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尘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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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说这位叫卡多佐的商人想约她一块喝咖啡。事颇蹊跷,经贸洽谈会期间,方毓眉并未接触过这个客户,经向公司有关部门了解,得知确有此人,而且卡多佐跟公司签下了两下多万美元的纺织品汀货协议。因此,方毓眉心踏实了些。可是,她并未参与跟卡多佐的谈判,卡多佐何以偏偏要见她呢?她后悔没把事情问清便答应了,但转而一想,此人既然是公司的客户,见见也无妨,倒要看看个中有甚名堂。稍后,她找来《世界地图册》,查到巴西这个南美大国的地理方位,了解到亥国的基本概况,在预约时间,她来到位于市中心的“梦露咖啡厅”,一到门口,就见一位老外手持一束鲜花,彬彬有礼地迎了来。这人似曾相识,对,那晚她演出时,下面第一排的贵宾席上就有他。她随即联想起晚会落幕卸妆时那束鲜花,莫非是他送的?只是,他们彼此并不相识,他怎么可能称是“有缘无缘之人”呢?而且是用中文写的,会不会是翻译捉刀代笔?……

小姐,您能践约,我深感荣幸,请!卡多佐一口流畅的英语载断了方毓眉的思绪。眼前的卡多佐有着南美人典型的肤色,黛黑中透出绛红,髙鼻梁大眼睛,络腮胡刮得铁青,面容和善,举止得体,一派绅士风度,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他邀方毓眉人座。

您的翻译呢?方毓眉莞尔一笑问道。

小姐是做进出口贸易的,自然精通英语,卡多佐端视着她,在这样的场合,翻译是多余的。说罢,片多佐做了个滑稽的耸肩动作。

方毓眉心想,撇开翻泽,他想做什么?

密司方,我有幸欣赏了您的舞蹈,精美绝伦,真的。卡多佐掰弄着手指,像在选择词语,它使我联想到中国古代灿烂的文明,当然我更欣赏小姐您的高雅脱俗……

先生,您的话只说对了一半。的确,《春江花月夜》乃是中国民乐的瑰宝,是唐代传下来的,至今已有一千三厅多年的历史,作为民族管弦乐曲,到广近代,又经过改编,而舞蹈亦是后人编排加工的,可谓千锤百炼,非我所创,更不能因角色而推断我本人高雅脱俗,其实,我是个俗人,我也要挣钱吃饭……方毓眉说得很慢,尽量把上述意思用英语表达出来。

谢谢,密司方,您使我增长了对贵国古老艺术的了解,只是,您的舞姿实在完美,这不仅是我个人的评价,而且,从观众不绝的掌声,从您三次谢幕便足以证明。当时,我真想给您献花,遗憾的是我不知道从哪儿能买到花。卜多佐瞅了瞅方毓眉面前的花束说,直到今天,我才如愿。

方毓眉闻此,弄清楚了,送往后台的鲜花并非卡多佐所为,悬念依然存在。不过,她不明,卡多佐约她见面并说了刚才一番话究竟是何用意。但她不想问,静候卡多佐下面的话。卡多佐不经意地搅和着咖啡,微偏着脑袋说:像您这样的天赋,为何不选择艺术而选择经商呢?

我是纺织大学毕业的,现在从事的工作正好专业对口,舞蹈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热爱自己的工作,起码到目前为止,我不想改变我的职业。她说。

哦一卡多佐有点茫然,说,经贸洽谈会期间我没有跟您接触过,我不了解您的谈判、经商能力。但凭我的直感,倘若您从亨艺术,您的天赋和潜质一定会得到更大的发展。如今经济全球化,无论在我的国家或你们中国,经商的人处处皆是,尔虞我诈,相互倾轧,我都厌恶自己在商界厮混。可我是家族法定的财产继承人,父亲生前就决定了我的命运,我不能让巨额资产在我手中流失,还要不断发展壮大,为此,我只能氏年在世界各地奔波,干着自己并不情愿的事儿,而小姐您却热爱这份工作,令我困惑之余感动不已……

在一个铜臭四溢的世界能听到这样一番心灵的剖白,而且出自一个初次见面的老外之口,凭感觉他的坦诚是建筑在对她信任的基础上的,这使方毓眉不由得心生感动,但她还另有想法,于是接上话头:卡多佐先生,我赞赏您的坦诚,更谢谢您的信任。只是,您为何要对我说这些呢?

很简单,凭小姐的资质,我想说服您改变自己的职业。卡多佐快人快语,如果小姐有此想法,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在美国、法国、意大利,都有我的公司,您可以作出选择,当然您想去巴西也行,那是桑巴舞的发源地。

啊,卡多佐先生,您为何对我如此青睐呢?能说说您的真实想法吗?

