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偷灵魂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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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这是我一生的收藏。会让我变得富裕。”

我挠挠我的头,感到疑惑。凯撒也跟着我们走了进来,跳上了我的床,用鼻子嗅着我的床单,在勒罗伊的“圣坛”旁边看上去像是被遗弃、被忘记了。勒罗伊拉出几本书和几张唱片,给我介绍这些男男女女,他们的脸在封面上看上去光彩照人,勒罗伊认为这些人是活着的圣人,如理查德?普莱尔, 比尔?高斯比,卡罗尔?博内特,乔治?伯恩斯,乔治?卡琳,罗比?威廉姆斯。

我才意识到办公室和店里墙上的所有照片都是跟这些同样的人,他们微笑的眼睛唤起了他们想从观众里听到的笑声。他说他听过并记下了Lenny Bruce, Carl Reiner, Mel Brooks and Brother Dave Gardner 的歌词,是从本地的宅前旧货出售处买的二手唱片,他说一个人的垃圾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的财宝。

他爬到了梯子的最高处。

“这里。是对你圣经学习的补充读物。”

他递给我一堆书,是卷边的显著的人物传记,他们的名字听起来很难听并且很“英国化”,如W.C.菲尔兹,马克思兄弟,查理?卓别林,席德?凯撒,他们的故事在我看来就是了解勒罗伊的心灵和灵魂的手册。最后,他用两只手把一本名为《幽默的命运》的书放在了最上面,是詹姆斯?M.考克斯所著的。然后他就走下了楼梯。

“听说过马克?吐温没有?”

我摇头。在阿米什人经营的戈登维尔的书店里除了偶然的《野性的呼唤》的复印本之外,我们没有读过很多思想高尚的文学作品。我们只读过圣经。读过《圣歌书》。读过土地。

“你从没听说过哈克贝利?费恩。”

勒罗伊深吸了一口气。他把双手放在心脏处,对这位他认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幽默大师表示忠诚,他说马克?吐温是美国人完全是运气,他认为俄国人才是幽默的高峰,因为他们创造了辛辣的智慧。我从没听说过这些概念,阿米什人会把这些解释为具有高度思想性的东西,并且对我专注于上帝造成了威胁。就勒罗伊而言,幽默就是上帝,而他的工作就是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幽默上来。

我把这堆书放在简易床上,保留着这些勒罗伊希望会成为我的新的圣经的书,《幽默的命运》。书封面的颜色是深褐色的,放在一个塑料封套里。书页带着油炸玉米饼的金黄色,闻起来有烟斗的味道。我翻阅着书,读着上面的副标题:爱情故事,田园生活,美国佬的俚语,讽刺的外地人。

“什么是讽刺的外地人?”

勒罗伊指着我说道,“就是你,大丑丑。”

听见勒罗伊像那样笑感觉很有趣,他弯下腰,抓着自己的两边,好像是这笑声保护自己不会从世界的边缘跌落。他站在那儿,用理发罩衫的衣袖擦擦自己的眼睛。然后看着我的眼睛,不是带着一种胁迫而是一种帮助我的许诺,“去找‘大眼睛’让自己高兴起来吧。”

“我还没准备好。”我说,并放下了书本。

“你的头发都差不多长回来了。”

“还没完全长回来。”

“回家的话这样的头发足够了。”

“你想我离开?”

“你想离开吗?”

“我应该去哪儿呢?你的生意怎么办?”

