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仙踏进这个充斥着猫骚味的空间后,便轻轻地将门掩上了。
门关上的同时,这片黑暗臭气冲天的空间,顿时亮了起来,但是提供有限光源的却是与外头样式相同的红灯笼,只差上面没写任何墨字,此外地上还有零星点亮的红蜡烛。
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大,就算它占地很广,我大概也看不出来。毕竟堆积在这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我有一种身处仓库的感觉。
「嗯,」浪仙鼻子喷了几口气后,戴着手套的手捏住鼻子,扁扁的声音变得更奇怪,「这里的空气还是一样很差啊。」
艳不理会我们,她撩起略长的裤子,火红高跟鞋小心翼翼地寻着地上红蜡烛间的空隙,一步一步径自往空间深处走去。
我小口小口呼吸着难闻的空气,等着眼睛渐渐适应昏暗光线后,好奇地环顾四周杂物。
离我最近的一具堆到天花板的物体,似乎是由许多正方体、长方体之类的玩意儿堆栈起来的,那些东西上好像画有什么图案;而在浪仙身旁,有两具形状很像保龄球瓶的东西,靠着墙站立着;其他散布各处的杂物,好像都用纸箱子装了起来,乱七八糟地扔在一块儿堆积着。
「苗苗,劝妳还是别乱看比较好喔。」浪仙喃喃地提醒道,「有些东西不太好惹呢。」
我没有回应浪仙,我的双眼已经被正前方,一张环放着长板凳的方形桌子吸引了。桌上一根和我手臂一样粗的红蜡烛,正旺盛地燃烧着橘红色火燄,而在蜡烛的周围,有很多小张的各色色纸,被剪成一个洞一个洞的,其中一张板凳上,还搁着一把好像竹条还是木条的东西。
我好奇地打量着,视线扫过光线还算充足的桌面后,渐渐移向方形桌子底下……
后颈一阵发凉,心脏瞬间收缩,已经受尽折腾的胃差点因为这个惊吓把晚餐便当全吐了出来。
我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绊到浪仙的脚,后者眼明手快又很乐意地将我扶住。
「是不是啊?早提醒妳别到处乱看了。」浪仙哈哈笑着说。
这家伙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需要的是安抚你居然笑得那么大声!
我抓着浪仙的手臂,有点想再看得更仔细一点。
成为补习班的工读生到现在,总觉得自己的胆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增大,虽然是很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假如现在没有浪仙陪在我旁边,我早就摔在地上哭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浪仙,桌子底下那个东西……」我吞了口口水,「是人吗?」
没错,我刚才就在更昏暗的桌子下,看见一个很像人的东西。它或者是他或者是她,反正那个东西是面朝下的,黑黑的后脑杓朝上,有白色的手、白色的脚,身上也穿有衣服、裤子跟鞋子,只不过那个样式有点复古,就像古装剧一样。
怎么又是古装剧啊?我最近真的跟古装很有缘耶!
「是人没错。」浪仙边说边走到桌子旁蹲下,我紧张地跟在他背后偷看。浪仙伸手抓住那个像人的东西,将它整个拖了出来,迅速翻成正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前,可怕的尖叫声已经响彻整个空间了。所有的红灯笼开始忽明忽灭,地上、桌上的蜡烛们也熄了一半,四周都有杂物纸箱摔落下来的声音。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尖叫了……还逼出了几滴眼泪来。
我忍不住抓住浪仙的披风,想要避开那张怪脸的目光──我晓得那个人形物是假的,不是人,但还是觉得那玩意儿很不舒服。它的脸好像纸糊的,上头的五官则是随便用什么毛笔、水彩笔之类的画出来,一对像猫一样的巨大眼睛,一个露出整排牙齿的笑容,整个画得很不精致,在这样微弱的光线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苗苗宝贝、苗苗宝贝,不要紧啦,这个是假的呀,不信妳看。」
浪仙抓着那个人形物体来到我面前,不知道是想证明什么东西,不停弯曲那个东西的四肢和身体。那张害我整个失去形象放声尖叫的脸,不怀好意地笑着打量着我。
「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害怕地问道。
「是纸扎人。」
一个年老的沙哑嗓音传了出来,然后传入我耳中的是艳的高跟鞋声,以及另一个布鞋磨擦地面的声音,那年老的嗓音继续说。
「把那孩子放下,浪仙,否则日后贵公司的纸扎文具,请另请高明。」
「哎呀,真是对不起唷,曾婆婆。三界之中就妳家的纸扎质量最好,又不会嫌弃我们是恶鬼,什么生意都肯做,妳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浪仙嘻嘻哈哈的道歉听不出什么歉意,他抓着那个纸扎人的手臂,粗暴地把它塞回桌子底下,然后拉着我跨过长板凳坐好。
「方才是我们家菜鸟工读生太大惊小怪,以为桌下躺了具尸体,我才把它拿起来给菜鸟过目过目囉,对吧,苗苗宝贝?」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老归老,却比年轻人还要有力道。
「少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上个月来取货时,你顺手牵羊带走一架纸扎直升机、一座纸扎平台式钢琴,还有一整栋的纸扎温泉透天别墅,婆婆还没跟你算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