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跌进情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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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关东行(1)

一 祖孙卖艺

山海关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雄踞在崇山峻岭之间,是通往关内外的咽喉要道。无论是一些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还是一些衣锦还乡的高官富贾,都愿在这儿歇歇脚。特别是那些路过此地的江湖豪侠,文人墨客,大都愿意站在碣石山上望着无边的沧海,领略一下当年魏武挥鞭时的豪情。

康熙二十五年八月初八,山海关下的姜女庙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新近建成的姜女庙正在进行释迦牟尼的开光盛典。据说,这尊铜佛是辽西义州府的一位常年行走于关内外的红顶商人出资浇铸的。铜佛重十三吨,高九米,金光灿灿,溢光流彩,栩栩如生。人们奔走相告,都想领略一下大佛的风采。庙前的空地上,算命的、卜卦的、卖药的、拔牙的、烧香的、还愿的,你推我搡,呼爷寻子,好不热闹。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对一老一少跑江湖的艺人格外引人注目。老者六十上下岁,花白胡须,精神矍铄,手里拿着铜锣;年少的是位十七、八岁身着红衣的蛾眉粉黛的如花少女,看样子是祖孙俩。祖孙二人正在演出他们的拿手绝活马术。少女身上的红衣和胯下的枣红马浑然而成一体,像一团炭火般。老者面色平容,有节奏地敲打着手里的铜锣,少女忽上忽下,一会儿“镫里藏身”,一会儿“倒挂紫金冠”,看热闹的人们无不为少女捏一把汗。一圈过后,人们看着少女有惊无险,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老者端着收银盘开始在人群里收银,人们纷纷将面值不等的铜钱扔到盘子里,这时,就听“咣噹”一声,一块约有百两之重的银元宝落在了盘子中间儿,将老者手中的盘子砸落在地,盘子里的铜钱洒落在地。老者没有理会,蹲下身子捡落在地上的铜钱。就在老者刚刚将那块银子抓到手的时候,手背忽然被一只脚踩住了。老者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衣着华丽身材肥胖长着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大汉敝怀抱胛,目空一切的样子。围观的群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原来,这个汉子就是本地有名的地老虎龙飚。这小子仗着一个远房的表叔在京城里担任要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几任府台顺应民意,将他缉拿入狱,可最终个个都被摘去了顶带花翎,革职丢官,弄得后来在此上任的府台对龙飚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龙飚越来越飞扬跋扈,为所欲为。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龙飚,老者不慌不忙地问:“这位爷,您这是干什么?老汉初来乍到,有不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龙飚嘿嘿一笑:“俗话说的好,进庙烧香拜佛主,入海打鱼拜码头,你到了山海关这块土,也不好好打听一下这地方的规矩就开场子,就不怕被人给踢了?”老者知道遇上了地头蛇,只好面上挂笑:“这位爷,您先回去,散场后小老儿自会到府上拜望。”龙飚冷冷地说道:“少他娘的啰嗦,要想在这儿混下去,得先交五百两银子的地皮钱,否则的话,马上卷铺盖走人!”老者为难地说:“这位爷,老汉浪迹江湖,卖艺糊口,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少女见老者被欺,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走到龙飚面前,大声问道:“青天白日,你想干什么?难道,就不怕大清国的王法吗?”龙飚看了看少女,色迷迷地说:“没银子也成,大爷我刚刚死了一房姨太太,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给大爷作个填房如何?保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也好免去江湖奔波之苦呀!”少女银牙紧咬,二话没说,一个“当门炮”向龙飚打来。龙飚放开老者,刚刚躲过“当门炮”,少女又一个“腾空摆莲”,重重地踢在了龙飚的胸膛上。龙飚大叫一声朝后挥了挥手,打人群里冲出十多个彪形大汉,向少女和老者扑来。

