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尘男女
5412100000060

第60章

绝没这个意思!可你在自己的《静夜思絮》中曾泄露过天机,你不是说跟我相处之后,长久压抑的生理本能,像恶魔在己躯体里蚕蠢欲动吗?你,你偷看了我的电脑文档?不是偷看,是出于好奇,当然,未经你同意,我这么做有侵犯隐私之嫌,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认错,你怎么说我都行。何你有欲念总是事实吧!为何不敢面对呢?

唉,毓眉,你看也就看,可我只能压抑自己,约束自己。也许你还记得,同一则记中我说过你应当有自己的生活,理想的爱人和激情飞扬、浪漫充实的爱情。我只有鼓励和祝福,只求在你炫目的光华下,沾取几丝儿缕余辉,来安慰我的灵魂……

是“饥渴的灵魂”,方毓眉纠正道,倏坐到罗市隐的腿上去说,先生,你活得太苦太累太压抑也太不真实。在这种生存状态下却总替我着想,这使我感激不已。可我的婚姻现在是一团糟,这里,我想问,假如我离了婚,能跟你结合吗?她温柔地注视着他。

啊,这不行,不行!为什么啊?她生气地推了他一下。

我们已经建立起相互尊重、相互信赖的亲密友谊,这样好,别打破这样的格局,让平庸、乏味、厌倦远离我们。说着,罗市隐像呵护小孩似的轻轻地将方毓眉移放到另外一张沙发匕继续表述自己的想法,我已匕广岁数,无论心理或生理已承受不起一场婚姻,何况你我年龄相差那么大。问题还不仅如此,从本质卜。讲,我是个忧患文人,尽筲自不读力,却一直把转移社会风气,整饬法纪看成是自己的责任,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这就决定了我晚年余生不会平静,磨难、厄运将会一直伴随着我,我不愿让别人跟着我受罪,尤其是你,真的,你应当有属卜自己的生活。毓眉,请理解我。

方毓眉没有立即表明什么,她对罗市隐的话不能完全苟同,她有自己的看法,但此刻,她看清了罗市隐满目的真诚和一脸的疲惫,她不再想与之争论,她想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他,会会也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呢?对,冷静地再想想。沉默了一两分钟,她站起身来说,先生,你休息吧!说罢转身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总是处于一种边缘状态,今晚作了透明的交谈,彼此像是都比较理智地感悟到,这种关系是不能逾越的,倘真是如此,关系也就步人成熟阶段,但感情这玩意儿确实难说,今后究竟会怎样,这只能让事实来作证了。

四十五第二天九点多钟起床后,他们谁也没存冉触及昨晚的话题,仿佛不曾有过似的,而是随意闲聊,显得颇为轻松。在街上吃了早点准备去外海的一座小岛玩。方毓眉说她可以在这里待三天,远离城市的喧嚣,好好放松一下。他们向设在海边的船坞走去,半道上,手机响了,她打开,原来是管销售的夏刚打来的,他已擢升为东方公司副总,通知她下午公司开分房会议,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比她别失太:机会。她没再多问应道一定赶冋去参加。遂把情况对罗市隐说了,他自然不便挽留。只是叮嘱她,顶好跟韩小康开诚布公地透彻地交换一下彼此的想法,离婚的事,还是要慎重。她望了他一眼,没做声。好在她仅一只小包,已背在肩上,两人转身往汽车站赶,到了那里,开往省城的“灰狗”大巴已经发动,里面有一半空着,她补了张票,气喘吁吁地刚坐下,瞥了罗市隐一眼,大巴就开出了。

结束了四个多钟头的路程,赶到公司,分房会议已开始,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万幸的是名单卜。有她,为此,她心中充满了感激。

最近,韩小康一直没电话,也没传真,她也没采取主动。隔了两周,他发来传真,说打电话是不想在电话里和她争吵,以免伤广夫妻感情。考虑苒三,希望她在公司把后两年的合同做满,兼顾他们(包括她)公司在国内的业务,两年后再辞职出国。她只看了一遍就撕了丢进废纸篓。看来罗先生的分析被这冷酷的事实验证了,他不爱她,爱的是她的才干,他处心积虑地让她在国内替他打工,出闽想必只是个诱饵。她没激动也没流泪,只是气在心里,追悔自己的轻率和小切实际的幻想。她决定不回复,由他去。这样又过了几天,他的电话还是来了,她下班后正走在路上,手机里的声音尽是责问,为什么没有回音?有想法可以商量,你在冋避我,连续几个晚上给你电话,你不接,什么意思?她不冋答。他恼羞成怒地说,你是不足像别的留守女士那样有了小白脸?说呀!你无耻!污蔑人。方毓眉忍无了忍,我还说你泡洋妞、嫖娼哩!往后,你别再骚扰我。说完她把电话关了。这天夜里,她辗转难眠,考虑这场婚姻是不是真的到头广,下一步怎么办?怎样才叫“慎重”?要不要采取主动?她拿不定主意。第二天起来后睡眼惺忪,她用热水熏蒸了一会儿,又做了做眼保健操,这才去上班。在公司门门遇到从南方回来述职的丁恬,丁恬把她拉到一边问:表嫂,你是不是在跟我表哥闹别扭?她没做声。丁恬继续说,你不要对他指望过多。她目光丁恬,你说错,不是我指望他什么,是他背弃自己的承诺。丁恬说,男人嘛总爱在女人面前胡吹逞能,据我所知,他是有些钱,可国外也有三角债,账面上的钱不等于都能到手。再说,他还有这样那样的支出,就说豆豆去英国读私立学吧,多少万英镑哩!更不用说豆豆妈要去陪读,为了儿子,这笔钱他也得花……

