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墨文烈离去,屋中僵硬的气氛稍稍有所缓解,为了孩子,两个女人暂时淡化了之间隐藏的敌意。
“珍妃妹妹…..喝些烫暖暖身子吧”在礼节大面上,陈芷青总是做得很周到,虽眼见墨文烈对冷如霜小心在意,心中妒忌得犹如喝了几大坛陈年老醋,也仍保持着最基本的规矩。
冷如霜轻轻咳了一声,眼神复杂得瞅了一眼陈芷青,低低说了声谢谢,起身,倒了一碗热汤,一饮而尽,随着汤的热量,她冰凉的心也逐渐有了温度。
自己喝完,又给儿子倒了一碗,叫醒孩子,喂他喝了半碗,看儿子重新呼吸均匀地进入梦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王妃….,他什么时候登基?”冷如霜努力保持语气平和。
“后天,介时,场面一定非常隆重”陈芷青提起墨文烈登基一事,显出少有的激动。
“哦…..,到时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到场呢?”
“那是自然,所有的人都会受封呢”陈芷青眼里浮起一层喜悦,大约想起了自己尊贵的皇后之位吧。
冷如霜沉思着低下头,想了半天才担心地说“穹儿病得如此之重,只怕实在不易折腾呢”
“这…..倒也是….,不过,就怕,王爷会不高兴”
“可是,若到那天,穹儿突然有什么意外,会不会不吉利呢?”冷如霜显得忧心仲仲。
被她一提,陈芷青也犯了愁,愣了半天,转动的眼神终于稳定下来“珍妃妹妹,你想的不无细心,但穹儿独自留在府中,也让人很是担心,不如这样吧,由我来说服王爷,那天,你就陪着穹儿留在府中,你….愿意吗?”
说完,她有些紧张地盯着冷如霜,生怕她斥责自己,要知道那样的场合,谁都不想缺席,其实,她刚刚那样说,貌似关心墨无穹,实际上,她私心里,是不想冷如霜出现。
却不知,她此言正合冷如霜心意。她不仅讨厌那样的场合,而且另有打算。
“我怎会不愿意呢?穹儿是我的骨肉,照顾他是我的本份,另外,还要多谢王妃去王爷面前帮忙说词呢”
冷如霜洞察秋毫,并不说明,只是眼里不由自主滑过一丝淡淡嘲弄,她现在说得这么托大,介时真的能说服墨文烈么?
看冷如霜爽爽利利就答应下来,陈芷青高兴万分,根本没留意其它,不知不觉,对冷如霜的芥蒂真的少了许多,暗想,她并不象樱桃说的那样难以相处嘛。
当晚,墨文烈一夜未归,派人送话回来,说是在宫中与大臣研讨登基细节,要明晚才能回府,并让来人仔细询问墨无穹的情况,冷如霜为了自己的打算,有意隐瞒了孩子大有好转的实情。
第二天下午,吃过午饭,冷如霜正靠在床头,给儿子讲故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间或有墨文烈爽快的笑声,她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声吩咐儿子“乖,闭上眼睛,我们做个游戏,看你能不能骗到你父王,如果没被你父王看出你醒着,就算你赢,好不好?”
“嗯,穹儿一定赢….”小家伙兴奋得两眼发光。
“好了,快点闭上眼睛吧,你父王已走到门口了”冷如霜压着嗓门催促。
小家伙乖乖地闭上眼,还脸朝里翻了一个身子。
他刚准备好,墨文烈在陈芷青的陪同下,正好跨进房门。
冷如霜趴在床边,也假装睡着,一动不动。
“嘘~~~青妹,小点声,她母子睡着呢”墨文烈一见眼前的情形,赶快小声提醒陈芷青。
“三哥….,穹儿身子这么弱,….依我看,明天就让孩子留在府里吧”陈芷青看他一脸紧张,不由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提议。
“让穹儿留在府里,不去看本王登基?”墨文烈眼见儿子这时还昏昏沉沉,一副不醒人事的样子,也不由有些游移。
“万一到时,孩子有什么好歹,不仅对穹儿不好,对你登基也不吉利,三哥…,你要是心疼穹儿,就听青妹一次话,好吗?”陈芷青说到最后,那语气,让冷如霜感觉她恨不能跪下来哀求一般。
良久,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冷如霜知道,一定是墨文烈在斟酌考虑。
果然,又停了片刻,墨文烈才又开了口“也罢,总不能因为本王登基,伤了穹儿,他病成这样,就让他留在府里吧,只是….介时,府中只余一些下人宫女,没个主子怎么成?”