好汉难敌四手,恶虎害怕群狼,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刚开始少女和老者仗着一身武艺尚且支撑,可这伙人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棒小伙儿,工夫不大,两个人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少女一个没注意,就被龙飚拥在怀中。龙飚正待对少女实行轻薄,忽觉腕上一麻,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顿时动弹不得,少女趁机挣脱了龙飚的怀抱,去救被人围在当中的老者。龙飚捂着发麻的手腕四下里观看,打人群里走出一位二十上下岁气宇轩昂身材魁伟的少年,喝道:“你们还懂不懂得廉耻,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冲着我来!”龙飚一招手,那伙人中过来一个瘦高个儿和一个矮胖子,各操家伙向少年扑来。少年知道,跟这伙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一把将瘦高个儿抓住,当胸就是一掌,瘦高个儿只觉胸口发咸,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矮胖子一见来者不善,挥刀就砍,少年不慌不忙,一个“金丝缠腕”,就将胖子手里的刀夺了过来,胖子痛得直叫,原来,腕子早被少年扭断了。龙飚一见,脸都白了,也不顾瘦高个儿和矮胖子他们了,捂着肿得馒头似的手腕撒腿就跑。其它人一见龙飚跑了,也都鸟兽般四散跑了。

老者和少女被救,来到少年身边跪拜谢恩。少年将二人搀扶起来道:“老伯,此处非讲话之所,请随我来。”少年将老者父女让至一处僻静的茶馆,要了壶“碧螺春”,双方攀谈起来。老者说:“刚才要不是壮士出手相救,我祖孙俩必遭虎狼所辱呀!请问少侠尊姓大名?”少年道:“老伯,在下江苏小齐,来关东访友,路过山海关,路见不平,这才拔刀相助的。”老者沉呤片刻问道:“老汉浪迹江湖多年,曾听说过江苏五柳庄有个独步江南武林的剑客‘独臂神翁’齐慕白,不知少侠可曾认得?”小齐道:“齐慕白正是家父。”少女笑道:“怪不得齐大哥武艺那么好,一只飞蝗石就将那龙飚打得筋断骨折,原来是齐家的公子!”老者斥道:“我和你齐大哥说话,姑娘家的不要多嘴!”少女这才红着脸儿不说话了。

交谈中得知,老者名叫舒辉祖,是流浪江湖的艺人。早年间流落江苏,故此听说过五柳庄的齐家;少女名叫舒翘,是舒辉祖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舒辉祖走南闯北靠卖艺为生将她拉扯大的。小齐听罢老者的述说,从口袋里拿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放在了老者面前道:“老人家,这一百两银子不多,就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江湖多风险,再说,您年事已高,已不宜在江湖上走动了,可拿着这一百两银子作本钱,和舒翘作个小本买卖,安度晚年吧!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奉陪了。”小齐说罢,飘然而去。老者拉着少女一直目送小齐远去,一反常态道:“丫头,得手了吗?”少女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只把铜牌在老者面前晃了晃,老者这才满意地笑了:“丫头,找个地方好好歇息,晚上咱们还有事儿要办呢!”少女指了指对门的客栈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二 雪月刀堂

却说小齐别了舒氏祖孙俩,转过姜女庙,直奔城外柳园而来。一个月前,父亲齐慕白接到了青岩山庄庄主、当今武林盟主罗世超的英雄帖,让他们父子去参加十年一届的九月初九关东山武林大会。齐慕白恰巧身体有病,便嘱咐小齐一人前往。临行前齐慕白嘱咐他,此次武林大会不比寻常,意在选拔新一届武林盟主,为齐家扬名立威就在此时,如能夺得桂冠而归,齐家方可有望重振江湖。虽说离武林大会还有百日,可小齐早耐不住性子,他想一路游山玩水,一方面想多丰富一下江湖阅历,更重要的是趁此良机多寻访一些名山大川的高人隐者,谈禅论剑,以便增强自身的武功修为,于是便辞别父亲早早往关东而来。一路之上,小齐以武会友,拜望了许多高人隐士,结识了许多江湖上的豪侠,也和许多名门正派的顶尖高手切磋了武功,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次在山海关逗留,正是为拜会柳园雪月刀堂堂主龙图南。

在山海关附近的方圆百里,谁不知龙堂主的大名?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大财主,开的虽是钱庄,但却是慷慨好义,为善不甘人后的仕绅,升斗小民也称之为及时雨。以他一人之力,支持着全城四家慈善堂,施棺施药修桥补路造福桑梓,一切喜庆应酬从不亲往,相反丧吊之家却常见他的踪迹,贫病之家有了困难需要救济,龙堂主从不拒绝免利借贷给,且另加资助。小齐在山海关逗留期间,早将这雪月刀堂的一切了解得一清二楚。江湖中像龙堂主这样急公好义的豪侠可谓寥若晨星,小齐蔫能不去拜望?

