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尘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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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尘可我连何受伤都弄不清楚,还怎么疔伤?她有点冲动,这样下去,伤口只能一天天恶化,溃烂……说吧,你究竟想想帮助我?好,我说我说,他慌张地应对,现代爱情以至婚姻已经贬值变女了味儿,彼此相互吸引时尽管也很浪漫缠绵,却包含着太多有形或一尤形的矫饰和欺瞒。这是个金钱社会,爱与不爱得服从生存发展的需要,一旦这种需要受到怀疑和排斥,那么,爱情和婚姻就要衍生出大量泡沫,分手和离异也就足为怪了。

我怎么像在听衍学课似的。她嚼着鸡块瞅着他,能不能说得直截些实在些?

唔,他莫名其妙地掀起嘴角似笑非笑说,在我看来,爱情谈一个或谈几个没什么区别,其过程对双方都是测试。而婚姻则不同,它是在彼此测试满意后才用这种形式固定下来,但实际生活却复杂得多,通常情况卜人都娃在想结婚的时候和不得不结婚的时候结婚,这就往往导致并非和自己最想结婚的人结婚,最后选择的大多不是最爱的而是最适合的。衍韩,既非你的最爱,也不适合你。

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等在一边看我的笑话是不?她的声音尖细刺耳,引起毗邻卡座的侧目。罗市隐见她已用完餐,遂说,外面走走好吗?方毓眉正在尴尬之中,响应了他的提议,两人沿着遍植雪松的安澜河畔走着。他说,你告诉我要结婚时,当时感觉很突然,思想上有保留其至失落,可想到前几次你恋爱的小顺,又听到电舌那头你着实高兴的声音,我能说什么?我又凭何种身份和资格去改变你的决定?结婚是你自己的事,最有决定权的是你,我惟一能做的是为你祝福。

方毓眉挽起他不洱冲动,缓缓地走着。

当时还有一个想法,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假若我再说三道四,势必招嫌,以为我在动你的脑筋哩!这我就太卑鄙了。

去你的!她用劲推了他一下,说得这样难听。即便你说什么,我也会那样看你的,我从不怀疑,你我付出的都是真心,只是,你有些傻,傻得连嫉妒都不会。她义茧新挽起他,凑上去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听我说,阿眉,你应当找一个宽容、善良、听话的丈夫……

方毓眉把头钴进他怀里笑个不停,说,啥叫听话的?我可没想过找这种人,不会是你吧?

瞎扯了不?平心而论你是个出色的女孩,这谁都清楚。但恕我直言,你也有瑕疵。表面看你热情开朗,随和善处,但往往轻率、任性,还争强好胜。我知道,凡事你总想比别人做得好,也希望得到领抒和同事的赞宵,这原本无可厚非,但是实际上人随时会遇到事与愿违的情况,比方人际关系、工作差错、实际利益等等,你也不例外,这会使你受屈含冤,在外面不便发作,心中憋气,你惟有回到家拿家人当出气简,没来由地发火,甚至支配这支配那,你个性要强的一面便充分展露。其实你也不想这样,却难以控制,仿佛出了气别人顺了你心里才舒坦。那么,在这种情况卜,如果对方个性也强,固执己见,甚至有支配欲,没准要闹得鸡犬不宁。而倘若间对的是一个沉静、温顺,在你的责备其至斥骂声中波澜不惊,始终像基督一样报之以宽容的微笑的丈夫,你就会感到温暧和踏实,会觉得这样的家庭挺有意义,值得珍惜。

这一席话,开头,方毓眉听得不顺耳,愈听愈想听,真是洞幽烛微,她不禁叹道:先生,你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恐怕也只有你才真正懂我,记得吗?在绿岛饭店时,就我们的关系,你说丫一通,我则保持沉默,知道为什么吗?