别说了,方毓眉作了个制止的手势,对不起,我得上班了。说罢转身就走,她算看透了韩小康,对儿子和前妻是那样慷慨,对她却那样吝啬,真是泾渭分明,她愈想愈不对头,原先她想作出某些妥协,比如不洱提购房的事,尽量帮他操持在国内的业务,等等,现在看来,即使中止与东方公司的合同,不要他承担赔偿费用,他也是个有二心的人,何况他并不想让她出国,这样的婚姻维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可是婚姻毕竟不是儿戏,她心有不甘,随即发出一份传真给他,内容是让他要么兑现其全部承诺,尽快把她办出国;要么去爱他的前妻与儿子,跟她离婚。

但她并未很快得到答复,过了将近一个月,韩小康来电话,声音可怜巴巴的,承认自己资助了儿子和前妻……她一听就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干,这不是欺骗吗?他说,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当初离婚时有过协议,没让你知道,是怕你生气。她火气上冲:那你对我为何这样抠?我是不是你合法的妻子?你打算怎么办?他叹广口气: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样简单,你难道不了解结婚容易离婚难,让我们都冷静地再想想,好吗?

见你的大头鬼!她骂了一句关了手机。

此后两人很长时间未再联系,她也没去照应那些跟他有合作关系的生产厂家。尽管这几个月在感情问题上她伤透了脑筋,但让她宽慰的是弟弟毓文考取了东方大学,读生物工程。随后,母亲也从卢陵如愿调来,跟她住一起,和韩小康的纠葛她对母亲说了,母亲主张尽快做个了断。阳历年底,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元月六一准回国,一切见面商谈。

半个;的等待总算过去了,她以为六口肯定能见到他,照理说足卜。午十时的航班抵达本埤,但她等了一整天,既没见人也没电话。晚上,她打电话到布达佩斯他的公司去问,对方回答他同国了,六到。这就怪了,她又打电话到他习惯下榻的嘉年华宾馆总台查询,冋答没来。她想了想,电话打到他南浔老家,听到了他的声音,说他感冒头疼不想给她添麻烦,在省城下飞机后就乘大巴回南浔了。她听罢动了恻隐之心,说现在我们还是夫妻,你生病,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招呼都不打,这是何必呢?他说,谢谢。你能抽空过来吗?她答应明天去。

隔日上午,她乘依维柯中巴出发,谁知途中高速公路发生车祸,堵车长达个多钟头,在苏州又要转车,到南浔,已是午后四点,他感冒像是不重,正在打扫院落,他母亲不谙内情,依然同上次一样殷勤,倒让她过意小去。见她来,韩小康的态度不冷不热,她则竭力掩饰自己的浅愁淡哀。他请她上楼先休息休息。她说不累,我们谈谈吧!他说行,我们的婚娴变成今天这样子,我真的感到很遗憾……她没让他往下说,问道:韩小康,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势利,傍你这个大款是因贪财?他愣了一下,她怎么竟猜透了他的心思呢?只是,他不能承认,他说起在匈牙利的二角债,该国备关部门的敲诈勒索,又谈起国内生产厂家的违约和违约后的不认账,说得琐碎而啰嗦,完全失去了他昔日的敏捷和健谈。

你的意思我明白,无非表明你手头一直很紧。她说,既如此,当初你何必作出那些承诺?

不管你怎样想,当初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想得到你。我知道国内的女孩子都想出国,我作出承诺并非欺骗,因为我有这种能力,可种种制约使我不能如你所愿尽快兑现,得慢慢来,反正我们是夫妻,也不在乎早一天迟一天。

两年之后是吧?方毓屑冲动起来,这期间我既要在东方公司干,还得替你打工、卖命,你的小九九太精了。

瞧你说的,夫妻之间分什么你的我的?