这柳园果然名符其实,园内外到处是翠柳垂绦,花团锦簇,园内的红砖绿瓦和高大的悬山式的门楼掩映在绿柳丛中,好一派清新恬静的田园景象。小齐递上名刺,家人进去通报,少顷,园门大开,打里边传出说笑声,小齐就是一愣,这声音好耳熟。正在他胡乱猜测之时,打里边走四五个衣着华贵的人来。但见为首的中年人年约四十开外,有一双精明机警炯炯有神的大眼,古铜色的脸庞刻划着坚强性格的线条,一见小齐就抱拳拱手笑道:“小齐贤弟,别来无恙?”小齐一看,认识,为首的中年人竟然是一年前他在淅江苍南桥墩镇所救的那位龙萧客!

一年前,小齐受父命去浙江温州去拜望“崆峒四老”之首的崆峒派掌门刘长青归途中,走到苍南桥墩镇,忽听前面的山坳里传来喊杀之声,小齐掠到高处一看,数十个手持刀剑的山匪正在围攻一位四十上下岁的汉子,那汉子将手中的一把弯刀舞得出神入化,江湖上罕有其匹,无奈那数十个山匪看起来也都是训练有素身怀绝技的高手,汉子被困其间,初时尚能应付自如,可时间一长,便觉力不从心,危机四伏,刀法有些散乱。小齐知道,再不出手相救汉子便有性命之忧,便纵身掠下高处,一声厉叱,紫电剑在众匪头上化作点点梨花,霎时间殒落如雨,众匪近身不得,转瞬间便扔下了四五具尸体。众匪不敌,四散奔逃。汉子得救,交谈中得知汉子是关东宁龙凤镖局的总镖头龙萧客,此次受了福建朋友所托,带了五支长白山的千年人参入闽路过苍南,不料被一伙贼人追杀。龙萧客为报答救命之恩,从背上的锦匣内的五支千年人参中拿出两支赠送小齐,被小齐谢绝。龙萧客无法,便与小齐结为异姓兄弟。二人在苍南盘桓数日,这才洒泪分别。小齐只知龙萧客在宁远(今辽宁兴城)开镖局,万没想到这位雪月刀堂堂主龙图南竟是他当年救过的龙萧客!

小齐赶紧趋步上前施礼:“原来这威名远播的雪月堂堂主龙图南就是您龙大哥,我还以为您还在宁远开着龙凤镖局呢!”龙图南一把抓住小齐的双手:“贤弟,一言难尽。走,有什么话咱们到屋子里头说去。”

这雪月堂的规模不大,两栋楼房,三进院,两厢有两排平房,龙图南吩咐家人献上茶来,二人互述离别之事。原来,龙图南自打从闽押送那五支千年人参回到宁远后,夫人便劝他金盆洗手不干那铤而走险的镖局买卖了,龙图南也早就厌倦了这险中救财的刀头舐血的江湖生涯,于是便依夫人之见,来山海关买了这座柳园,为了以武会友,建了这雪月刀堂,又凭着多年的积蓄,开设了龙氏钱庄,成了富贾一方的慈善名绅。

