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目光如炬,看向我的眼神有些亢奋,嘴巴蠕动着,欲言又止。
这时,刘楠上前黑脸一横,对着我说道:“我管你是谁,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讨回一个说法,杜宇损我唐寅折扇,如若不赔,我自当告官抓拿他,让官府给个公断,我看他那个低贱的穷包是赔不起的了,他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还有你这个女人,别以为你是女流之辈就可为所欲为,欺我奈何不了你。实话告诉你,我爹可是太子党里的人,哼!”
太子党?陈院长和周围的学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啊。陈院长只知刘楠的老爹在京城是个富商,却不知他和太子党还有联系。他心里开始不安起来,陈怜梦紧张地望着我和归林,弯眉紧皱。
我抿嘴一笑,对与刘楠的威胁全不在意,而是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你折扇里画的是唐寅的画?”
刘楠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那把折扇,脸上高傲十足,扬着黑头说道:“那当然,我这把纸扇画的可是唐寅的《落霞孤鹜图》,我花了一万两白银才买到,岂会有假?”
“那可不一定,唐寅的画素来有人模仿,谁知你手上的是不是赝品呢?”我轻笑道,心里却早已断定刘楠手中的画必假无疑。
“你会鉴赏唐寅的画?”刘楠诧异地问。
我点了点头,答道:“略懂!”
“那好,我就让你看看这画到底是真是假?让你无话可说!”刘楠向我递过那把纸扇。
我轻轻摊开纸扇,观摩一阵,更坚定了心中的判断,却说道:“这画果然意境清旷,画面下部绘傍石临水之阁,掩映于扶疏垂柳间,阁后山峦高耸,山顶杂木丰茂。阁中靠墙立一桌,上有花瓶古书,一士人怅望天边落霞孤鹜,身后侍立一童。阁下水中一人在侍弄小舟。画中垂柳分枝布叶,当真极见功力啊!”
刘楠听我嘴中赞词不断,当下腰挺得更直了。
我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画却是真真切切的赝品!”
刘楠浑身一颤,急说道:“你胡说!这画哪里有不妥?”
这时,周围的同学都提起兴致来,好奇地望着我,我观陈院长表情平静,估计早就知道刘楠的画是赝品,只是碍于有求于他,恐伤他颜面才不揭穿而已。我却不同,遇到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蠢材,不奚落他一番,我心里还不舒服呢。
我笑道:“画谱云‘画树难画柳’,然而唐寅的《落霞孤鹜图》,柳枝用笔紧劲连绵,柳叶布置则疏密得宜。树干造型也各具形态,或树皮爆裂,偃卧如老翁;或盘根错节,斜倚如壮汉;或树干圆浑,静立如处子。再看看此画中的柳,柳枝连绵却无力,柳叶疏密却无章,树干,树皮画得粗糙而不连贯,墨迹呆板,一看就知是临摹之作!”
刘楠一惊,嘴里死不相信地说道:“不可能,我这画也找人看过,与你说得恰恰相反,这画怎么可能是临摹的,你休要诳我!”
我一脸苦笑,现在才发现说刘楠是蠢材真是太抬举他了,问道:“你可知唐寅在《落霞孤鹜图》上题了一首诗?”
“当然知道,‘画栋珠帘烟水中,落霞孤鹜渺无踪。千年想见王南海,曾借龙王一阵风。’我那折扇里也有的!”刘楠口中振振有词。
我把纸扇递回给刘楠,说道:“你自己看看它上面写了什么?”
刘楠在纸扇上观摩良久,却说道:“是这诗啊,哪有不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没发现你画中落霞孤鹜的‘鹜’字,下边的鸟字少了一点么?一点之差,谬之千里啊,显然是临摹者粗心所致。还有若是唐寅的真迹,那画必是价值连城,岂是区区一万两就能买到的?你被人骗了却不自知,真是悲哀,这种粗陋的画,街边几文钱就能买到,你却花了整整一万两!”
杜宇这时咧嘴一笑,说道:“虽然我是穷人,但是几文钱还是赔得起的,可惜了某人的一万两白银啊!”
刘楠两眼突起,一时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周围的同学却发出一阵讥笑,闹了半天,敢情刘楠买的是只值几文钱的赝品啊。这个白痴居然花了一万两!
此刻刘楠的脸色很不好看(也是,满脸都是墨汁能好看到哪去?),一气愤,把手中纸扇撕了个粉碎,大哼一声,便灰溜溜逃开了。
陈院长望着狼狈离开的刘楠一脸无奈,看向我的眼神却又多了几分敬意。
陈院长环视四周,突然说道:“各位同学,其实老夫来这里是要向大家公布一件事的,那就是我打算在后日为小女怜梦招亲,不管富贵贫贱,只要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就招他为陈家女婿!”
陈院长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知道,陈怜梦虽说不是美若天仙,却也婀娜多姿,知书达理。一时间学生们议论纷纷,蠢蠢欲试,看向陈怜梦的表情一片痴迷。
归林却是一惊,差点没喊出声来,见陈怜梦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不由怦然心动,两眼发愣。
陈院长过来与我攀谈,陈怜梦趁机悄悄溜至归林面前,殷红着脸,低眉信手,递过一个别致的香囊,塞在归林的手中,呢喃说道:“公子,后日一定要来啊,怜梦等你!”
说完,陈怜梦便羞红着脸跑开了。
归林傻傻站着,拿起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幽的兰花香味,扑鼻而来,让归林浑身一颤。
昭阳书院外,归林心神不定地走着,突然对我问道:“姐,你说怜梦赠香囊给我是何意啊?是不是暗示她喜欢我了?”
我一拍归林的肩膀,笑道:“这还用问么?她是在向你暗定终生呢!”
归林脸上一喜,但瞬间就转为担忧,说道:“姐,那后日怜梦招亲怎么办?看情形,很多人要去呢!”
我笑道:“你没信心?”
“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归林咬着嘴唇说道。
“没事,要不俺把那丫头给你抢回来做老婆!”笨牛嘿嘿说道。
我戏弄归林道:“笨牛的建议可以考虑考虑!小林子,要是你真的不行,我们就去抢呗!”
归林神色一振,说道:“不行,我要光明正大地娶回怜梦!”
我赞许地对归林一笑,却听得笨牛道一声:“咦,是那鸟人!”
我回头一看,就见孤天行在前面,正挑着眉头望着我。
我心底不由一颤,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贝齿紧咬着下嘴唇,双目迷蒙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