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九皇大人是不是在生气,他的表情看起来总是在生气。
那对细长眼睛冷淡地看着我的涂鸦,眼球有节奏地左右滚动。
「九皇大人……那张画……」亭佳学姐紧张地开口,正想替我解释些什么时,九皇高高举起夹着那张涂鸦的右手,食指与中指用力地一夹──活页纸先是因为手指的力量出现龟裂般的折痕,紧接着它毫无预警地碎成粉末。
我和亭佳学姐目瞪口呆看着涂鸦粉末,随着幽冥界的热风慢慢消失在空中。
「画得真丑。」九皇瞪着我冷冷地说。
我也知道画得很丑啊,我从小到大美术成绩都低空飞过耶。再说我又不是在画你,干嘛在意到说出这种伤人的评语?
九皇双手插进皮裤口袋,转身要往艳主任的办公室走去,长长的深色头发和袍子乱七八糟地飘着。
我瞄了亭佳学姐一眼,她微微垂下头,看起来很沮丧。
总觉得,应该要解释些什么才对。
我不想看到亭佳学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误会让任何人觉得难受的话,那真的太冤枉了!
我向前踏了几步,鼓起勇气对着九皇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九皇大人!那张随便乱画的图,并不是在画九皇大人你呀!」
九皇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周围的飞沙走石还有热呼呼的烟雾,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好朦胧。
「九皇大人,无论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我还是要说,」我的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大吼着的喉咙有种干干的感觉,「那张图里的小人,虽然有点像你,可是,实际上我画的是最近梦里常梦到的景象──一个长发的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被关在一个奇怪的东西里……」
九皇突然飞跃起来,他转身的速度快到我根本感觉不出来,他飞快地扑向傻在原地的我和亭佳,双手大大地敞开,象是要将我们拥入怀中一样。
不不不,这只是我的错觉!
下一秒,两条长长的锁鍊分别从石桥的两侧甩了出来,重重砸在桥面上!
「妳们两个白痴!快滚!」九皇忿怒地骂道,我这才知道他大大敞开的双手,是藉此鼓起长袍大衣,挡下几鞭锁鍊的攻击。
亭佳学姐惊恐地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头也不回地直往通往本部的那扇小门冲去。
金属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清晰,我回头看看身后的状况──
九皇大人已经掏出他的魔器「冥判笔」,他随手一甩,那枝金色毛笔立刻变为细长的带柄大刀,金色大刀在红色世界里旋转甩动,挡下从桥底下冒出来,越来越多的锁鍊。它们象是自己拥有生命一样,不停地蠕动、伺机而动,然后攻向九皇。
「混蛋!」九皇骂道,他用力砍断三条锁鍊,剩下半截鍊子叮叮当当地落到地面,奄奄一息,但是又马上窜出新的锁鍊了,他扯开嗓门大叫,「艳!」
亭佳学姐将我推进凉爽的补习班本部,但我还是忍不住转向连结走廊,看着九皇大人舞刀杀敌,以及提着巨大金色怀表「怀流」现身的艳,像极伸展台上的模特儿一摇一摆地自办公室走了出来……
「苗苗,别看了。」
亭佳学姐关上连结走廊的门,并且紧紧上了每一道门锁。
「发生什么事事了?」一身蓝的浮茹蹦蹦跳跳地从办公室跑出来,蓝色大眼睛眨呀眨的,她像只听力很好的小动物,竖起耳朵聆听了一会儿后接着说,「小九跟艳艳,在打打?」
「突然出现很像鬼差的锁鍊,打在连结走廊的地板上,」亭佳学姐紧张地说,「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补习班的防护设施都做到滴水不漏啊,而且连结石桥那儿不是都有强大的结界在保护吗?为什么那个锁鍊会……」
「结界界变弱弱了吗?」浮茹小跑步到上锁的门边,她掏出魔器「藏灵伞」,耳朵覆上门板听着。
「浮茹啊,妳不要我们开会讨论到一半,什么也不说就自己乱跑啊,这样我很困扰欸,再拖下去纸扎店都要关──哎呀呀,各位宝贝们妳们聚在这里干嘛?列队欢迎我也不用脸色凝重,又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吧?」
浪仙也从办公室拐弯现身,银色的长发滑顺地披在肩上,他推推眼镜胡说八道了一阵,但看见我们之中没有人做出任何回应后,那张带着诡异浅笑的脸,也跟着严肃起来。他不发一语地走到浮茹身旁,也学着她将耳朵靠在门板上倾听。
「怎么啦?在打架?」浪仙问道,「小九跟亲爱的艳对打吗?」
「浪仙仙笨笨!」浮茹鼓起脸颊指责道,「是结界界变弱弱了,小九九和艳艳正在跟入侵者打打。」
「入侵者?」浪仙的小眼睛猛地瞪大,他惊讶却又有点兴奋地说,「哎呀,那事情真的严重了呢。照理说,补习班所有的结界不会随随便便变弱啊,难道是施术者的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浮茹没有答话,她小心地瞥了我和亭佳一眼后,轻轻摇头。
「施术者……」亭佳学姐双手交握合十,她忧心地对我说,「以前艳主任说过,补习班所有的结界和契约,几乎都是九皇大人施术下咒的。结界变弱如果真的跟施术者有关,那、九皇大人他怎么还能在外面对抗那些入侵者呢?」
看着亭佳学姐的神情,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亭佳学姐看到我的那张涂鸦,会那么的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