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泠笑而不答,仅是伸出右手握住我空着的左手,那瞬间我以为自己被一个大冰块攻击,我惊呼一声赶紧抽回手来。
「好冰喔!」我苦着脸幽幽地说,祭泠却呵呵笑得很开心。
「就像这样,我的体宛如冰雪严寒,若不设法改善,我的体将会冻结后粉碎消失。所以,我才会不管天气怎么样,都穿得像冬天般,而且围巾不离身。」
「可是……你好像很喜欢吃生冷的东西……这样不要紧吗?」我想起祭泠大吃冰品与生鱼片的样子。
「那是因为除了厌世玉浆外,其余人间界有温度的食物我完全没办法吞咽,只好吃些冷食。会造成这个状况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好一边吃冷食,一边穿很多,喝厌世玉浆改善。」祭泠拨拨银色的浏海苦笑,「九皇他老是抱怨我是个体弱多病的麻烦鬼。」
「那你怎么没被他杀掉?」我反射性地问,话一说出,察觉失礼的手赶紧掩住自己的嘴,紧张看着仍笑呵呵的祭泠。
「没关系、没关系的,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苗苗,妳以后想到什么,直说就好,太多的思绪与话语堆积在脑子里,脑子会爆炸喔。」
不好笑,这一点都不好笑!你这个热爱冷笑话的家伙!
我低下头专心灌着那杯饮料,不想再抬头对上祭泠的绿眼。
「九皇他呀……只是那张嘴坏了点,然后脾气稍微急躁了点,他是个很优秀的恶鬼。」
的确,就「恶鬼」这个词来检视,九皇的确「恶」到了极点。
不知道为什么,祭泠谈到九皇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和煦了,他的目光抛过我脑后,彷彿整个魂都飞去遥远的阿尔卑斯山上奔跑般。
我静静看着祭泠秀气的侧脸。
那个虐待狂对祭泠来说,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吧。他们身后是不是有着共同的故事?如果有,又会是怎么样的故事呢?
「祭泠,你跟九皇大人是不是……」
轰隆轰隆宛如雷响般的声音在办公室外此起彼落地响起,我吓得弄倒了剩下大约五分之一的厌世玉浆。思绪飞去当阿尔卑斯山少女的祭泠也回过神,警戒地跳了起来,办公室外吵闹的噪音变得更大声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
祭泠嗅嗅空气后快步走到门边,在他扭开门把时,他转头对我说:「是九皇,他又发作了。」
门一打开,我差点没昏倒。
我的鼻子刚吸入一两口浓烈的恶臭,祭泠立刻用他冰冷的左手捂住我的口鼻,绿眼打量着连结柜台与电梯间的玄关。阿杰和亭佳学姐两人靠在办公室外墙上,一动也不动,害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那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画面。
玄关被染上墨黑的或艳红的血,一地残破不堪的人体碎片,有断手、有断脚、有肠子、有头颅……
尸块之上,冰冷伫立着一个高大却瘦削的身影。
九皇微微侧身地背对着我们,右手里握着一把几乎与他同高的金色长柄大刀。紫蓝长发飘逸在空中,绣有中国风纹路的深蓝色长大衣,随着他身旁的灰白烟雾鼓起,上面的纹路就跟亭佳学姐紫色背心上的一模一样。狂风环绕着他飞旋吹着,然后渐渐变弱,直到完全停止。
「不堪一击。」
九皇冷哼道,右手大刀轻甩,金光闪过,那支长柄大刀顿时缩小,变成我曾看过一次的金色毛笔。
「哎呀呀,小九九又来了。」浮茹和其他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回到本部,她拉拉一旁圭峰的衣襬,「圭峰峰可以缝补那些灵吗?」
「过于困难。」圭峰无奈地摇头,「九皇为了不让我治疗他们,特地将被打散的魂魄,进行分子转化,变成人类的尸块。如果要复活这些灵,必须先将他们转化回魂魄,在短时间内迅速缝补,若数量控制在一百名以内,我仍可勉强达成,但……」
「这一次损失多少学生?」浪仙推推眼镜,低头询问亭佳学姐。
「偎偎休息了,我无法肯定准确的数字……」亭佳学姐面有难色地笑着,「这是阿杰带下来的最后一批学生,大概……大概两百多位吧。教室那儿加一加,应该有四百名。」
「灭掉将近三分之一啊。」浪仙苦恼地抓了抓头,「祭泠、浮茹,你们还是先去教室坐镇,避免九皇闯过去大开杀戒。」
「对呀对呀,祭泠泠我们先过去吧,现在两间教室都坐得满满满唷!」浮茹改拉祭泠的衣服。
「现在、现在又是什么状况啊?」我拨开祭泠的手,忍住干呕,不舒服地问道。
「九皇灭了两百多位试听生的魂,」祭泠浮出他常有的微笑解释,「这是九皇的兴趣,习惯就好。」
这种事哪能习惯啊!意思是他杀掉了两百多个已经死掉的鬼,害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是吧?
「招生组,」
九皇踩着黑色长靴走了过来,透着紫光的黑眸子瞇成细线,充满恶意地扫过亭佳学姐、阿杰和我的面孔。他双手环在胸前,那枝危险的毛笔仍握在手上。
「那是什么烂学生?」
「九……九皇大人……」亭佳学姐的面颊染上一片绯红,她不停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素质……」
黑眼瞄向通往教室的那扇门,九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