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尘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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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是又怎样?潘岳挑衅性地反唇相讥。喜欢我的女歌迷多得很,你想知道吗?那就天天晚上到剧场到夜总会去吧!潘岳,我们能不能不吵?罗睿忍了又忍,缓了口气,让我们回到从前那样相濡以沫,行吗?

我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很多,我把感激一直搁在心里。潘岳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实是这样残酷,都是它逼得我在改变自己。

改变的是你的曲目和演唱风格,而应当是你的为人。罗睿好言相劝。

风格即人,好像有人这样说过。老婆,你就慢慢适应吧!罗睿不再说什么,晚上她也没出去。而潘岳又是整宿未归,直到次日上午九点多才睡眼惺忪地回来,一进门就喊:饿坏了,饿坏了,老婆,有什么吃的?

回答他的话像冰雹一样坚硬:我们离婚吧!离婚?你不是说笑话吧!潘岳瞅着她,又拿起她的手拍了拍说,你是我的经纪人和会计师,是不可或缺的,别看有那么多漂亮的小妞围着我转,可都心术不正,惟有你才是可靠的,我不能没有你。

别把我看成是什么经纪人、会计师,我是你妻子!罗睿抽出自己的手说,要我不离开,可以,前提是你必须改变!需要改变的是你而不是我!潘岳张牙舞爪地吼了起来,倏地命令道,去,弄点吃的来!罗睿坐着没动,潘岳盯了她一眼,拾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夫卧室片刻,一句话也没说,拎着牛津箱,拉开门狠狠地一带,走了!这天晚上没再回来,到了第三天的下午,罗容接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的电话:潘夫人吗,潘先生现在已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他上我转告你枕头底下有一笔钱,足够你半年的开支了,让你耐心的等他……

喂喂,你是谁?罗睿恼羞难当,抱着话筒喊。孰料那头“卩八”地梓断了。她即刻拨潘岳的手机,关丫!而且此后一直关着,也许换:号码。罗睿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大半年来她跟潘岳之间所发牛的一切,竞那么淸晰地在头脑里反复地显现,困扰着她、折磨着她,她失眠了,连续地失眠。她去医院,医生说她得了精神抑郁症,给开广安眠药和镇静剂,却只能在刚服用时稍有缓解,没有明显作用。接着又添了厌食症,吃什么都不香,而且吃得很少,猫食似的,这又引发了曾经有过何已治愈的萎缩性胃炎,人消瘦得厉害。这是座小城,医疗条件有限,她怕呆下去,一旦萎缩性胃炎病变那就完了,挨了儿天,她病歪歪地踏上了归途,回到了她读研的上海,辗转找到这处亭子间,房主人夫妇去美国探亲了,留下老保姆看家,老保姆见她叫怜,擅自做主将空着的亭子间租给广她……那你为什么不回到爸爸身边呢?听完女儿带泪的叙述,罗市隐心悸不止,你啊真傻……

我也想过回去,可我怎么向您交待?罗睿说,再有,我想见我的师兄……

见了没有?没有,错在我,我没这勇气。

我到你们学校去找他!不,不要,就是见,现在也不是时候,目前,我跟潘岳还没离婚,而且我病成这样,我也不愿让他看到难受。

这叫什么事嘛,苫难竟落到你头,都怪爸平常对你关照不够,我哪里像个当爸爸的……罗市隐自谴自责,唉声叹气。

爸,您别说了,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自作自受。罗眷泪水直滴。

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说了。噢,回来后去医院查了没有?

去过,医生说没发现病变迹象,但让我别掉以轻心。

是啊是啊,天都快亮了,你睡一会儿,吃过早饭咱们就回去罗市隐说。

爸,那您呢?

我就坐着打个盹。

那怎么行?

