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一样的地方？」我眼睛骨碌碌地转动，「是、是指怎么样的不一样？」
「任何地方。」
啊啊，这么笼统的范围要我怎么回答啊！很多地方不一样啊！我受了很多伤、还挂掉过，被鬼纠缠、被鬼差抓住，心境上跟看事情的角度好像也有点改变，还有──
暗沉的固体血海之中，隐隐约约地看得见一道影子，一道呈现大字形的人影。
深色的长发彷彿在风中飘动时被冰冻住一样，他或是她身上的衣物不像现代的衣服，那是类似古装又不全是的华美衣物。长长的外罩像袍子一样翩翩然，而上头绣有我从没看过的图腾花样。
「梦……」
我下意识地吐出这个词，认真地望着艳那有点忿怒又有点哀伤的红色眼睛，她很专注地听我说话。
「我常做一个梦。」我吞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我在一个很像幽冥界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很像果冻一样的固体血海……」
身旁的浪仙有点蠢蠢欲动，我不确定他是想握住我的肩膀还是做什么，不过很显然的，他因为手中抱着纸箱的关系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
「然后呢？」艳柔声地问道，她的表情总算有点和缓了。
「血海里面有人。」我再次吞了口口水，「有个头发很长很长、穿着有点像中国古装的衣服，衣服上锈有图腾。」
艳长长的睫毛盖了下来，她松了口气似地放下肩膀，捏着我的下巴的手，也慢慢移到我的肩膀上。
「这不就得了？」曾婆婆咯咯笑着，「艳啊，妳百年来，还是把自己逼得太紧张了。偶尔要给自己个假期，放松心情看看人间界的电视也没关系的啊。」
婆婆，她已经看太多电视了！不过艳看电视是不太像放松心情，她整个很融入节目剧情的说。
「婆婆，谢谢妳。」
艳转身又对曾婆婆行了个礼，然后扶着我的肩膀，替我和浪仙开门走出这家奇妙的纸扎店。
在艳掏出怀流将它放大时，她脸上的微笑是我所见过的表情里，最放松、最开心的一个。
「苗苗，妳来得正好！」
我一踏出电梯门，还没走过双开的玻璃大门，坐在柜台后整理档案的亭佳学姐便愉快地朝我跑来。她先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我走到小厅的红色沙发旁，指着昨天从曾婆婆那儿拿来的纸拆封纸箱说。
「剩下的交给妳囉，我要清点一下期中测验过后新开的进阶班课程所需文具，还有估算可能上进阶班的学生数量。这边这些九皇大人急着要，阿杰又还没来，只好托妳先拿过去了。」
我稍微掀开遮住箱子内容物的纸盖，里面剩下一叠曾婆婆给的纸扎小人──说是纸扎小人，其实也只是一张剪成人形的白纸，上面画了不精致的五官，身体上则用硃砂写了一些符咒。
「嗯，那我拿过去囉。」我将纸箱整个抱了起来，没经过补习班内任何一个老师的许可，我想我还是不要贸然用手去触碰那个要施咒的小纸人好了，「九皇大人在哪个教室？」
亭佳学姐有点吃惊地看着我，过了半晌，她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苗苗，妳还不太了解九皇大人呢。」亭佳学姐边笑边说，「除非是上课、考试、见主任，不然要在东西南北随便一间教室见到九皇大人，可比祭泠老师一天不讲冷笑话还难唷。」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也是这样耶。」我苦笑，「那……九皇大人现在在哪里啊？」
亭佳学姐甜甜地笑着，手指轻柔地比了比地面，我的苦笑顿时扭曲成孟克的《吶喊》。
「学、学姐，妳……妳不是当真的吧？」
「是真的呀。」亭佳学姐拉着我跑到电梯前，通往地狱的电梯缓缓打开门，「九皇大人和艳主任都到幽冥界去了，放心，只是在边界，妳按数字最大的那层，电梯会自己下去，坐到底，到站时门会自动打开。」
学姐看起来毫无恶意，她天真的把我推进电梯中，然后按下最下方的楼层键。
「学、学姐……」我瞪大眼睛问道，「我一个人下去呀？」
「对不起嘛。」亭佳学姐双手合十，高高举在眼睛前面，她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清点的工作进行到一半，九皇大人又急着要处理防护措施，我真的走不开，等一下天黑前还要到顶楼烧报名新生的礼品，不然晚上上课会来不及发。我想说苗苗之前参加新进员工测验时，就曾经去过了，而且苗苗很细心，换成阿杰去的话，说不定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说的也是啦。」我无奈地笑了笑。
我可不敢想象阿杰闯去幽冥界后，会对着在那边处理保护措施的艳主任和九皇大人说出什么样的怪推理，或是要求要见见福尔摩斯的亡灵之类的。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在电梯中央站定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学姐，这样的话，不是很可惜吗？」
「唔？可惜什么？」亭佳学姐微微歪头看着我，她本来打算帮我关上电梯门，「妳说阿杰吗？」
「不是呀，」我难得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这样学姐就少了一次跟九皇大人相处的机会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