小齐和龙图南年余未见,自然分外亲热。晚宴之上,小齐多喝了几杯,再加之一路劳顿,便躺在客房床上酣然入梦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之中忽听窗外有人喊:“不好了,抓刺客呀!”小齐一个箭步跃到了院内,抬眼一看,龙图南正和一位蒙面黑衣人在前院屋脊之上打得难解难分。龙图南那把雪月刀虽然险招迭出,可和黑衣人相比,似乎略战下风。龙图南的“魔影十八刀”在江湖上罕见其匹,今晚突遭行刺,自然全力以赴,使出了浑身解数迎战黑衣人。可不知为什么,龙图南攻出的刀影在黑衣人一双肉掌的攻击下竟立刻悉数消弥于无形。小齐不及细想,一个“凌空步”便跃到了屋脊之上,让过龙图南道:“请这位朋友报报迎头,晚辈小齐得罪了。”黑衣人并不搭言,挥掌便劈。小齐身形一转,使出家传的擒拿绝技“老僧驼米上仓”,疾点黑衣人虎口脉门。黑衣人晓得厉害,身形一转,一个“黄莺掐嗉”,右掌宛如鹰爪,抓向小齐的咽喉。小齐一个“仙人抹眉”,化解了这招“黄莺掐嗉”,和黑衣人打斗一处。黑衣人身法凌快至极,用的是劈空掌力,如山的暗劲一涌即至,像万斤巨锤着体,内力深厚得骇人听闻。小齐知道今晚遇上了劲敌,因此不敢有丝毫的懈怡,五十招过后没分输赢。小齐心中着急,使出了父亲传他的杀手神招,以进为退,冲前一步即飞身跃起,一个“鱼龙反跃”身法反扑向他凌空挥掌而下的黑衣人,然后一个“仙人指路”疾点黑衣人胸前的“璇玑”“将门”二穴。

黑衣人晓得厉害,使了个“细胸巧翻云”,向后倒纵。小齐如影随形,叱咤一声,飞纵而来,掌势凌空击下。忽听一声娇叱,一个纤弱的身影宛若一只纸鹞从夜空中疾扑而来,紧接着着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向小齐刺来,小齐不敢大意,刚要收掌,黑影却收剑入鞘,双手一翻,忽见一条红绸如矫龙,卷向小齐和龙图南。小齐看得清楚,黑影竟是一位蒙面女郎!但见女郎红绸一展,疾卷而来。小齐知道红绸看似绵软无力,实则柔中带钢,绸中早就凝进了一股无形的罡力,知道女郎内功精湛,于是五指并拢,朝红绸蓦然一划,声如裂帛,绸带一端,被撕成五条。女郎赞道:“好一个金刚指的功夫!”女郎复又进招,“玉女穿梭”快得惊人,小齐移步换形,使出通臂神拳,双方斗得难解难分。忽见女郎左手一翻,一篷金针直射在另一边和黑衣人交手的龙图南。虽在夜间,小齐看得真切,一挥袍袖,一股无形的罡气直逼金针,金针尽数被罡气掸落在屋瓦之上。女郎指龙图南道:“姓龙的,饶是你今天命大,有贵人相帮。记住,把你项上的人头好生替姑奶奶看管着,姑奶奶我什么时候来取你都得完好无损地给我留着!”女郎说罢虚晃一招,拉着黑衣人的手,两人腾空掠起,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回到屋子里,龙图南拉着小齐的手谢道:“贤弟,今晚上要不是你在,愚兄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小齐看见,龙图南额上泌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问道:“龙大哥在江湖上可有什么仇家?这二人看来早已蓄谋已久。”龙图南叹息道:“愚兄行走江湖多年,干的是刀刃上行走的买卖,无意中难免和人结怨,可今晚上这二人的来历我的确不知。我就纳闷,我雪月堂机关重重,这二人是如何旁若无人地进来的。莫非是这里边出了内奸?”小齐道:“龙大哥,这二人的轻功可谓绝顶,如何进不了你这雪月堂?”龙图南道:“贤弟有所不知,我这雪月堂各处暗藏冲天神弩,上敷羌人瘴毒,甭说是两个人,就是只飞鸟在夜间也飞不出我这雪月堂。”龙图南说罢,拉着小齐来到后院的楼下内间,一按墙上的按钮,现出一个暗门来。进了暗门,里边有一石柱,柱在有一条活灵活现的石雕蟠龙。龙图南指着蟠龙的舌头道:“贤弟,这条龙舌已被人按下,自然机关全断。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我雪月堂的机密,要不然这暗道机关何人才能识破?贤弟,这机关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请高人精心设计的,为防不测,每晚将龙舌翘起,只要有人踩动屋顶院墙,既便是轻功再高,也有轻微的振波,这冲天神弩就会从不同的方位射向来人,就是大罗神仙沾上这神弩,也一准会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