉了落后的帽子。接任轩州市委书记以后，虽然时间比较短，不到一年，但轩州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起色，步入了快车道。林清砚虽然是个女同志，但巾帼不让须眉，工作能力突出，应该到基层锻炼一下。柳浩然同志虽然是从高校出来的，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但自从他担任轩州市副市长以来，进入角色非常快，工作很有能力，也很有思路，比较年轻，有培养前途。当上市长以后，干得也很好，成绩也比较突出。至于其他六名同志，总体素质也不错，各有特长，也各有不足。综合平衡，我个人的意见是这四名同志比较突出，也更适合新的位置。”仝全辉平静地介绍了这四名同志的基本情况，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说呢？”贡宸远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欧阳明。
“我基本同意仝书记的意见。不过，我个人认为，这两个人选，必须是政治素质高、工作能力强。这两点必须突出。省里成立高新技术开发区，目的是通过这个龙头带动全省经济发展。这个龙头舞得好不好，关键是谁来舞。这两个人选，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干活的。如果头三脚踢不出来，哑了火，省委的脸面就不好看。至于选谁，关键是从工作出发，考虑谁能更好地胜任工作，干出成绩。”欧阳明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事情的关键。他非常清楚，高新技术开发区搞得好不好，事关全省经济发展，也关系到他的政治前途。
“阳明省长说得非常好，也是我的心里话。选择谁来担任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两个‘一把手"，事关全省经济发展，必须从有利于工作的角度出发，慎之又慎，中央也是这个意思。”贡宸远顿了顿，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其他人都面色凝重地看着贡宸远，谁也不说话。
“总的来说，这十名同志都符合条件，也都不错，但职位有限。综合考虑，周全贵、杨庆发、林清砚和柳浩然这四名同志比较优秀，更有利于工作。我的意见是，高新技术开发区两个‘一把手’从这四名同志中选出。具体选谁，组织部门要征求一下各位常委的意见，常委会上确定。至于其他六名同志，按照后备干部培养的规定，组织部门纳入培养范围，有机会再考虑。”贡宸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调子定了下来，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项远方按照贡宸远的要求，代表省委又征求了其他常委的意见。经过反复酝酿，综合考虑，省委常委会初步确定，周全贵同志拟任省委常委、省高新技术开发区书记；杨庆发同志任省高新技术开发区主任，享受副省级待遇。林清砚同志任轩州市委书记。按照干部管理权限，报中央任命或备案。柳浩然与其他六名同志列入后备干部培养名单，在以后的干部调整中优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