罗市隐摇摇头。

我大体上能理解,但也有不同看法,难道我跟你一块生活也会平庸、乏味、厌倦吗?我仰慕你、敬重你、爱你,告诉你,那次,你从医院回家,而我对仲慕如又极度失望时,我曾经想住到你那儿去,我不怕年龄差距,也不在乎社会舆论,我们都足自由的也尤需领证,可是,听你刚才一番话,我明白了,依我的个性,我们真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没准会消融师生的界限,我的任性要强拿你出气,势必要破坏两人之到几年来的默契、融洽和心理平衡,那对双方都是折磨和伤害,我想通了觉得还是老样子好……

毓眉,你真善解人意……罗市隐一转身,就在想拥抱她的瞬间,手停下了,说,已经很晚了,回去吧!她点点头说,谢谢你在今晚这特殊的日子一直陪伴着我。罗市隐说应该的,张手招了辆的士,一直把她送到出租屋楼下才离开。

女儿离了婚,让瞿涤卞数月来一直郁结的心得以缓过气来,可女儿毕竟已是“离过婚的女人”,她难过、怜悯、担忧,唠叨不停,抱怨女儿不听话草率从事自讨苦吃。开始,方毓眉忍着,渐渐听烦了听厌了,她上火了便一顶一地回嘴甚至说要另租屋搬出去住,幸好毓文从中化解,她才没走。而比起家中来,在公司的感受更让她窝火,离婚是公司开的证明,这事当然就藏住,一些人私下里津津有味地议论起来,可是当着她的面,却佯装不知,故意地说:小方啊,找个洋丈夫能出国闯荡世界,周游列国,福气呀!有的问:签证办得咋样了?走之前言一声,咱得替你饯行。还有的说:月亮也是外国的圆,谁不想远走高飞……这些话比蝎子蜇得还疼,尽管她不予理睬,心甩却在滴血,自己招谁惹谁啦,他们凭什么如此作践人?这真是人性的悲哀!她想大喊大叫还以颜色,可是,这除了丢份又管仆么用?她感到说不出的压抑,心里憋得难受,下班后也不想马上回家,以冬个耳根清净,遂常常打着一月的严寒,在大街上漫无吕标地徘徊,这种情况继续了有卜多天,这期间除了客户,竟没一个朋友给她电话,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和孤独。这天晚饭后,漆黑的夜空下起冻雨,浑然不觉中她又来到那年罗市隐救助京巴狗的街心公园,似乎当时众人围观的情景重现眼前,她晃了见脑袋,原来是幻觉,不由得自嘲地一笑,沮她很快就明白,她想见他,于是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说,想你!他问,你在哪里?我就过去。她说不用,我来。她艾了手机,这里离天竺巷没多远,她麻木一般淋着冻雨来到隐园。瞧她淋湿的样子,尤其是那张苍白削瘦的脸,罗市隐惊悚不已,赶忙扶她卜。楼进了客厅,找了条干毛巾替她擦拭,她瑟缩地抖个小停,他替她脱掉外衣,用毛毯将她裹了起来,她像个木偶任他摆布,他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又脱掉潮湿的皮鞋,她的脚像冰块似的,他随即将这冰块抱到怀黾,这时她才有了活气,一下抱着他的头号啕大哭起来。他有点慌,明白她肯定受尽广委屈,没劝止她,任她发泄,哭了足有半个钟头,她才止住。他没问,她就说出:事情原委。他说也怪我,这么良时间没跟你联系,我本意是想让你能慢慢冷静地想一想。她说我不怪你,即便知道,你能去制比?长舌如刀啊!他摸摸她的脚已暖和了,遂说你肯定着凉广,我去冲碗姜汤来。她感动地瞅他一眼说不用,我的抵抗力还行。言罢取了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告诉母亲自己在沪郊一个生产厂家,临时应约来的,今晚回不去,明天见。那头没说什么,母亲像是已习惯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作派。她关上手机,冲罗市隐莞尔一笑说,借宿一夜可以吗他心一颤,稍作迟疑说,好吧。她已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女人的心是跟着身体走的,她渴望融智慧、情感与肉体享乐为一体的爱情,可她面对的是一个神色窘迫的老人,况且,两人就彼此的关系定位已舍过剖肝沥胆的交谈,那是一种很不容易得到的平衡,人要守诚信,她不能打破这种平衡。那么离开,可话已说出口,不管找什么理由,再改变主张,他肯定会有想法,他的自尊心难免不受挫伤,算了,就住下,于是说,我还是睡沙发。他说,那怎么行,这回,你睡到卧室去,我睡这里。还是我睡沙发,她说。别争了!他的口气不容置辩,倏又像哄小孩似的说,听话,噢!她笑了笑说,好吧。进入卧室,门轻轻掩上,似未关严。屋外,风雨时断时续。屋内,一夜无事。

