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曾婆婆,上个月我透支嘛,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养了很多可爱的小宠物,牠们食量很大嘛。所以我多少得做些打工啊、兼差啊来贴补家用呀。」
「从我这儿带走纸扎礼品拿去幽冥界高价贩售,称得上打工与兼差吗?」
我的掌心都是汗水,尽管我抹在牛仔裤上,手汗还是不断地涌出。我紧张地看着刚才艳渐渐走远的方向,高跟鞋的声音、老婆婆的声音、布鞋的声音都是从那里传来的。这个空间的光线实在太不充足,一直等到艳扶着老婆婆坐到我跟浪仙对面时,我才清楚看见她们的模样。
那是一位很矮很矮,又相当瘦小的老婆婆,如果我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她说不定才到我的腰部左右。她有一头跟浪仙一样的银白色长发,长到几乎拖在地上,头上用一枚点坠黄玉的发带,将所有头发都梳到后头。她的小脸上满是皱纹,嘴巴象是没有牙齿而有点凹陷;此外她一直紧闭着双眼,加上艳刚刚扶着她出来,我很难不去猜测她是不是失明了。
我抬头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那些纸箱不是完全乱放,上头用毛笔字写着「纸扎西洋乐器」、「纸扎国乐器」、「纸扎高级洋房」、「纸扎交通工具」等等分门别类的字样。靠墙的地方还有好多古老的木头柜子,抽屉半开着,许许多多的纸扎动物、纸扎人,都从那儿探出头来。
「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何而来了吗?」老婆婆枯槁的手平放在桌上,安安稳稳一动也不动,「假使是搬运每月的『纸扎文具』,还有提供给那对双生鬼体使用纸张,那光靠浪仙这个还能顺手牵羊一架纸扎直升机、一座纸扎平台式钢琴、一整栋的纸扎温泉透天别墅的恶鬼来说,他一个人搬运就绰绰有余了。」
「曾婆婆啊,妳的记忆力能不要那么好吗?」浪仙笑着抱怨,「像妳活了几千年了,早该得一下老人痴呆症了吧。」
艳扶着曾婆婆的背,媚眼挑起来瞪了浪仙一眼。
「婆婆,近日我们补习班不太安宁,今日人间界上午约辰时时,九皇才在东幽冥界外围,靠近绝情崖的地方,遭到一大批瘟疫死亡的灵攻击。我和九皇讨论过,认为那是有人有计谋地放出大量亡灵,想奇袭落单又体虚弱的九皇。」
艳娓娓道来我从来没听过的事,她的口气和浪仙截然不同,稳重又谦虚,看来这个曾婆婆是个大人物。
「九皇那小子又怎么啦?最近常听到他体虚呢。」
我再次保证,这个曾婆婆一定是个大人物,她居然敢叫那个自称恶鬼王的九皇「那小子」!
「是『灭魂血咒』的后遗症,」艳回答道,「婆婆也知道九皇的个性,他不高兴就想灭魂一切,纵使他的体和能力已不像大战时期那样强大了,杀戮灭魂的程度却丝毫没有收敛,怎么说都说不听。」
大战时期?这个词我是第一次听到。至于九皇没有以前那么强这事,不久前也听浪仙和提供情报给恶鬼的鬼差魅子聊过,当时他们好像用花生来做譬喻。
「妳特地陪浪仙这混蛋过来,是专程报告九皇那小子的近况吗?」曾婆婆白色的眉毛挑了起来,「九皇那小子是自个儿自愿做那样的牺牲,木已成舟,啥也改变不了了。」
牺牲这件事,我好像以前也听说过……但是像九皇那样的恶鬼,到底是会愿意为谁做出牺牲自己的行为啊?实在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是的,婆婆,我只是想亲自向妳讨些不错的符纸,和几具做替身用的纸扎人。」艳淡淡地说,「单靠九皇设下的结界、契约等等防护措施已不足够了,再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下界的动作频频,我们多少会担心时机尚未成熟,就被迫出招。」
「依据妳的估计,下界知道『恶鬼补习班』的官员有多少?」
「这太难估计了,加上酆都那儿还有孤露在,据传闻,后段字营的鬼差没事就会过去找碴。」艳弯着修长的手指算道,「虽然浪仙的情报网没捕捉到确切的资料,但我推测整个下界的鬼差都晓得九皇暗中计划东山再起的事,只是不晓得我们以哪种形式准备这一切。换言之就是不晓得『恶鬼补习班』的存在。」
等等……大战、东山再起、恶鬼王……我怎么觉得好像听懂一些什么东西?等一下,我不是在一个专教鬼怎么变成恶鬼的补习班打工吗?为什么现在班主任跟一个文具提供商讨论的话题,越来越……
「这样就足够了,」曾婆婆微微一笑,「等会儿我给妳几捆适合贵补习班状况的高级符纸,再派几尊孩子给妳带回去。我算算,妳们补习班的恶鬼八位加上人类两名,准备十尊上等小型纸扎人就足够了吧?浮茹的藏灵伞里有足够灵可以附着纸扎人吧,没附着亡灵的话,妳们恶鬼的敌对者是不会上当的。」
「曾婆婆,妳放心吧,浮茹的伞里每天都会定量补充一百只的亡灵呢,而且全都带有十足的幽冥界气息喔,不会有鬼差不上当的啦。」浪仙骄傲地说,彷彿那一百只亡灵都是他抓来给浮茹似的。
「那符纸呢?」曾婆婆问道,「你们谁会画符?」
「我略懂一点,」艳说,「还有九皇。」
「提醒九皇那小子,别连画符都用上自己的血啊。」曾婆婆说完咯咯地笑了。
「就怕他不答应喔,」浪仙双手背到脑后,他不以为然地说,「小九脑筋很死,他老觉得符术这玩意儿是亡灵猎人专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