“三哥…..,你看,珍妃妹子这么疼孩子,她一定会不放心的,不如…..”陈芷青吞吞吐吐,自己总觉着有点心虚。
“不行,她一定要去”墨文烈坚决打断了她的提议。
冷如霜暗自失笑,她早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按墨文烈一贯的思路,这是他将自己推向众人的最好途径。
“既然三哥一定要珍妃妹子去,那就让臣妾留下来照顾穹儿好了”在妒忌的驱驶下,陈芷青鬼使神差,赌气将了墨文烈一把。
“你是未来的皇后,不去更不妥”墨文烈果然没有同意,不过,语气已开始有些浮躁。
“三哥,那你说,让谁留下来呢?”陈芷青稳下情绪,反问。
“我先回宫,这个等晚上我回来再议”
冷如霜一听墨文烈要走,再也装不下去,直起身子,皱眉揉眼,一副被吵醒的不耐烦。
“如霜….,你醒了?”墨文烈盯着冷如霜,一脸欣喜。
“明天….我留下陪穹儿”冷如霜简明扼要,直奔主题,声音平静而淡漠,没有一点温情,就象两人只是普通的寻常关系。
在禁房一天一夜的凄苦,以及听到他夜宿陈芷青寝房的事实,已令她果断对自己的这段苦恋划了句号。
尽管她知道,墨文烈还在爱着她,尽管她的心,还在为着墨文烈霍霍做疼,但,更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规矩繁多,共侍一夫的痛苦生活。
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
“不行….,明天你无论如何也要到场”墨文烈回答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那样的场合不适合我,再说,我担心孩子,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一定要留在府里”冷如霜唇片紧抿,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你真是上天派给我的克星…..哼”墨文烈重重哼了一声,猛地摔门而去。
他走了好一会儿,陈芷青才从紧张中缓过气来,想着冷如霜刚刚与墨文烈的对执,神情一片黯然,她何时敢象冷如霜一样,如此针峰相对地跟墨文烈对驳呢?不敢,她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身不由已长叹了一口气,冷如霜拢起垂在脸前的一缕发丝,望着她,随意问道“王妃….,,你很爱他是吗?”
