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尘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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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宾客陆续到齐,二楼大厅济济一堂。婚礼的方式是传统的民俗的,拜天拜地拜双亲夫妻对拜,欢声笑语,弦歌一堂。接下米自然是喜筵,方毓眉被安排在离主宾席靠近的桌次上,这自然出于丁恬对她的看重,她真切地感受到同事间友情的温暖。紧挨她坐的是位三十六七岁的男士,中等、结实的身材,剪了个板寸头,七身是质地一般的黑色丁恤,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石磨蓝牛仔裤。额头开阔、凹眼窝、高鼻梁,脸的轮廓相当硬朗,乍看就像一个打工仔。方毓眉弄不清这是哪路神仙,跟丁恬夫妇是哪层关系,如此庄重的场合怎么这般不修边幅呢?入座时他主动跟方毓眉打了个招呼,此后便没再说什么。但从长相、衣着、气质看,此人的确有点特殊,因是陌路相逢,又不知底细,方毓眉不便问什么,保持着一个女孩的矜持,纯粹客套地跟同桌人碰杯,吃她青欢的菜肴。不一会儿,丁恬小两口过来敬酒,轮到方毓眉时,丁恬目视邻座的男士介绍道:我大表哥韩小康,匈牙利华人。旋又对韩小康说,这位是我的同事,好友方毓眉。谢谢光临。

我们巳经认识。不料韩小康微笑道,来,方小姐,让我们祝愿新人幸福,干杯!方毓眉心想他怎么这样自说自话呢?换成另外一个人,她肯定会给他脸色看,冲他是丁恬的表哥,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碰杯干杯。不过,作为一名外籍华人,他怎么混得像个打工仔呢?她有些疑惑。但事实在半个钟头之前他们还不认识,自然没多少话好说,丁恬和夫君走后,她兀自挑喜欢的菜肴品尝。

方小姐,您的先生在哪里发财?不期然韩小康凝望着她,眼神宁静而友好。

我……方毓眉稍稍愣了下,自我揶揄道,我是单身贵族。

我也是,这么巧!韩小康笑着举杯,对方毓眉说,为单身贵族干杯!他的幽默冲淡丫方毓眉开始时的不快,她竟主动地问起韩小康,哪一年出的国?在匈牙利做什么?华人在外处境如何?

韩小康是个很随和的人,有问必答,说自己髙中毕业人伍,当过工程兵,了几年后复员,正逢国家改革开放,先后在几个单位做过保安、业务主管和销售代理,收人都还可以,但总有人管着,不自由,于是干脆辞职到国外发展,先去了俄罗斯,呆了三年,转往东欧,儿个国家都落过脚,最后在匈牙利留了下来,至今已有七八年,有了自己的公司和雇员……

那韩先生一定成了华人社会的大款了?方毓眉问道。

谈不上谈不上,韩小康喝了口酒笑道,算是混口饭吃。

想必韩先生是怕露富?

这倒不是,钱当然冇一些,但说句老实话,与其说我看重目前自己所拥有的财富,毋宁说我更看重自己的奋斗历史。韩小康说,有机会,我可以跟方小姐聊聊这方面的事,不知您感不感兴趣?好啊!我一定洗耳恭听。方毓眉快乐地回应。

两人就这样轻松、随意地交谈着,喜筵已近尾声,绝大多数宾客已离开大厅。一位同事冲方毓眉喊道:小方,你还不走啊?

啊,方毓眉被猛然惊醒了,不好意思地对韩小康说,真的该走了。

好吧!韩小康也挪动了脚步,稍停问道,方小姐有名片吗?抱歉,我没带在身上。方毓眉见韩小康似乎有些失望。忙说,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她不只报出办公室电话,还报出了手机号码。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厅,方毓屑向韩小康摆了下手,朝一辆缓缓驶来的的士走去……

举办婚礼后的次,丁恬偕夫君回门,韩小康自然到场,舅舅家能不来?觑空他对丁恬说:表妹,你们那位方小姐太有魅力了。

是吗?有兴趣?丁恬说,我可告诉你,人家已是名花有主了,你别乱动脑筋。

不对啊,她跟我说自己楚单身贵族。

有这亨?丁恬迷糊了。她知道方毓眉一直在跟仲慕如恋爱,怎么说自己是单身贵族呢?这是女孩的狡黯,还是恋情有变?她不由得想起昨天在门门迎宾时不见仲慕如同来时,方毓眉回话说什么在外地谈项赴不回来,这无疑是个借口了……她见表哥探寻的目光盯着自己,便说:方毓眉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女孩,长相、素质和能力都是第一流的。让一个女孩承认另一个女孩是第一流的,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是事实。

那你看,我能不能向她发起爱情攻势?

拉倒呗!丁恬未假思索地冋答,首先,你比她大十岁,又是离过婚的;再有,你一个匈籍华人,即使她嫌弃你的年龄和有过一次婚姻,但她愿不愿意出国,而且是去东欧,也是个问题;最后一点,她现在有无对象也难说,得了解一下。总之,你不能冒失从事。

丁恬,我告诉你,我接触过国内外许多女孩,这位方小姐让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怎样特别,我很难挑出准确的字眼来形容,反正是特别,比如,怦然心动,比如,难以忘怀,等等、等等。而她呢对我,不不不,对我的言谈也有兴趣,要知道成熟男人所经历的磨难和他的沧桑就是一笔财富,这比绿花花的美元更能吸引女孩子甚至令其折服,凭我的感觉,方小姐已接近这一步,起码,她还想听我谈自己的传奇经历。

