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喋血救兵
5432200000015

第15章 喋血神捕(1)

京城奇案

京城,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人多,人多的地方故事也多。

聚贤茶庄不是京城最大的茶馆,但却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人们来这里,不仅可以品尝到上好的西湖龙井茉莉花茶,还可以听说书先生说书。当然,别的地方也有说书先生,但那个说书先生不是快嘴书生梅瘦竹。

梅瘦竹说书和其他人不同,别人是说“书”,说的永远是书上的故事,而梅瘦竹讲的是新人新事,是发生在本朝本代、发生在人们身边的奇闻趣事。这样的故事当然比那些老得掉牙的历史故事更能吸引人。所以来聚贤茶庄喝茶、听书的人,总比别处要多一些。

时间已是夏末秋初,天地间已有了丝丝凉意,但聚贤茶庄里的气氛却永远是热的。

当茶庄里的每个角落都坐满人的时候,快嘴书生梅瘦竹也便该出场了。

今天,照例是由他那个十来岁的小徒弟乖乖儿先出场,拿着一块大红布往说书台上轻轻一罩,端上一杯热茶,然后端端正正站在一边,恭请师父出场。

梅瘦竹人未出场,“咳——”的一声却先传了过来,于是本来热闹嘈杂的茶庄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快嘴书生来了。

一件浆洗得已经发白的长衫,一柄四季不变的折扇,一个精神矍铄的瘦老头,这便是快嘴书生梅瘦竹。

梅老先生往台前一站,目光一扫,折扇合拢,往台上一拍,先声夺人,朗声道:“诸位看官,近来京城出了一桩奇案,诸位可知否?”

台下众人连连摇头。

梅老先生微微一笑,道:“那好,今日老朽就给诸位讲一讲这段‘青壮男子离奇毙命,京城名捕束手无策’的公案。此案尚属官府机密,从未外传,老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当差的友人处探知,在此演绎成书,以饱诸位耳福。”

话未说完,台下已有人连连鼓掌催促道:“快讲!快讲!”

梅老先生微微有些得意,清清嗓子接下去说:“话说本朝今年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京城北郊雷公山下有个叫雷老七的老汉,一大清早便提了个桶去雷公河边打水,准备让老婆煮粽子吃。谁知一桶水提回家,却被老婆臭骂了一顿。”

坐在下首的小徒弟乖乖儿接口问道:“好好的,他老婆为什么要骂他呢?”他当然并不是真的心存疑问,只是想给师父一个话头,好让他接着把这个故事讲下去。

梅瘦竹接着说:“原来老婆嫌他提回来的水不干净,不但水面飘着淡淡的血丝,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雷老七再回到河边打水时,由于挨了老婆的骂,心里窝着火,暗想:他娘的,好好的河水,怎么会有血腥味呢?信步沿着河边向上游寻去,不出十步远,便看见一处芦苇丛中有白晃晃的东西十分惹眼,扒开芦苇走近一看,天哪——”

讲到这里,梅瘦竹忽然停顿下来,端起茶杯不急不慢地喝了两口。乖乖儿早已明了师父的意思,急忙托了个茶盘,走下台去。

台下的茶客们都明白,这是快嘴书生讨赏钱的惯用伎俩,心中既好气又好笑,无奈好奇之心已被梅瘦竹勾起,只好乖乖掏出或多或少的几个铜板扔在茶盘里,并且都伸长脖子急欲听说下文。

乖乖儿端着盛满赏钱的茶盘走到师父面前,梅瘦竹捏捏嘴角的两撇八字胡,微微一笑,又精神抖擞地朗声说了下去:“诸位看官,你道这雷老七在芦苇丛中看见了什么,原来竟是一具光溜溜白晃晃没有穿衣服的尸体。”

“尸体?”台下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请诸位猜一猜,这雷老七看见尸体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梅瘦竹故意卖个关子。

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猜道:“一定是他胆小,吓晕过去了。“

梅瘦竹喝口茶,摇摇头,笑而不答。

另一个汉子猜道:“他一定转身就跑,赶紧去报官。”

梅瘦竹仍旧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雷老七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裤裆里撒了一泡尿。”

