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艳阳,元春带着丫头画雪从新房里出来,天晴很好。
“哎,元儿!”正来看望女儿的王夫人百般亲昵叫唤,在这边,做母亲的恨不能马上亲昵地叫自己女儿一声元妃娘娘。
“母亲,你怎么亲自来?该在屋里坐着,时时由女儿去请安问候才是!”元春脸上春意荡漾,待起自己的母亲,倒更比往常在王夫人身边竟还殷切孝敬几分。
“元儿,你愈发懂事了!真是我的好孩子!”王夫人对元春的礼待,有十分的满意,忙慈爱温煦笑意盈满,亲切回道。
“母亲,今儿女儿正要出门祖母那里去一趟,给祖母请安去,母亲便和女儿一道去,想祖母定会极高兴的。”元春笑意依旧,和顺跟王夫人说了。
王夫人见女儿出息,如今时时又能记挂家里人,自是很为高兴,便殷殷点头应了,不在话下。
“祖母,如今天气渐渐的一日比一日热起来,也该让人从家里面拿出些银两来,早着置办些家常日里穿的衣物为上。只是一件,一应我们只须交了银子,让这边粉杏坊去做,做出来的衣物款式看度才是地道绍兴味儿。我们这样一干人长住这里,日日若一外出,无不与绍兴人交道,一来亲切些,方能各般省下多少事来。”探春这日正给贾母请安,坐在贾母下面与贾母闲聊,见日子一日日热起来,不禁为着后计着想。
贾母微微点了点头,鸳鸯给捶背着,王熙凤今儿身上不大好,才派平儿来贾母跟前问了安请了示下,这会儿正自己屋子里躺着呢。若非如此,王熙凤是处处时时不在贾母鞍前马后的。
贾母便点点头道:“俗话说‘入乡随俗’,探丫头这一处思想得倒是极是。”便对鸳鸯道:“别的方法倒不一定管用,如今又不是时候,偏生凤丫头病了,不然,派平儿去金陵府上取些银子来,方是齐周整的。探丫头这里几个姑娘定是离不得的,鸳鸯,你就辛苦跑一趟,把探丫头说的这事禀明她老子,办妥了这事,快去快回。”
鸳鸯知老太太这一个的身边是时时刻刻缺不得自己的,如今琥珀又不在贾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出来时只带了自己一个体己的丫头来,自己一旦离去,贾母若有个万一,自己不说主仆情分上,也是逃不过一桩子事情的,便有些犹豫。
还是探春一眼洞明,她既然提这事,哪有不想到这一个“周全”二字的,一应派谁来回的取银子,取多少,布业第一坊的粉杏坊折扣,主子丫鬟裁衣层次,到花色品味,都根据这些年自己明眼心细的留意,心里盘算拟订下来。
探春忙来解鸳鸯的为难,明眸皓齿儿笑道:“祖母,这一件可劳烦不得鸳鸯姐姐,就是祖母同意,探丫头我也是不敢的!鸳鸯姐姐这些年来打起儿照顾祖母,业业兢兢,尽心尽力,哪一样祖母不是有鸳鸯姐姐才舒心。这个太太奶奶们个个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儿我把纸板衣裳一事一提,倒把鸳鸯姐姐支离了祖母,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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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门口便响起,“确是哪一个要支离鸳鸯离开老太太?”
鸳鸯便赶紧去给王夫人和元春开门。
王夫人门外高声说着那话,便疾走进屋,贾母面前微微曲身拜过了,方一边坐下。
元春亦却是十分的拜过老祖宗,贾母亲昵请坐,元春方一边挨了探春,在探春前面位次上坐了。
王夫人便把方才自己的疑问再和顺问了一次。
贾母见问,便笑容满菊地说道:“还是探丫头心思细腻,眼见这日子一日日热起来了,她提着我老太太早思着给大家纸板夏衣的事呢!”
王夫人便脸上无色看了探春一眼,而后笑道:“探丫头这话想到及时,她又素是个能顶事的丫头,也难为她。只是这跟鸳鸯丫头何干系?”王夫人脸上疑惑。
贾母轻笑,却不语。
鸳鸯方把刚才探春说的事再道了一遍。
“却原来是这样,只现今我们这也没有个适合的人选。”王夫人愁眉连连,这模样,却显作态了。
明眼人都知道,探春既然头一个把这事提起,自然心里早有一番打算计度,元春如今新婚,王夫人这个皇帝家的婆婆女儿新婚才定,自己是定不肯离去半步的!只是怕探丫头这边派了待书去办这事,仆若主,这待书如探春一个模子,都是极会计较的,如今自己母女儿子一房在外,还不知家里面那些个姨太太如何呢。若此事待书去办,在贾政面前,终究是赵姨娘这房功劳,怕是对日后对自己也有不利不方便的。王夫人便故意把探春主仆的合适人选,先个排除在外了。
元春更是比王夫人又能一层,早考虑到了王夫人所考虑的,更是如今自己嫁入皇家,把时时事事与皇家的事儿联系到一处,如今皇上在在外,悦来美人聚集,怕有个万一威胁道自己的,探春又是个极能谋事本色的人,自己姊妹也是考虑在威胁自己地位一列,竟别人事事不能比自己强了去。、元春忙和煦跟贾母笑道:“祖母,探丫头这事提是提得莫不有些道理的,只是如今元儿既然得了夫家,家里面来到这几个人,何必还要家里面去请银子,只几日,我跟夫君说了,一应的这边所需的,只须我母亲总个单子来,置办了来,自然妥当不缺。”
贾母听了这话怎不受用?乐得直笑呵呵道:“这样便更好了!元儿这孩子好!有几个如此能时刻想着家里的?也亏了她,日日来给我老太太请安问好,处处体己细心,倒真真是我们贾家祖先的荫庇,贾家的福气了!”
一席话说得,王夫人元春脸上皆是春风得意。
待书背地里怒了努嘴,孔雀毛还没长周整呢,就翘起来,还比谁都翘得高!
一番陪笑罢,探春带着待书回了自己屋子。
待书气不过贾母面前王夫人母女明里嚣张,甚有些欺人太甚了,竟一处不得让探春展才的,论品貌才格,自己主子比及元春,没有一处比不上的,待书便气不过,生气说道:“那母女欺人太甚,孔雀毛还没长满呢就开始拔了,看她们个个是什么下场!”
探春忙一口骂住:“待书丫头太大胆!我倒把个丫头教坏了!这般没遮拦的,这话传出去还了得?以后快封口,方一身干干净净,何必去为了一块豆腐沫子去惹得一身腥?”
待书忙住了口,姑娘长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沤烂了宁愿在肚子里,莫流露出在裸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