方毓眉正准备驳他,老太太上楼来喊吃饭,这顿饭她委实不想吃,宁可饿肚子,可是瞧老太太围兜匕的水渍油渍,她不忍心拂了老人的热忱,便下楼一道用了餐。饭后㈣到楼上继续争吵。韩小康说,丁恬娃个碎嘴,豆豆和他妈的事该她说吗?尽给我添乱,惹你生气。当然,这事,搁谁怕都会生气,但我作为孩子的父亲推卸不了责仟,何况这也是他妈同意离婚的条件之一。

责任、贵任,对别人你信守承诺,尽到责任。对我呢,开空头支票,利用我的单纯,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愤愤地说。

阿眉,我是爱你的,我从未怀疑过对你的爱。他说,结婚那阵子,咱俩整天形影不离昏天黑地,你也很快活呀!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说明你也是爱我的,我可没强迫你……

现在还说这些,人感到恶心。她说,你这趟冋国之前我已向你表明态度,你抉择吧!我已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不想重蹈覆辙,尤其不想让母亲伤心……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听他这话,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演戏,但提到他母亲,倒使方毓眉沉默了。

阿眉,我们重新再来行不?我的承诺我不赖,但你不要逼我。他说。

谁逼过你啊,算喽算喽,别谈了,她转身来到阳台。夜幕低垂,冷风飕飕,高空的寒星和小城远近稀疏的灯火闪入视线,这般萧条的景象让她感到透心的凄凉,想起第一次来南浔时的那个月夜,两人曾在这个阳台上拥吻缠绵,畅想未来,时间才半年多一点已物是人非,她不禁泪水於流。尽管池穿着皮大衣,仍瑟缩发抖,他没来喊她,站了有两三个钟头,她冻得快成冰棍了,只好回到房间,床上有动静,他没睡肴,也没表示,她便蜷缩在沙发上。隔了有半个钟头,他才说,上床睡吧,赌什么气呢?她犹豫了一会儿去「,可是他碰都不碰她。俗话说久别胜新婚,而他却像一块石头,躺着不动,他的激情和贪婪荡然无存,没要她,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凉。只是她没再流泪,她不想在他面前显示出自己的脆弱。两人背对背隔汗距离,谁都没睡若,谁也没说话。天亮了,她说我们离婚吧,就在今天。他看厂她一眼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早饭后两人离刀南浔,一路匕谁也没说话,都在打盹。回到省城一打听,区民政局得明天才办理离婚的事,于是他住进嘉年华,她则回自己的家,除了对母亲说她要离婚,电话告诉了罗市隐,打这电话她避开了母亲,罗市隐尽管已在意料之中,却也觉得有点突然,劝她想开些,理性对待,说有事随时可找他。

第二天上午区民政局偏偏开会,只好延至下午。他们到时,已有十多对离婚的男女在排队,两人只好等待,直到快四点了,才轮到他们。工作人员看了离婚协议书,简单问了几句便在离婚“绿卡”上逐项填写后粘:照片盖了印戳,分别递给他们。两人离开民政局来到附近的僻静处,韩小康取出一只首饰盒说,这个钻戒,原想举办婚礼时送你,现在婚礼不会再有了,它仍归你。说着递了过去,方毓眉的热泪夺眶而出,她未及去擦,将手中的拎包递给他说,这是我为你在我的合作牛。产厂家定做的一食西服,不算名牌但还可以,你穿衣不重豪华,但也要适当注意场面上应酬的需要……韩小康闻此,泪水也禁不住潸然而下,说,我们俩是有缘无分啊!方毓眉叹了口气,说,珍!便转身走开,她去了不远的一座古刹,结婚时她曾在此许过愿,祈祷菩萨保佑。如今虽说事情不遂人愿,她依然来此还愿,焚香燃烛以表虔诚。一出古刹,她即用手机把事情电告罗市隐,说此时此刻,我特别想见你!你在哪里?罗市隐问明了地点,说,你千万别走开,我马上就到。

薄暮已降临,下:的土,罗市隐一眼就看见方毓眉栖惶地孑立在巷门,他赶紧走过去,把她拥入怀里说,冻坏了吧,干嘛站在这儿等呢?走,找个地方坐坐。她小鸟依人似的偎着他,他问吃饭了吗,她恹恹地摇了摇头。

噢,那我们就去,想吃什么?说。

我想吃肯德基。

经过一溜馆子店,两人走进坐落在十字街头的肯德基店。是我约你出来的,你坐下,我埋单。她说。他也没去争。她要了两份套餐,两人吃着聊着,她先谈起跟韩小康的结局,彼此互赠礼物和抑止不住的泪水,说,真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后悔吗?罗市隐问。

不。

在最后的时刻有没有想过挽回?

没有。方毓眉搅动着咖啡,欲有所思地说,你先前的分析是对的,他并不爱我,爱的是我的能力,他想用婚姻系牢我,当他国内最可靠的业务代理人。诚然,我欣赏过他的成熟、稳重和干练,可我有自己的人格,不能由他支配,他想怎样就怎样。而且,他的背弃承诺,表明他不足一个负责仟的男人,离异是必然的。彼此互赠礼物也就是好说好散吧!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想了。他劝慰道。

怎么能不想呢?感情屡屡受挫,是不是自己也有毛病?可我没有一次不是认真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看着她黯然神伤,他的心也在抽搐,他不愿她继续受着痛苦的煎熬,说,我们暂时不谈这行行?现在对你来讲最重要的是红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