听到她突兀的问话,陈芷青一时,有些迷茫,愣了一下,才不自在的回答“怎么想起问这个呢?爱或不爱有什么不同吗?总之,怎样也改变不了我是他的女人这个事实”
冷如霜闻听,一阵失神,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他的女人?….是啊,谁也改变不了你是他的女人这个事实,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你跟如妃妹子也同样都是王爷的女人啊”陈芷青察觉到冷如霜的失神,善意地补充了一句。
“昨晚….,真的很感谢你”冷如霜迅快地收起伤感,转了话峰。
“不用客气的,再怎么说,穹儿也是我带大的”陈芷青始终没有说出,昨晚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禁房,其实全是墨文烈的指示这一真相,她虽然不打算再跟冷如霜争峰,却也不会傻瓜一样为他们做说客。
“对了,王妃,跟你说件可笑的事情,你知道当初墨文极为什么会输给文烈吗?也不知他的女人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什么麝香能提高房事的兴致,却不知….那是一种特效避孕药啊”
“你说什么?”陈芷青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一下全没了一丝血色。
冷如霜情知她会有这样的反映,如果不是昨晚的事,如果不是她决意离开,她是绝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对其他事可以大方,对爱情,她做不到。
“王妃,怎么这么大反映?有什么不对吗?”她装出一副纳闷的神态。
“你是从哪里听来?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陈芷青激动之下,浑身打着哆嗦,几乎站立不稳。
“你别管我哪里听来,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长期大量使用,有可能造成终生不孕,曾经某朝有位皇后,一直用麝香沐浴,最后,她一进都未生下一个孩子来”
“不….,不可能….,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陈芷青眼里闪动着疯狂的神色,冷如霜不无有些担忧,这个女人,一直着了魔一般的想要孩子,猛然听到这样的讯息,会不会受不住打击啊。
“王妃,有什么不妥吗?”她走到她身边,扶住她哆嗦的身子,一时,却想不出该说什么安慰之词。
“别管我….别管我….”陈芷青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
冷如霜暗叹一声,唉,自己这番善心也不知发得对还是错呀。
走到床边,探头一看,墨无穹竟已真的睡熟,她细心地替他掩了掩被角,看他小脸红扑扑的,分外好看,情不自禁俯首亲了一口。
随后,走到门外,让侍卫唤来王五,仔细交代了他一些事情,王五听了之后,二话没说,立即寻机奔出王府,按照她的吩咐,连夜马不停蹄忙碌了整晚。
当天晚上,墨文烈依然留在宫中,没有回府,清晨一早,就派人来接走了陈芷青、如妃、墨无痕及墨文极的两个女儿。她们临走,还带走了大批宫女侍卫。
因了她们的离去,府中立时显得分外空寂。
吃了早饭没多久,王五抱着墨无穹,跟在冷如霜的身后,也走出了储君王府,在门子敬畏的目光中,他们显得悠闲自在,一看,就给人一种闲逛的错觉。
可是,刚转过那道街,他们便上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高大的骏马,在马夫的催赶下,扬起冲天的尘土,径直驶向城门。
车中,传来冷如霜温柔的话语“穹儿,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的亲生娘亲啊,不过,我喜欢你喊我妈妈….,”
“你是娘亲….,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呀,不然,你这么调皮,妈妈才懒得理你呢….儿子,妈妈将你带离墨都,你长大之后,会不会怨恨我啊….”
“不知道呃…”
“怨也不行哦,谁让你是我儿子呢,妈妈很霸道的,不过….妈妈会教你打拳,会教你认字,而且会带你去很多好看好玩的地方”
“哇,好棒哦….,穹儿喜欢….”奶声奶气的欢呼,直冲云宵。
伴着母子俩的一对一答,在墨文烈登基的大好日子里,他最心爱的女人,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一起从墨都离奇消失,走得那么干脆,干脆得连一张纸片都未留下。
当墨文烈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晚上,他正跟满朝文武,在推杯换盏,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差点将他激爆,幸好陈芷青及时在暗中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做为一国之君,他努力撑着笑意,伺机走开,唤来鲁戈,秘令他即刻派人前往榕城,查看冷如霜义父的行踪。
只要那老人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等待的夜晚,令他焦灼,令他怒火不断上涨。
然而,天明之际,等来的消息,却如一盆冰水泼在他头顶,那老人,已在昨晚不知去向。除了一应细软,其他一概没带,看来,走得很匆忙。
但,墨文烈却从这匆忙中,知道,冷如霜这次,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她带走了孩子,带走了义父,带走了所有的牵挂,带走了任何能令她留下的借口,难道,她不再爱自己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了那一天一夜的责惩?还是因了穹儿的病?
墨文烈象疯了一样,命人拆了禁房,烧了一切墨无穹与冷如霜曾碰过曾用过的物品,既然这个女人冷若冰霜,心如坚铁,自己又何必苦恋她一人呢?
他却不知,一场更可怕的打击随之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