“丑丑,你就是我的生意。让我担心的是你总是想这想那,我知道这样不好,但你还太年轻而不应该有这么多烦恼。”

我点点头,他说得对,我的确烦恼过多了。

“我有太多要担心的事情。”我说。

勒罗伊叹了口气,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无论你做了什么,记住都不会是那么糟糕的,特别是如果你能从中找出有趣的事情。让一个人发笑,他就会喜欢你。让一个人发笑,他就会忘记他对你的讨厌。让你自己发笑,你就会忘记你对自己的厌恶。”

站在那儿,注视着勒罗伊大大的深色眼睛,使我意识到在他的生存宝箱里最锋利的工具就是幽默。他已经教会了我使用剃刀。我在集市上已经见过了他的力量,他是如何释放出我们眼中的火花和我们微笑时牙齿的闪光。我从未问过任何阿米什人,但是我觉得我们都一致认为在勒罗伊那儿因为这些我们会寻找到安全感。他的幽默感切开了我们不停在告诉自己的谎言,即只有一条路可走。

在黎明时分我就醒了,就在勒罗伊的“圣坛”阅读那些书籍,然后一直到很晚才入睡。我花了很多个晚上来聆听勒罗伊收集的唱片,在勒罗伊喃喃说出台词的时候学着连尼?布鲁斯和梅尔?布鲁克斯的表演。他从图书馆借来了格鲁乔?马克思和比尔?科斯比的旧唱片,在理发店里播放,并声称这就是的科斯比的一种鼓舞。显然,他和“科斯”在费城的理查德?艾伦房屋的同一栋楼里长大,是这座城市的第一个针对穷人的住房实验。通过“有效的设计”而在一个房间里容纳尽可能多的人。勒罗伊说他曾爬到了这栋楼的919A教区住所附近,并把标牌改了,把第一个“a”涂改成了“e”。(parish变成了perish,意思是毁灭、死亡等)

尽管勒罗伊喜欢科斯比,他爱的是一个名叫理查德?普莱尔的人,仅仅因为他能比其他大部分喜剧演员忍耐更多的诘问,而这也让他收到了鼓舞。勒罗伊收到了普莱尔在1975年主持的周六晚间现场秀的激光视盘,我们就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着热热的冒着泡的馅饼和刮烧巧克力糕饼,这是一种我越来越喜爱的新奇的事物。他已经谈论这张视盘好几周了,当收到它的时候,就停下一切事情来观看,甚至连跟店里人约好的玩扑克牌也不去了。他说跟教皇或者耶稣基督自身降临相比,理查德?普莱尔的日常工作才是真正的宗教体验,我想这会冒犯爱尔兰和意大利的天主教徒。他还给我讲了一些理查德?普莱尔1976年在一个名为楚博得的著名时刻,而那是我们都希望忘记的一年。

“理查德在一个关于黑人和宗教的固定节目中,他说:‘黑人没有上帝,我们只崇拜自然。’然后白人说,‘为什么不崇拜我?’然后理查德转过去对着他大部分是白人的观众们,板着面孔说:‘现在当我说起白人,我不是指所有人。’他停顿了一下,并在继续说之前笑了起来:‘但你们知道你们是谁!’这时问者们站了起来。并且呼叫起哄。一位质问者喊叫道:‘对我有幽默感你最好感到高兴。’然后理查德怎么做的?哦,他只是在舞台上停了下来,看上去在认真思考并很快地说出,‘是的,我的确会对你有一种幽默感而高兴,因为我知道你们白人对我们做了什么。’接着善良的人们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掌声,因为他应对得非常好。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我告诉勒罗伊我曾经以为上帝是一个黑人,直到主教告诉我上帝没有面孔。勒罗伊说他也这样认为,然后在那个冬天就让我和他一起看周六晚间现场秀,还有另外一位名叫艾迪?墨菲的喜剧演员的片子。我们和露丝安妮一起在勒罗伊的沙发上度过了很多个寒冷的夜晚,露丝安妮还会评价艾迪?墨菲的演讲才能,因为她不能看见他的表演。

“艾迪还不错,不过理查德更加有天赋,”她说,并哀悼一个事实,即在多年以前他已经在自己身上放了把火,然后告诫道,“亲爱的,你离了婚,可不要把自己烧死,而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应付媒体。一直要拿两根火柴。咱们一人一根,好不?”