果真如此?丁恬似信非信,她想了想说,我尤权十预你们的接触,猝至乐丁看到你们成为生意场的朋友,但你千万别利用她的单纯,更不能逢场作戏。

瞧,说得多难听,亏你还是我的表妹哩,韩小康说,为什么只能做生意场上的朋友,未免太狭义了吧?再说,你要相信我的为人。

对出国前的你,我是相信的,当然也有某些保留。丁恬直率地说,至于出国后的你,我并不了解,真的不敢说。

拜托,不要这样说行不?韩小康打恭作揖,我已快到不惑之年,哪有精力再逢场作戏,要么不爱,要爱,我会一门心思地去爱。

这些,你都说得太早了,丁恬说,等我把情况弄清楚再考虑吧!行行,就依你。韩小康说。

若论心情,他恨不得今天就约方毓眉见面,可丁恬的话搁在那儿,这位小表妹是个厉害角色不好惹,何况从本质匕讲她那样想也是为他好,他不能不听。还有,他刚接到上海郊县一个客户的电话,有桩业务上的棘手事儿等他去处理,他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几天,心想倘若方毓眉对他也有意,那么,暂时拉开一段时空距离,也许会越发撩起这个女孩的激情,等待他的没准是柳暗花明,反正在国内还有个把星期,时间是短点,但获取一个女孩子的芳心不是不可能,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

再说方毓眉,就在丁恬婚礼结束后径直回到出租屋,她一宿未眠,一个个影像纷至沓来:初恋情人邹琚、省经贸委的沈志远、通达电脑公司的仲慕如,再就是今天刚刚认识的韩小康,奇怪的是头脑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这个韩小康。面对他,怎么竞然说己是单身贵族呢?跟仲慕如并没有分手呀!自己向韩小康发出这样一个信号,是仓促出错还是由衷之言呢?没料到韩小康回应那么机敏,称自己也是单身贵族,而且两人还嘻嘻哈哈地为单身贵族干杯!嘁,单身贵族,只要韩小康和厂恬一见面,她就露馅了,那时,丁恬会怎样想,韩小康又会怎样想?让她自己都不明的是,告诉了办公室电话也就可以了,怎么热情到连手机号也一并说出了呢?最不可思议的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把外表装束像打工仔的人,与一个成功的外籍华人客商联系起来,她甚至对其简朴得近乎寒碜的衣着,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怜悯,这人概是身边缺少一个关怀备至的女人的缘故吧?他是一直未婚还是已经离异了呢?倘是前者,为了生计、为了事业而没有结婚,那是可以理解的。倘是后者,又是什么原因而离异的,是女方的责任抑或他的责任?接触中她发现韩小康是个健谈的人,也很坦诚,在那种场合尽管不能谈得非常具体,但从他简括的表述中,可以想像这些年他走过来是多么不容易,他承载磨难和痛苦的心态,及其应对的能力真是罕见的。她相信他还有更多的故事,而且是传奇性的,这或许正是吸引她的原因。现在想想让她有点脸红的是,丁恬的婚礼正在举行,所有的宾客都把目光聚焦在一对新人身上,为他们嬉闹,为他们祝贺,而她和韩小康在跟丁恬夫妇碰杯之后,居然只顾两人交谈,一时间把在场的人像是都忘了,似乎不是置身于婚礼大厅,而是在寂静、温馨的小包间,一个两人世界,一种奇妙的感觉和经历,这是从未有过的,她自己也搞不懂是怎么凹事……就这样,方毓眉颠颠倒倒,思前想后,大脑始终处于亢奋状态,而对于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她则是一片茫然。

第二天上班,对面丁恬的位置空着,想必她去度蜜月了,这样好,可以避开某种尴尬,没人会对自己问长问短,也没人会怀疑她的睡眼惺忪和心不在焉。她猜想韩小康会来电话,她一直在盼。可是,电话不少却没一个是他的,直到下班,直到第三天又过去了,韩小康愣是没个信息,他会不会回匈牙利去了呢?即便如此,出于礼貌也该向她打个招呼呀!然而,自己对他毕竟了解不够,也许人家只不过是热情所致,自己干嘛要想得那么多,莫名的期待、焦虑甚或牵挂,困扰着方毓眉,却又没法摆脱。

第四天,上班不久,丁恬来了,昨晚韩小康跟她通过电话,上她找方毓眉摸摸底,她未置可否,但想到要对两个人负责,她推迟一天外出旅游,想跟方毓眉谈谈。

蜜月才开始,怎么就来上班了?方毓眉故作镇静地笑问道。

我来拿样东西。丁恬见屋里还有别的同事遂托故说道。她打开写字台抽屉翻找了一阵,随手取了个小本塞进包里,旋碰了碰方毓眉说,你出来一下。两人在走廊顶头站住。

方姐,告诉我,跟仲慕如的拍拖是不是已亮起红灯?丁恬一本正经地问道。

闻此,方毓眉知道他们表兄妹已通过气了,她不想再隐瞒,说,没错,我跟他相处愈来愈困难了。

难怪那天仲慕如没来。丁恬释然,问,那你想挽救吗?

顺其自然吧!方毓眉的回答是淡漠而懒散的。

是是跟我那位大表哥一见钟情了?

怎么说呢,好像还没到这一步。方毓眉说,丁恬,能介绍一下韩先生的婚姻状况吗?

他几年前离了婚,有个男孩判给女方,母子就生活在咱们这座城市。丁恬说。

就这么简单啊?方毓眉笑了笑说,看来韩先生没扯谎,他的确是单身,是自由的,我也不必拘心自己是第三者了。她笑着拽了下丁恬,你赞成我同他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