密司方,您不要把我想像成怀奋寸告人的目的,卡多佐握着烟斗的手微微战栗着,我是想帮助有天赋的女孩,实现她应有的梦想,如此而已。

啊,对不起。方毓眉从卡多佐的神态上察觉出自己冒犯了他的尊严,她忐忑不安地说,我不该那样问您,请原谅。

这事,我们就谈到这里,卡多佐看了下表,下午我要飞往西安,那里有我一个合资企业,一周后再回到这里,如果您不勉强的话,请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给我一个答复。可以吗?

好吧!方毓屑爽快地应道。

莫非真的天上掉下馅饼?两人告别之后,方毓眉在回公司的路上边走边想。她回忆这次见面的前后,庐多佐的言谈举止,似乎并没有什么比她怀疑之处,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如今社会上涉世未深的女孩跟老外接触中上当受骗的事她曾耳有所闯,觉得不能不有所提防。现在,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卡多佐从西安返冋时作最后定论。当然,这事若有个人商量商量更好。她想来想去想到了欧阳屏。自从在“诺亚方舟”一块泡吧之后,两个多月过去了,她们没再见过面,欧阳屏供职于丽人岛服装设计公司,她先拨了个电话过去,一个生涩的声音说:辞职了。问:去哪里了?冋答:不清楚。她遂打欧阳屏的手机,总占线,拨了七八次才接通,欧阳屏甜软的声音像是很快活,说人在郊外一处风景点,马上就回城,让她到距离较近的一家“人之初”酒吧等,不见不散。

方毓眉搭乘马自达来到“人之初”,要了酒菜等着,约摸一刻钟,欧阳屏到了,只见她已将童花头改成烫发,烛成金黄,蓬松而零乱,神情懒散,怀中还抱着一只京巴狗,这与上次见面判若两人,方毓眉立即感到欧阳屏像是出了什么事,她急于知道,问:阿屏,你怎么啦?

欧阳屏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没什么啊!不对,阿屏你得告沂我,是不是公司辞了你?

欧阳屏目光一挑: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电话找你,那边说的,方毓眉告白。

啊,辞就辞了,没什么。欧阳屏说着摸出一支摩尔烟点燃,悠悠抽了起来,毓眉,说说找我做啥。

方毓眉做了个手势:不,先说说你,阿屏,你这副样子让我替你担心。

嘁,欧阳屏弹了弹烟灰,笑道,我这样子怎么啦?另类是不是?衣若打扮是我自己的事,我高兴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着。

阿屏,方毓眉拉着她的手,也许刚才我表述不准确,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情况。

非得吿诉你吗?

是的,方毓眉湿得很固执,阿屏,我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城市,却各忙各的,难得见面。她叹了口气,如今世道,权、钱、色搅得人心散乱,为追逐这一切,每个人都像有病,是一种难以治愈的世纪末流行病,你有,我也有。我们总不能光是同病相怜啊!欧阳屏沉默不语,眼角有晶亮的泪花闪动。

阿屏,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一直很欣赏你这种性格,我也想学得像你这样。好了,把真实情况告诉我。

哼,欧阳屏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被那个流氓耍了……

哪个流氓?方毓眉愕然。

刘柳。

是他?他,他怎么了?

我们不是“无性同居”吗?两人有分有合,吃饭、休闲、娱乐一块儿,却各住各的房间,这是两人口头约定的。他斯文、知识面广,也颇有教养。惟让我不快的是人很抠,消费总是我掏钱,这也没什么。一则,我怀有私心,想看看能不能因“同居”而生出感情,他成为我的另一半。再则,我乒头比较宽裕,似也不必计较。“同居”一个月后,他提出两人的房门能否不锁,以考验彼此的信任度和自控能力,他并说绝对有把握稳住自己。但是否这样做,让我决定,万不可勉强。话说到这分上,我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我太不够意思了吗?我同意了。之后,一直无事,我最初有过的提防也渐渐放松了,心里甚至笑话过自己是否有点不那么“君子”。事情出在十天前。那天晚上,公司宴请一家大客户,经理指定要我陪,上的是人头马路易十三,过去我没喝过这种酒,不知其厉害,喝多了点,尽管没醉倒却有些迷迷糊糊的。宴罢,经理让司机开车把我送回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住处,谢绝了。在宾馆大堂休息了乍个小时,头脑有点清醒了,这才叫了的士返回。