台下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梅瘦竹接着说:“官府接到消息后,迅速派衙役赶到现场。经过仵作堪查,发现死者为一青年男子,相貌英俊,身强力壮,死因简单明了,一剑穿心,失血而亡。死亡时间大约为昨晚后半夜。死者身份也很快被查明,乃京城雄风镖局的少主人叶枫。”

众人一听“叶枫”这个名字,都大吃一惊。雄风镖局的少主人叶枫在京城里并不是无名之辈,不但家财万贯,英俊风流,而且还是一位武林高手,拳脚功夫十分了得,曾在昆仑山下单手伏虎,威名远播。在座众人不一定都见过他,但他的大名,却是人人都曾听过的。他怎么会赤身裸体暴尸河边荒野呢?

梅瘦竹似乎看穿了众人的心思,说道:“此中缘由,也许只有凶手才会知道。”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茶客中有人问道。

“此案目下尚未告破,凶手仍逍遥法外。衙役从案发现场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此案遂成无头公案。官家层层上报,最后传到朝廷,惊动天子。现如今,此案已最后落到六扇门总捕头陆天沉手中,皇上责令其限期破案。”

乖乖儿惊道:“这位陆天沉,可是那位号称神州第一名捕的陆天沉陆大爷?”

“正是此人。”

台下众人都松口气,纷纷说道:“这就好了,听说陆神捕当差二十余年,破案无数,任何奇案怪案到他手上无不迎刃而解。他一插手,这桩离奇凶案一定真相毕露水落石出了吧?”

梅瘦竹冷冷一笑,摇头叹道:“世事无绝对,神捕也有不神之时。就连大名鼎鼎的陆神捕一接到此案,也不由大皱眉头。”

有人问:“这是为何?”

梅瘦竹道:“诸位客官有所不知,据老朽打探,自今年四月至今,京城各处命案频出,已发生这样的离奇血案十余起,死者均系青壮男子,死时均不着寸缕,死因皆是一剑穿心过,死后都暴尸荒野。死者中既有豪门官宦,也有平头百姓,既有江湖豪客,也有风流侠少。加上雄威镖局叶枫,已有十八桩命案了。京城圣地,天子脚下,三月之内,连出十八起离奇命案,这可是本朝开朝立代以来从未有过之事。皇上闻之,龙颜大震,一面下旨相关人等严守机密,以免风声传出,人人自危,民心动荡,危及社稷,一面责令六扇门全力缉拿凶手,限期破案。但是,据传时至今日,陆捕头和他那一帮兄弟虽忙得焦头烂额,鸡飞狗跳,却是瞎子点灯白费劲,连凶手的影子也没见到。昔日京城神捕,如今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再也神不起来了。”

“哦!”听到此处,台下众人总算听明白了这十八桩血案的来龙去脉,一颗悬着的心想放下来,却再也放不下来了。

梅瘦竹端起茶杯道:“这段公案至此便暂告一段落,至于后事如何,待老朽再去打探之后,再来向诸位细说分解。”

众人不由一阵唏嘘。

梅瘦竹让徒弟收拾好赏钱和行头,向台下弯腰一揖,正欲告退,忽然有人喊道:“梅老先生请留步。”

梅瘦竹一怔,抬头一看,忽见从台下茶客中站起来三个人。为首一人四十余岁,浓眉、虎目、方鼻、阔嘴、黑脸膛,额下蓄着一把胡须,却根根直起,如钢针一般。他左下是一少年,约双十年华,剑眉星目,腰悬长剑;右下是一虬髯大汉,脸如紫铜,双目圆瞪。三人虽身着长衫布衣,却目如闪电,炯炯有神,气质不凡。

梅瘦竹不敢怠慢,忙拱手相迎,道:“三位官人有何见教?”

中年汉子踱步过来,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按,道:“这是我等一点心意。”

梅瘦竹受宠若惊,忙道:“不敢不敢!小老儿受之有愧!有愧!”

中年汉子道:“在下想用这锭银子堵住一样东西。”

梅瘦竹一怔,道:“不知客人想要堵住什么东西?”