天亮后她先起床买早点回来,两人说说笑笑吃完,接着,她去上班了。

原指望从罗市隐那里使压抑得到某种程度的纾解,殊知,正抑反倒加重当然,那是别样意义上的,她的情绪变得有些恶劣,却不能随便流露,她需要排解,于是,她上网、去舞厅、泡酒吧。可她并不相信网上的虚拟爱情,那都是中学生玩的把戏。跳舞呢,或许是自己的靓晌和舞跳得出色,应付不邀她的舞伴,他们甚至因她而引发相互间的争风吃醋,去了几趟,她怕了,遂转移到酒吧去。她常去的娃一家叫“猫失鹰”的酒吧。大概是甶天打烊夜晚开张,就像猫头鹰昼伏夜出眼睛一闭一睁吧!她倒不是欣赏这店名,而是喜欢这里有支地厂摇滚乐队,名字也怪,叫“呼吸乐队”,不谙是何含义。乐队由三人组成,一个烛肴红发的前女孩鼓,一个光头矮个男孩弹吉他,一个长发着黑色皮夹克的高个男孩弹贝司。在这家颇具规模的酒吧里,流行摇滚与重金属撞击着,朋克与民谣磨擦着,强烈的舞曲音乐夹着节奏鼓点扑面而来。吧台前的小舞池里,几对服饰发檝怪异的男女靑年正杻动着身躯,贴墙的卡庵匕也有人边喝啤酒边掷骰子,一个个大呼小叫,血脉贲张,整个儿是个疯狂的世界。方毓眉来,总是独白拣个座位坐下,欣赏摇滚乐,她的光一直倾斜在贝司手身上,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他一脸忧郁,哈着腰,乐队好像没有固定的主唱,他也唱,唱《说你爱我》,唱《让爱随风而逝》,唱《兄弟别服输》……有舶来品也有自创的,他嗓音沙哑,得天独厚,演唱技巧还不成熟,似沪在探索岛己的声音,时而咏叹时而呐喊,蕴含着难言的忧伤和冲破压抑的反抗,这一切使方毓眉感到从未有过的共鸣和震撼这种感觉让她萌生了想接近他的念头,可是,每次演出结朿,他似乎想在酒吧多呆一分钟,拎起贝司就匆匆离开,这越发让方毓眉想面对他了解他。

这是一个周末的夜晚,演完后他照旧走广出来,她尾随着旋加快脚步走到他对面:嗨,贝司手,我想请你一块儿喝茶,可以吗?他打量她一眼说,走吧!两人遂走进几步之遥的一家茶社。怎么,你对摇滚也感兴趣?坐下后他问。她笑了笑说,是啊,能说说自己的从艺经历吗?

你是方小姐,对不对?他答非所问。

我好像在哪里也见过你,只是不敢贸然相认。她说。

我叫江昊,摇滚“发烧友”。他说,我们做过邻居,我住楼卜,喜欢摆弄贝司,神经兮兮的,是不是?啊,是你呀,我说怎么有点面熟呢?她大喜过望,只是,你的外表和装束变化许多。说说,怎么进乐队的?我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二年,昏头昏脑地喜欢起摇滚,崔健有经典作品,但他老了,我喜欢的是“唐朝”、“指南针”、“零点”还有郑钧、张楚,我看电视上的实况转播、听碟片,自己捣鼓写词作曲,练了一年多,经人介绍才加盟“呼吸乐队”,混混!可我或欣赏你的音色和演喝带来的震憾力。

