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嘟嘟声在宁静的办公室内回响着，约莫过了五六秒，扩音器传出一声「卡答」，似乎有人将电话拿了起来，原先不停响着的嘟嘟声断然停止，完全的平静取代了一切。
阿杰对我使了个眼色，随后他得意地托着下巴，轻松对着无声的电话另一端滔滔不绝开口。
「喂，妳好，请问是跳楼身亡的游淑然小姐吗？我们这里是『恶鬼补习班』，妳对这个世界有许多怨恨吗？希望这个世界能更加黑暗更加堕落，毁坏到神仙都无法拯救的地步吗？
「我们的师资也是非常优秀的，妳一定听过『九皇大人』的名讳吧？还有祭泠老师、浮茹老师、圭峰老师、浪仙老师等等，加上一系列的专业课程，保证妳一期后就拥有不畏阳光的力量，两期后就能在各家阳庙穿梭自如，三期后还能轻松打败亡灵猎人喔！
「愿意的话欢迎来立银大楼地下十三楼试听，现在报名可享众多优惠，还送妳超值好礼喔！请妳务必考虑一下！谢谢！再见！」
阿杰呼吸都不用地说完后，拿起话筒挂掉电话，然后在黑色资料夹的表单上写了几个符号。
「就、就这样？」我不敢相信地眨着眼睛。
根本就都你一个人在碎碎唸啊？这哪叫「电话访问」啊？这跟放录音带的电话广告有什么不一样？那干嘛不干脆放录音带就好了啊？
「哼哼，华生，妳一定觉得这样不叫作『电访』吧？」阿杰对着我冷笑。
不要再叫我华生了！快点从莫名其妙的侦探角色扮演里清醒好吗？
「一般没经过修炼、没补习的灵啊，思考模式非常直线，所以打电话给它们，将重点灌输到它脑子中就好了。只要那灵心中存有一丝恶意和欲念，终究会接受我们补习班的电访宣传，自己傻呼呼跑来试听然后报名的啦。」
阿杰又推了推眼镜，「另外妳别小看那台电话，一旦我们打给灵，所有的对话和灵的能量与欲念执念变化会一并被纪录下来，当作下一次电访的参考。只不过这个部份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都交给浪仙负责整理。这样懂了吗，华生？」
还在华生啊……福尔摩斯啊，我好想把你掐死呀。
「接下来，」阿杰装模作样地吸了口隐形的烟斗，随后再次按下电话的扩音键，「就是麻烦的人类电访了。」
阿杰示意我打开最早交给我的红色资料夹，上面依照国家、城市、地址、姓名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让我看得眼睛好痛。里头的国家竟然还远到连冰岛都有！不过大部份仍是东亚这一带的资料，而且绝大多数是熟悉的台湾地址与号码。
「上面有很多颜色的符号吧？以后打时，就专找画有圆圈的那种，圆圈越多，表示这位客人越有可能来我们这里。如果有黑色涂满的圆圈，表示那个人要来试听了；那如果最后是一个叉叉的话，表示这个客人可以放弃啦；整栏画掉的是已经报名，或是消失不见了。」
阿杰一一指着表单上的符号解释道，「电访拉活人学生困难很多，因为人类不会像死掉的灵那样一直乖乖听你讲，他们会有反应、会回嘴、会提问，应对时要用到很多技巧。」
阿杰从那叠资料夹底下抽出唯一一本紫色的，翻开到某页后递至我面前。
「这上面是各种状况和不同类型活人的应对方式，基本上我都整理得非常完美，妳只要在遇到时照着唸就好。然后，再对照红色资料夹里的分类记号，看这一页，写上『Ａ』的，就是指她是『Ａ型』，妳就按照紫本子里Ａ型的应对方式回应她就好。」
我照着阿杰说的翻到最前面的「Ａ型」部份，没想到一翻到那页，大大的四个字就跳进我眼中。
「死、老、太、婆」，后面写着一个超小的「型」。
「所有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囉唆又贪小便宜的女性都会被分到Ａ型，这个时候妳就要照底下这边的应对方式进行电访，我看我来示范一次吧。」
阿杰迅速地按下一串电话号码，那耳熟的电话拨通声又开始嘟嘟响了，不一会儿，电话被接了起来，另一边不再像之前打给灵那样安静得可怕，一个有点沙哑的大嗓门女性声音响了起来。
「喂！找谁？」她的口音中带了点亲切又刺耳的台湾国语。
「喂，请问是张美丽小姐吗？」阿杰的声音变得温和有礼，说实在的还满好听的，「我这里是『新布客堂网络书店』。」
啊？什么东西？什么网络书店？
我讶异地看着阿杰，他轻松自若地对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您在七月五日上午十点时，订了三本书对不对？」
「嘿呀、嘿呀，没错啦，啊是有怎样吗？」电话那端响起婴儿的哭声。
「是这样的，由于本公司的作业疏失，导致订单付款方式那里误设为『分期付款』了。」
「哦，是喔？那会怎么样吗？」
等一下，这个对谈好像在哪里听过……
「因为本公司的计算机问题，会害您的账户里接下来每个月都会扣除八百六十元，直到二十四期过了为止，今天晚间十二点过后就会开始扣款。」
「哎唷！夭寿哟──那不就要多付钱？先生！啊我是要怎么办才好？」
「张小姐请别紧张，请您将金融卡背后的邮局或是银行电话告知本公司，本公司会通报邮局取消这笔消费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