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九皇称呼成「这种货色」的郑泰，终于卸下吵闹的面貌，他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整只鬼也缓缓下降了些，差点没陷入地板中。
「小九，我是个教育家，必须有教无类，」艳冷笑，「同时我也是个商人，只要有灵愿意付学费加入补习班，我一向都会赞成，你知道的。」
「为了让补习班的质量提升，我们得正视『质』的问题。艳，难不成妳也想让我们踏上『枉城』的后路？」
「我懒得和你争论这个问题，」艳耸了耸肩，径自往石桥走，「你呀，好好休息，把体给养好，做事别老那么横冲直撞，平心静气点看事，对你会有帮助的。还有，太过重视『质』而不去重视量，也是有机会变成第二间『酆都』的喔。」
「即使是『酆都』，也比『枉城』好上百倍。」
艳不再说话，那扇沉重木门自动打开，热风立刻涌入。艳摇晃的红发，很快地便消失在石桥的另一端，木门也缓缓关上了。
「可恶。」九皇恨恨地搥了一下办公室门，忽然他压着胸口，神色痛苦地弯下腰来，额间冷汗越冒越多了。
「九皇大人，您不要紧吧！」亭佳学姐跑上前，伸手想扶九皇，九皇却不领情地拨开她的手。
「我有脚，我自己会走。」九皇咬牙切齿地说，他拖着脚步，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前，他仍不悦地喃喃着，「小鬼，你等着在我课堂上被灭魂吧！」
办公室门用力关上，亭佳学姐和郑泰两位，都沉默不语地看着那扇灰蒙蒙的门，一种极为尴尬的沉重氛围，在办公室外扩散着。
「哎呀呀，小九九又在闹脾气了！真是坏坏！」
浮茹突地出现在我身旁，我吓得往沙发上一摔。她依旧一身蓝色夸张、充满缎带的薄纱洋装，圆头娃娃鞋轻轻踏上红皮沙发椅面，象是从空中突然掉下来一样。
「可能……我们真的做错了吧……」亭佳学姐闷闷地说，「一家补习班到底是秉持着怎么样的理念来经营，的的确确是很重要的。艳主任是希望以『量』为主，大量的学生不仅对整个幽冥界的影响较大，收取的报名费也会比较多。
「九皇大人则希望以『质』为主，如果学生素质差，那再多对补习班一点意义都没有……两边说的都对，但是……哎……有没有能够两者兼顾的办法呢？」
「以现在的情形来说，两个边边是没办法都去做做的唷。」浮茹轻盈地跳起后，就在我身边落下坐好，她歪着头发表见解，「不过浮茹茹两个边边都不赞成！只要一直一直一直教学生，一直一直一直收学生，然后顺其自然就很棒棒了！浮茹茹、圭峰峰都是这样认为！」
「那么浪仙老师应该跟艳主任是同进退的，浪仙老师又是负责财务管理，之前也很为公司的赤字烦恼。」亭佳走到柜台后方坐了下来，「祭泠老师……虽然我没问过，他也不太谈这个问题，但他既然是九皇大人的亲密伙伴，应该也是站在九皇大人身边吧。阿杰好像也比较支持以量取胜的策略……」
「学姐……」
看亭佳学姐担心成这样，我实在有点于心不忍。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公司会不会就这样分崩离析啊？先是员工间理念不合，然后要分边站好，然后是工作上两边派别的勾心斗角，然后……然后……我们补习班就一分为二了……我不要变成这个样子啦……」
亭佳学姐将脸埋进双手中，整个人沉浸在一股幽暗的气息里。
她又开始自编剧本了，害我想上前安慰她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啊。
在亭佳学姐的前方，那只好几分钟没说话的小鬼郑泰，依旧低着头一脸忧郁。这两位搞得柜台那边瀰漫着一股沉重的灰色气息，真想快点逃开。
「喂喂，新来的小鬼鬼，你叫郑泰泰对吧？」
浮茹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瓶家庭号橘子汽水，轻松地扭开它的瓶盖。
「你呀，不要太在意小九九说的话啦，小九九讲话就是这么坏坏，习惯就好囉。如果小九九他呀，很讨厌你的话，你可以拜浮茹茹我为师唷，浮茹茹很喜欢收徒弟的呢！」
「真的吗？」郑泰那暗沉的蓝脸又变成比较浅的，像天空蓝一样的颜色。
「浮茹茹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唷，老师本来就应该要有教无类的唷，孔子子他不是说过：『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汽水来的！请浮茹老师一定要收我为徒！」
喂！「束脩」不是肉干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浮茹要的是汽水？是汽水？
「郑泰泰好棒棒喔！浮茹茹最喜欢郑泰泰了！我要樱桃口味的可乐喔！」
看浮茹笑得那么开心，我突然觉得至圣先师孔子有点可怜，他说过的话居然变成这群莫名其妙的恶鬼，用来骗吃骗喝的经典台词──
真的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