据勒罗伊所说:“真相是有趣的,不管它是多么糟糕,即使它让人们吓破了胆,或者让他们像婴儿那样哭泣。”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这我的整个一生都是有趣的,尽管我不能从中看出任何的幽默。勒罗伊说我还没有发展出一个“幽默的思维方式”,即使在过于集中于自己所看的书本时,他似乎也不完全是幽默的。回头看看,他总是书不离身。我接收了他的这个习惯并且在我工作的时候也会阅读,在我进行扫除的时候也会在手中拿着一本《幽默的命运》。

“你怎么才能知道你是否有趣?”

勒罗伊从收银台上抬起头。

“你不能。对此你需要观众来决定。”

因此在圣诞周的每一天我都在等待艾玛,希望她能够再次到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她解释我为什么要离开阿米什社区。我想逗她笑,让她知道我在“英国人”间适应得很好,而且我也许在他们中能做得更好。但是圣诞节来了又走了,艾玛到来的希望比理查德·普莱尔给勒罗伊回信更加渺小。勒罗伊不高兴。我也不高兴。脾气暴躁,闷闷不乐。我们默默工作,用剃刀和剪刀排遣我们的失望。

一方面我想告诉艾玛真相,为她揭示我离开的真正原因--我的双手,那些照片,我不想原谅那个司机,另一方面对我又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也难以承受她的失望。无论我多么努力,都不能从这些事情中找到幽默。不管勒罗伊如何相信,我都是一个小偷,而不是喜剧演员。

母亲在我收到漫画书的那晚曾经告诉我,笑声是当上帝原谅我们的错误时发出的声音。我想从这些折磨我的可怕真相中听见这声音,但有的只是一阵安静。我不断地告诉那把大椅子我小时候曾做过什么,但只说到了照相机。我未能对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块石头说过我还没有原谅那名司机。回想起来,我不知道我允许了自己多少次去憎恨那名司机夺走了我的至亲。不管别人相信我的姐姐们去了哪儿,但他们终究不跟我们在一起,这给了我无数次去憎恨的理由。

1984年的新年前夜,我和勒罗伊的朋友们一起在他的电视中看见时代广场的水晶球降落下来,他的朋友们是来参加年度PDDLC:百乐餐晚宴及下流五行打油诗比赛。勒罗伊订立的PDDLC的唯一规则就是不要用从楠塔基特岛来的人作为打油诗的开始。我不知道楠塔基特是什么,也从未听说过五行打油诗。我坐在沙发上听一个退休的数学教授朗诵。

有一只聪明的狗名叫霍雷肖,

它设计了一个数学比率:

总数空间

从它的胯部到他的脸

跟单独口交是相等的。

所有人都笑起来了,但我还在把这几句英语翻译成德语,根本没有听过什么是口交。我强装出微笑,然后其中一个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丑丑,轮到你了。”

我坐在沙发上,感受到人们期待的目光,甚至露丝安妮都感觉到了我的恐惧。“去吧,丑丑,”她温柔地说。“一切都是公平的游戏。”

我放下从咖啡桌上的盘子里拿的纸杯蛋糕,擦干净嘴巴。我对作诗一直都很在行,特别是在跟我姐姐们学习的那些摇滚歌曲的歌词。在那天晚上我至少听了十二首五行打油诗,某些比其他的更下流,我知道韵律是什么,也作出了我这自己的打油诗,即使我不确定翻译成英语是不是正确的。但是大家都在等着。

你听说过迪赛试衣工吗

他们从来没有时间上厕所

他们不是无偿工作

他们为女人们做长筒袜

因为这,他们经常十分痛苦。

起初没有人说一句话。露丝安妮给了我另一个纸杯蛋糕,不能看见我还没有说完第一首;然后勒罗伊鼓掌并鼓励我再给他们多讲点儿。

“什么是迪赛试衣工?”他问。

我告诉他们我听说过的李维和阿莫斯埃希兄弟俩的事情,他们在一个秋天暂停了在烟草仓库的工作而在女用内衣裤厂找到了工作,做女人的“连裤袜”,他们这样称呼。“但他们还是丢掉了那份工作,然后到这座城市的一家职业银行找到另外的工作,”