你还不知道爸爸有熬夜的习惯?别管我,睡吧睡吧!多少天来一直睡不好的罗睿居然很快睡着了,听到女儿因长期困乏而发出的鼾声,罗市隐的心宽慰了少许。

天亮之后,他们收拾了东西,跟老阿姨结了账,谢过,又在弄堂的小摊点上吃了早点,搭上一辆的士,径往火车站,顺利地买到车票,登上西去的列车〔回家后,罗市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劝说女儿去医院,罗睿说在上海已做过一次病理切片活检,况丘她的区疗关系又在上海,不愿再花钱。罗市隐说,钱有人重要吗?该花的钱再多也得花。又说本埠一家军队医院在胃病病理研究和临床实践上都居于国内领先水平,查一查好。罗睿拗不过父亲,去了。接诊的主治大夫看了上海医院的活检报告,发现签名的医生正是自己的大学同窗,遂对罗氏父女说不用査了。罗市隐急问:为什么?大夫指着那份活检报告上的签名说:他排除了病变的可能,结论是权威性的,你们无需再有任何疑虑。但大火指出,抑郁症和厌食症对萎缩性胃炎有负面影响,除了服用药物,调节饮食外,必须进行心理疏导,其中很重要的是自我心理疏导,生活环境要尽量保持宁静闹适,缓解患者的急躁和多疑,以一颗平常心面对一切。听厂之后,罗市隐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厂谢过医生,在问家的路上父女俩拢:一家超市,买了些医生嘱买的食品和菜矜,又在毗邻的书店买了本食谱,罗市隐打算依照食谱,做些女儿喜欢吃的菜。

罗宅偏南,半里路外有座建于清代乾嘉年间的古典园林,于都市里闹中取静,亭台楼阁,假山流泉,曲径通幽,移步换景,平常罗市隐也来独自徘徊,澄明心境。罗睿回来,他又替女儿办了个证,早晚陪着女儿来此散步,两人多半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诤静地走着,脚踏落叶的沙沙声让人感到惬意。有时闲聊,谈到罗睿儿时在此游玩过,记忆中那是他们夫妇俩带着女儿罗睿儿子罗聪一块来的,而今,离异后的妻和儿子去国已有多年,他生怕罗睿产生联想,引发情绪的波动,不敢往深处谈,很快就把话题岔到这座园林的建筑格局和建筑美学上去,他想在轻松的交谈中,让大自然的无邪和纯净来过滤排解女儿心中的纷繁杂念。罗睿似乎也能领悟父亲的这番苦心,她顺着父亲的意思,谈话的语调与神情也显得平和多了,这正是罗市隐所希望的。在女儿诤养调理的日子,他甚至暂时中止了他的社会调杳,集中精力忙女儿的事。他不能不这样做,回想当年在跟妻了产生歧见导致离婚一事上,女儿总倾向于他,他莴至一直心存感激哩!这孩子比较独立,在她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他并没太多地操心,而在她的婚恋问题上,他的处理方式又过于简单,激化了女儿的逆反心理,横竖横跟那个流浪歌手结合,导致婚姻的不幸,他实在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为此深感懊悔和内疚。现在女儿冋到了他身边,他要给女儿弥补上缺失的父爱。自然,他也想过当初倘若女儿听从了李蒙教授的规劝,跟她师兄梁秋平结合,就不会经历那番痛苦的感情折磨和不幸,但又有多少人能从当初预见未来呢?“倘若”是虚拟的,“经历”才是真实的。由此他又想起乍蒙对罗睿在学业和做人方面的教诲以及罗睿不告而别之后的担心,如今女儿既已回来,于情于理应当告诉教授一声。于是,他乘女儿去医院取药,给上海拨了个电话,教授接了欣慰异常,半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嘱罗睿安心静养,等身体复原让她返沪,表示将帮她安排一个丄作。教授这般胸襟和修养,让罗市隐为之佩服。这是因女儿的事他打出的惟一的电话,于是,他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寸接下去却发生了一件他事先未想到却颇为尴尬的事。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罗市隐正在调诚古琴,罗窨就站在他身边,她想学,这也正中罗市隐的意,弹奏这种高雅乐器可以修身养性啊,今天算开个头。他边调试边讲解着,突然门铃大作,他一惊。首先想到的是方毓眉来广,她总不请自到,而他则担心方毓眉的出现会引起女儿不必要的误解。罗睿像是看出了他的紧张,问:谁呀?罗市隐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事先也不来个电话。说罢便下了楼。