时已子夜,我悄悄打开大门,他的房门关着,没有任何动静。这时,我发困得要命,拉开房,衣服没脱上床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模糊地有种受压感,像梦魇似的,我啊地一声惊醒,一摸有人压在我身上,我很快想到是他,他的手正忙乱地扯着我的衣服,我拼命地将他推开,“你这个流氓,人面兽心……”我斥骂着,他却丝毫没有退却,气喘吁吁地说阿屏,我要,我也是人,别,别再折磨我厂,别……”两人厮打着,可是他块头那么大,我偏偏又喝多了酒,后来,我几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扒了我的裤子,乌云覆盖了我,他得逞了……说到这里,欧阳屏凄婉地笑了笑,那种感觉是从未经历过的,开始是钻心的撕裂般的疼痛。可渐渐地,随着他波涛汹涌的律动,我的确感到一种简宵要想死的快乐,我已记不太清楚,似乎还努力配合了他。

完事了,他说我们合二而一吧!说着打开灯,义来解我的匕衣,说让我好好地欣赏你……我终于出手扇了他一个耳光你是猪,滚开!再不走,我就宰了你!”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直逼着他,他害怕了,衣服也没顾上穿,光着身子回自己房间。我再也没法人眠,我思量着怎么办。说真的,刚刚过去的一场急风暴雨使我既讨厌他、恨他,却又有些留恋,甚至产生新的期盼。我并不把贞操看得多么神圣,都什么时代了!要不是后来发生的另外一件事,说不定我跟他还有和解的可能,甚至嫁给他,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你看,我是不是很贱?应当说我不喜欢他用那种方式,想做爱可以说出来嘛,你强暴了我难道我就是你的人了吗?休想。刚才我说到哪里了,噢,没料到,天一亮,他就走了,蹑手蹑脚、小偷一般,但我还是听到了关门声。此后,他便没再出现。我吃了闷亏,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知没过儿天,他在小报撰文,竟然给我们丽人岛服装设计公司曝了光,并牵扯到我。

公司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毓眉问。

那一阵子,我跟他泡在一块儿,蹦迪、看通宵电影、抱着他骑着摩托到高速路上飙车……疯了似的,白天上班昏昏沉沉,我设计的一款女装,疏漏了一处细节,制作部一向服膺我的设计,总是免检,于是很快投放市场,结果,被精明的顾客发现,举报到那家小报,他就是该报牛活部的记者,而。我设计的这个品牌曾跟他聊过,这不被他逮了个正着?尽管他用了化名,但我还是设法了解到文章的确是他写的。用说,我闯祸了,不仅影响了公司的声誉,而民造成了数十万元的损失,经理把我叫去问怎么办。我无言以对,听凭处置,经珂还算仁慈,扣发了我当月的工资,上我走人。

这个恶棍,你怎不告他?方毓眉气愤地说。

告他什么?他据实曝光,事故是因我设汁疏忽造成的。

你啊,告他强暴,他是得逞之后还挟嫌报复。

可我怎么告他?

有凭据吗,内裤、床单什么的?

不行,我们虽说是“无性同居”,可发生那档子事谁又说得清。

就这样拉倒了?

不拉倒能怎样?我想;些把他从我记忆中抹掉,谁知今天见了你,我好想倾诉,憋死了,欧阳屏长长地嘘出口气,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离开“丽人岛”,你打算怎么生活?

我晃晃悠悠了几天,觉得总要找个事做啊,哪怕作为一种凋节也行,我翻报纸广告,见一家声讯台招聘主持人,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新的生活,何不尝试尝试呢?于是我报了名,凭我的条件,未经考核就录用。咳,主持人,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接线小姐,陪客人聊天,无所不谈,电话收费一分钟一块钱,没有底薪,光靠拿提成,我不就试试看嘛,无所谓。可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喉咙内壁都生了泡,这倒是其次。主要是有些聊天内容让人受不了,有的男客一开口就说小姐,我好喜欢你呀,晚上我请你吃饭……”还有的干脆问广甜心,除了聊天,还有什么服务项目?开个价钱,我在卡萨布兰卡客房等你……”更有人跟我讲荤段?

可公司规定不准扣客人的电话,否则作为违纪处分,我只好忍着,心想,这些人可能生活压力大,压抑多,才会在不见面的声音面前肆意轻浮吧,好比是网上虚拟爱情,但如此暧昧庸俗甚或色情的声音穿过都市夜晚的电话线,在空气里飘荡,破坏了我对这种职业最初的印象,我像被押赴刑场似的挺住,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一分钱没要就溜了,哈哈哈……

阿屏,你是在做人生冒险。

不能这样说,历练是一种资本,经历多了,就什么也无所谓了,能对付各种挑战。

你真行!方毓眉由衷地赞叹道,不过,下面你打算做什么呢?

船到桥头自然岜。欧阳屏晃了下脑袋,仿佛要把什么甩掉似的,噢,对了,今天原本是你找我谈话的,我却喧宾夺主,该打该打。说吧,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也没什么。方毓眉把卡多佐的一番言行和盘托出,说,我只是一时揣摩不透他的用意。

也许他是真诚的,想帮助你。欧阳屏作思忖状,也许他被你迷住了,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跨国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