在那儿工作的一个女人们问他们之前是做什么的,他们说他们之前是迪赛试衣工。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并说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工作。阿莫斯指着李维说:“我检查连裤袜的质量,李维检测长短并说出了‘迪赛试衣工’,从此以后这个词组就被创造出来了。”

观众们和露丝安妮发出叫喊,想要我讲更多。我告诉他们我并不是想讲笑话。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所有人都知道艾希兄弟不是锯木厂里最锋利的刀片。但是我越是想着他们的故事有多么荒唐,这让我看起来是多么的傻,是如何把我们所有人弄来做比较,我也就越是笑得厉害。我们的笑声充满了勒罗伊的客厅,就像是气球里充满了热气,这让我渐渐明白--无论何时当人们一起发笑,他们就创造出了一种共同性。

我相信这只会是一件好事情,人们也相信我已准备好融入这个共同群体。他们面朝勒罗伊宣称道:“丑丑已经准备好要看见椅子后面的你了。”

我注视着他们,认为这是他们的笑话。

“我每天都看见勒罗伊在椅子后面。”我说。

“不,《与凯撒一起在椅子后面:一个理发师的忏悔》。”他们边说变笑得东倒西歪,“你在周二晚上还没有见过他。”

这年的第一个周二,勒罗伊似乎有点紧张。这是自从我到这儿以来的第一个他没有问我夜间安排的周二。他甚至没有跟我纠缠艾玛的事。更大的威胁让他心烦意乱。回想起来,我确定勒罗伊更想去看电影,但他这一次迫使自己对着我而不是它们坦白。这就是他们乐趣的一半,看见我对真实的勒罗伊的反应,但是在1984年1月3日那天,我还完全没有准备好遇见他。

难怪勒罗伊需要抗酸剂。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每月初的焦虑与租金和公共事业支出有关,而不是害怕会在表演《与凯撒一起在椅子后面:一个理发师的忏悔》的时候身体不适,这是一出喜剧脱口秀的固定节目,是他在聆听了只想对勒罗伊告白的顾客多年之后创造出来的。“我从椅子上听到了比大多数精神病学家一生中所听到的真实故事都多。”他说,尽管我那是还不知道什么是“精神病学家”。我猜他认为病人听陌生人的话最终会受益。他梦想这个节目会让他去纽约或者好莱坞,并最终风靡全世界。

“肚子又疼了?”在我放好草坪躺椅的时候问他,我们尽可能舒适地躺在了椅子上面。

“不。”

“你今天已经吃了一半的抗酸剂了。”

勒罗伊咒骂着我们的工作。显然地,耶和华见证人拒绝跟他续签折叠椅租赁合同,因为勒罗伊没有参加他们的集会,而他之前曾许诺要参加。当他们在那天上午出现在店里的时候,他说:“引用一句亲爱的已故的桃丽丝?帕克女士的话,我太他妈忙了,反之亦然。试试忍受对这个的见证吧!”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他只是说了句:“抱歉。”

他为他邀请的这群吵闹的大学生和年轻的主顾而感到担心(他在很晚的时候才开始表演,在晚上十点,以阻止年老的人来观看,声称接近死亡的人会因太痛苦而笑不出来)。让人更担心的是,我不确定他写的这些东西适不适合我,或者对那些会挤满店里并期望大笑的人们有效。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白人并且较年轻,除了他认识的有时帮他给理发店刷涂料的拉美裔男孩儿。一群大学男生从派对到这儿来,喝醉了酒并且浑身散发着烟酒味。我站在门边,帮他们取外套,并收钱,勒罗伊要把它们捐给北费城的一家收容所。在我身边坐在高脚凳上的是露丝安妮,她从宾果游戏厅回来待在家里,想给勒罗伊精神支持。

我得知勒罗伊的自白会没有打广告就吸引了来自本县各地的人们。他靠的是口头宣传,并认为如果他所做的材料有希望,他就会通过出席者而知晓。45个人在周内的一个夜晚,在10点过后把理发店塞得满满的,已经说明了他们信任勒罗伊所要讲的就是他们生活中所极度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