中年汉子冷冷地道:“堵住你的嘴。”

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出门,大步而去。

少年和那虬髯大汉看了梅瘦竹一眼,也跟了出去。

梅瘦竹怔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去取银子,却拿不起来,原来那中年汉子轻轻一按,竟已将银锭嵌入桌面。

梅瘦竹脸色一变,顿时汗如雨下。

乖乖儿嘟囔道:“师父,此人是谁?竟然如此无礼!”

梅瘦竹呆呆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如果为师没有看错,他就是陆天沉。”

快嘴书生梅瘦竹的确没有看错,那轻轻一按便将银锭嵌入桌面的中年汉子,的确就是号称神州第一名捕的当今六扇门总捕头陆天沉。

据传,当前京城有两大绝顶高手,一个是无情剑客高人杰,他手使一柄无情剑,号称剑出无情无情剑客;另一个便是陆天沉。陆天沉使用的是一根特制的精钢飞链,链长七尺,重五十三斤。飞链一出,神鬼莫测,江湖宵小无不闻风丧胆,伏首遭擒。

而跟在陆天沉右首的虬髯大汉,就是六扇门中大名鼎鼎的辣手捕快杜五。

陆天沉左首的英俊少年,则是陆天沉的义子剑如风,京城小神捕如风剑就是他。他四岁随义父习武,七岁成为江湖第一剑术高手如风大师的入室弟子。十年苦修,十七岁艺成下山,到六扇门当差,手使一柄三尺七寸长的如风剑,罕逢敌手。时至今日,虽不过短短三四年间,他却已屡破奇案,少年功成,名满京师,成为了陆天沉最得力的助手。

但是,正如梅瘦竹所说,世事无绝对,神捕也有皱眉时。眼下这十八桩震惊朝野的连环血案,就把这三位六扇门的高手给难住了。

陆天沉已派出六扇门所有捕快,四处侦缉,自己也带着剑如风和杜五整天身着便装,出没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希望能查探出一点眉目来。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仍然毫无所获。

而最要命的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一系列连环血案至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停止,京城各处仍然随时都有可能发现赤身裸体、一剑穿心的青壮年男子的尸体。

走在回六扇门总堂的路上,他们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心头显出少有的沉重。

日薄西山,一个毫无收获的日子又即将过去。

陆天沉看看天色,叹口气说:“风儿,时间不早了,先回家吃饭吧。”

他看看杜五,这位与他情同手足的钢铁汉子自跟他一起着手调查这宗连环命案以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明显消瘦了不少。这可是曾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

他拍拍他的肩膀,道:“老五,今天是蒹葭的生日,我特意让她烧了几个好菜,一起过去喝一杯吧!”

杜五呵呵一笑,道:“好啊,我心里可老惦记着你收藏的那坛上好的陈酿女儿红呢。”

青山,流水,小屋。

没有人会想到名满京华的六扇门总捕头陆天沉,竟然会住在京城里最偏僻最幽静的地方。也许只有看透了都市繁华和人世沧桑的人,才会喜欢这样清静的世外桃源;也许只有内心无比寂寞的人,才能耐得住这无边的寂寞。

陆天沉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没有人知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绝对了解另一个人,绝对没有。

陆天沉、剑如风和杜五走进小屋,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随风飘来,屋子中央的小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荤素有致,热气腾腾。

听见脚步声,一个十八九岁、一脸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少女迎出来,欢叫道:“爹、如风哥,你们回来了!”这少女便是陆天沉的掌上明珠,名叫陆蒹葭。

她一眼看见正朝她咂着嘴巴、佯作流口水状的杜五,脆声笑道:“杜五叔,您也来了!”

杜五呵呵笑道:“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杜五叔能不来恭喜你这个寿星婆吗?”

陆蒹葭不高兴了,噘着嘴跺着脚道:“爹,你看,杜五叔一来就取笑人家!”

陆天沉怜爱地看了女儿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陆蒹葭的脸红了。

她走到剑如风身边,取下他的长剑在墙壁上挂好,一面拉他坐下一面说:“如风哥,你今天中午在外面又没来得及吃饭吧?肚子饿瘪了没有,快坐下吃饭!”

剑如风还没回答,杜五又抢先叫起来:“哎哟,我今天也没来得及吃午饭哩,怎么没有人心疼我呢?”