是吗?他忧郁的脸上似有一丝笑意闪过。

两人边喝边聊,交谈中,方毓眉更多地了解到江昊的情况,他中专毕业后被招聘到一家电机厂当技丁,后来,工厂破产关门,他领了几个遣散费回家,就在那时玩起了贝司,借以排遣心中的忧郁。他父母也是工人,不久,都相继下岗,靠摆报摊卖报阽补家用,前,他本人白天在社区帮忙,晚丄来酒吧,每场演出有三十元收人。

刚才你问我从艺经历,其实我并不是在搞艺术,我是娱乐,寻找快乐的感觉,以稀释心中的压抑。江昊说,不过,我想告诉你,酒吧复杂得很,吸毒、淫乱、怪癖像野草一样在周围疯狂地生长,有不少人渣,他们用人性扭曲的方式发泄自己的积怨和不满,因此,我奉劝你少来,最好不来。

那你不是每晚都在这儿吗?她说。

我要吃饭,要生活,当然也是寻找快乐,在这种生存状态下,除了我的贝同和乐队,我排拒一切。江昊说,我跟摇滚休戚与共,可是这种前卫艺术到了世纪末却愈来愈不景气,呈萎缩状态。地下摇滚虽在一些城市硬撑着,日子也不好过,像崔健那样形成气候大红大紫的摇滚歌手寥若晨星。

这是不是跟摇滚乐未融入主流文化有关?方毓眉问。

不存在融人与否的问题,江昊说,摇滚本身属非主流,是对主流文化的反叛和颠覆,它的存在表明社会的宽容和进步,只是还缺少一种机制来扶持它,因而其命运也难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搞不下去了改行去干别的?她问。

我希望不要出现这种状况,目前我也不去考虑以后,他说。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问起方毓眉的情况,她只说自己的业务,未触及情感类的事,他也没问,却提起中国加入了之后对纺织服装业的影响,她就自己的理解谈:看法……两人就这样饶有兴致地交谈着,直到临近子夜才分手,他没送她,却提醒她夜色迷离路上小心,并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她,说万一遇到麻烦就给他打电话他会立马赶去。她谢了谢,心里暖暖的。她打的回家,坐在车上一直在想,虽然这个江昊说自己是为了吃饭、找乐才玩贝司进乐队,可他对周围环境却有着清醒的认识,对摇滚的现状分析得也令她信服,尤其是他对摇滚的执着或者说痴迷更是不多见的,这真是个挺不错的人。当初做邻居时,自己曾把他看成神经病,责怪过他,现在想想,她很是后悔。这是一次迟到的邂逅,尽管如此,她依然因自己主动接近他并得到意外的收获而感到欣慰,多日来的压抑也像得到了缓解。此后,他们的接触渐渐多起来,而且江昊还把乐队击鼓的菲菲和弹吉他的黄伟介绍她认识。她跟菲菲很快成为好朋友,菲菲和江昊是高中同学,同校不同届。黄伟则是正儿八经的音乐学院本科毕业,自然是乐队的头。从菲菲那里她知道了江昊另外一些事,比如每天早上四五点钟,他得踩着二轮车去几家报社拖报纸,以便父母及时摆摊零售;又比如,利用自己所学的电机专业,义务替街坊邻居维修家用电器;还有,他曾拉着黄伟和菲菲到本埠抗洪的险工险段,雨中为武警官兵演出……自然,他也有不足的一面,比如满足现状,对未来儿乎不想;又比如性格中有懦弱之处,尤其是极少跟女孩往来,其感情生活可说是一片空白,菲菲大概是他惟一接触的女孩,而当两人在一起时,凡事他总听她的,有种难以理解的依赖性……

菲菲,我看你跟他挺般配的,方毓眉说,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在恋爱?

不,我有男朋友,外企白领。菲菲说,我跟江吴是好朋友,铁哥儿们,嘻嘻……她由衷地笑了一阵,叹了口气,挺好的一个人,只是,家庭条件差了些……说着把目光转向方毓眉问,方姐,你有心上人了吗?

我……方毓眉猝不及防,感到一阵心慌,她有意扮了个鬼脸说,这个么,暂时保密。但她却没法向自己隐瞒,江昊已悄然走进她伤痕累累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