罗市隐稍稍迟疑地把门打开,眼前是一个清秀俊朗的靑年,不等他问话,那人谦恭地朝他点了个头说:伯父,我叫梁秋平……

噢,知道,知道,请进一。罗市隐笑道。

这一切,让站在楼上玻璃窗后面的罗睿看见了,她像遭到外物袭右似的,若不是扶着窗框没准会跌倒在地。他,他怎么会来呢?是谁走漏了消息?莫非是父亲?而父亲又怎么跟他联系上的呢?她感到诧异。可是自己移情别恋有负于他,有何脸面见他?何况病恹恹的瘦得像个火柴棒,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不见,不能见!此刻,她巳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赶紧把门关上。小睿,你师兄看你来了。罗市隐的声音又响又快活,从楼梯上传来,屋里的她听得很清楚。接着便是叩门声伴着呼唤:女儿,开门一一,屋里没有反应。

罗睿,我是梁秋平,看你来了,请把门打开。

不要!罗睿在屋内大声喊道,你走,我没脸见你……

我知道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好,对你关照、呵护不够,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只想看看你,哪怕就看一眼,行吗?

梁秋平的声音苦涩发颤,连身边的罗市隐也为之动容,他们静静地等待着,一秒:秒三秒……门悄然开了,只见罗睿泪流满面扑了过来搂住梁秋平哭出了声,罗市隐见状叹了门气下楼了。

梁秋平将罗睿扶到沙发上,替她拭着泪,倏又把她的头抱在胸际,自个儿的泪也潸然落下,喑哑地说:怎么瘦成这样?你一定不快活,那个人欺负你折磨你是吗?说着他下意识地将罗睿一推站了起来,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去见他,我要向他讨个说法……

师兄,不提他行不?罗睿眼电注满:祈求,是我良莠不分,自作自受。

那你打算怎么办?

离婚。

对,离婚。而后我俩在一起,让我来关爱你一辈子。

不!罗睿断然说,我已不是从前的我,我的爱已残缺,再走进你的生活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也对不起父亲,只想跟他过……师妹,我心中一直燃烧着爱情的烈焰,我却始终遏制它,没能在你面前一无顾忌地表露,今天,我非说不可,否则我会被这烈焰烧枯烧死……

你别说别说了……罗睿哭着捂他的嘴。

不,你让我说下去,梁秋平不依不饶,我痛恨我的假斯文,痛恨我的怯懦,我不知怎么就那样轻易地放弃了。为什么不跟那人角逐一场?怕闹得沸沸扬扬,顾臭面子,唉,我真浑。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要用心中的烈焰,熔炼真挚和忠诚,修补你爱的残缺,还你健康、靓丽、清纯的本色。师妹,我这样想,等你跟那人了断,或者你仍留上海,或者我们一起调这里来,自然,留在上海更有利于事业的发展,导师也有这意思,他已在替你联系工作。

真的?罗睿的目光霎时明亮起来。

对,就看你决定了。梁秋平拉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不管你作何决定,我都没意见。可我想,你还是先跟我冋上海治病静养,学校分给了我两居宰,我让给你,我可以住研究生公寓,让我天天照顾你。

师兄,你的无私和忠诚,越发让我感到自添的迷失是何等愧疚。罗睿说,我谢谢你一番好意。只是,这二年我跟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太少,我想在家多待些子。

那也好,梁秋平说,但你要答应我,尽早地跟那人了断,而后我们就结婚。

等我身体复原了,就去离婚。不过,我们俩的事容我冉想想。

为什么?为了爱,为了一份永褪色的爱,罗睿说,师兄,我懂你的心,给我些寸间。当然,你也要再想想。

我不要再想,我已深思熟虑过。

瞧你像个孩子,罗容笑着摸了一下梁秋平的头,就这样,明天你就回去,不要耽误你的事,听话梁秋平心中似乎得到了一点满足,不冉说什么。这天下午,他陪罗睿去逛街,拢进一家花店,买回一盆葱茏的巴西木放在客厅,平添了盎然的生趣。当晚,他要住到旅馆去,罗氏父女不依,遂另室搭了床铺,旅途劳顿,加上跟罗睿说了那么多话,他的确也累了,可总睡不着,他仍在替罗睿担心,想着他们的未来。翌日清甲,见罗睿气色甚好,他的欣慰难以言表,不等他开口,罗睿莞尔笑道:昨夜我一觉睡到天亮,连梦也离我远去,少有!睡好对你来说太重要了,师妹,我替你卨兴。梁秋平说,希望你夜夜如此,早日康复。

但愿如此,罗睿应道。

吃罢早饭,梁秋平带着期盼和牵挂离开广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