剑如风和陆蒹葭知他话中有话,不由脸色涨得通红。陆蒹葭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杜五叔,你再取笑人家,人家就不给你盛饭吃了。”

杜五连忙作揖告饶,连声道:“不敢不敢!杜五叔可是还想多吃你几碗饭呢。再说,不趁现在多吃一些你烧的饭菜,以后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陆蒹葭一怔,问:“为什么?”

杜五笑道:“有道是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你已经十八岁,出落成一个花一般的大姑娘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离出嫁不远了。等你嫁了人,成了人家的小媳妇儿,一心只顾着侍候你的情哥儿,哪还有空烧饭给你杜五叔这个老讨厌鬼吃哟。”

“你……你……”陆蒹葭气得脸色通红,连连跺脚,嚷道:“哼,人家、人家一辈子不嫁人,行了吧?”

杜五更乐了,瞧了剑如风一眼,向她眨眨眼,笑道:“你要是一辈子不嫁人,这里就有一个人要打一辈子光棍啰!”

陆蒹葭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眼泪都快气出来了,忽然银牙暗咬,右手一挥,一件暗器向着杜五的觜巴疾射而去。

由于相距太近,加上杜五又猝不及防,嘴巴不由被暗器打个正着。

大家惊出一身冷汗,可定睛一看,却又不由笑出声来。

原来塞在杜五嘴里的,竟是一只油腻腻的肥鸡腿。鸡腿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烫得杜五直打哆嗦。

陆天沉一面招呼大家坐下吃饭,一面轻轻责备女儿道:“你这个孩子,没大没小……都怪我没教好,把你惯坏了,要是你娘在就好了……唉!”

“爹!”陆蒹葭听到父亲的叹息声,眼圈儿就红了。

陆天沉长叹一声,说:“说起来也只能怪你爹太执著了,当年大漠黄金盗挟持你娘来要挟我,要是我当时……唉,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你都长成大人了,要是你妈能亲眼看到你长这么大……”

陆蒹葭放下筷子,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剑如风忙道:“义父,今天是葭妹的生日,大家应该高高兴兴才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的过去吧……看,菜都凉了,快吃饭吧!”

杜五也呵呵笑道:“对对对,来来来,吃饭、吃饭,喝酒、喝酒!”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又欢快起来,又热闹起来。

饭后,陆天沉和杜五在院子里的油灯下下棋,陆蒹葭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剑如风走进厨房,说:“葭妹,我来帮你洗碗吧!”

陆蒹葭笑着摇头说:“不用了,如风哥,我自己来就行了。”

剑如风又说:“那我帮你倒水吧。”

陆蒹葭道:“不用了,你累了一天,早点回房休息去吧。”

剑如风道:“我、我睡不着。”

陆蒹葭问:“为什么?”

剑如风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陆蒹葭忍不住扭过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站在自己身后,脉脉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不由腾的一下红了。

剑如风吞吞吐吐地道:“葭妹,我、我……”

陆蒹葭低着头,一边心不在焉地洗着碗,一边说道:“如风哥,你有什么事么?”

剑如风犹豫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鼓足勇气红着脸说:“葭妹,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我有件礼物想要送给你。”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到她面前。

陆蒹葭急忙擦干手上的水渍,接过一看,眼里不由露出欣喜的目光。

剑如风说:“这块玉佩是我们剑家祖传之物,是我的亲生父母在世时留给我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

陆蒹葭把玉佩捧在手心里,双颊飞红,含羞带笑,说:“只要是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剑如风不由满心欢喜,本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又怕被杜五看见遭他取笑,只好忍着心头千言万语,恋恋不舍地步出了厨房。

陆蒹葭手捧玉佩,心头甜丝丝的,满心欢喜翻来覆去地看着,忽然发现玉佩背面刻有一行小字,拿到灯下一看,原来是“缘定三生”四个字。

活着的“尸体”

朝阳新出,从山间吹来的晨风已透着丝丝凉意,仿佛是在告诉人们,秋天的脚步已越来越近。

陆天沉和剑如风出门时,陆蒹葭特地给他们父子俩多加了一件衣服。

父子俩来到六扇门总堂,远远的便看见总堂门口围了不少人。两人心头一惊,疾步走近。

杜五正带着一帮捕快在那里等着他们。

陆天沉问:“老五,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