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林显得有些紧张不安了,愁眉不展的,望着一个个男子信心满满地跑上台去,他更是忧心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我敲了敲归林的脑袋,激将说道:“怎么你真怕了?你若怕了就别上去好了!娘亲每日辛苦教导你,你腹中的笔墨绝不比其他人少,可你连基本的自信心都没有,如何跟他人比,可怜怜梦对你痴心一片,你却如此辜负人家!”
归林浑身一怔,觑了一眼拼台上婀娜娆姿的怜梦,一咬牙,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丝坚定,说道:“姐姐教训的是,其实我并不是怕以文招亲的比试,只是过于担心,忧心生乱,怕失去怜梦罢了,被姐姐这一说,我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我知道此时归林的复杂心情,又低低的说了许多衷肠鼓舞的话儿,归林这才对我挤出一丝笑容。归林刚欲移步上拼台,突然一转身,从他怀里掏出一张厚纸片,递给我说道:“差点忘了,姐这是昨日陈院长差人送过来给你的请帖,你不在我就代收了,喏,给你!”
我随手翻看一阵,喃笑道:“如此看来,我就不必站在台下看你比试了,走吧,我陪你一起上去!”
拼台上,已围站着五百余人,他们服饰各异,质地不一,却流露着一样的兴奋之色。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怜梦身上,见陈怜梦水灵秀气,温婉娴淑,一个个眼睛直冒光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归林走上拼台,一袭洁净长袍,面容英俊,体态健美,一举一动皆带有武者的刚健,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归林望了一眼陈怜梦,柔情万丈。怜梦也一直在打量归林,见归林此刻精神抖擞,不由喜上眉梢,眉目含情。
我则直接走向拼台上的宾客席上,悠哉游哉地坐下。宾客席上的其他人却不知我是谁,见我年纪轻轻却嚣张地坐在宾客席上,不由心生好奇同时也有几分不满。在宾客席上的人无不是年过半旬的资深老者,他们见我自顾自喝茶,不由眉头紧蹙。
我旁边一个胡须花白,皱纹纵横的老先生指桑骂槐,对着另一个老先生道:“现在的年轻人,骄奢淫逸,目中无人之徒甚多,有真才实学,通晓经传之人却越来越少,原因无他,不尊师重道是也。原本后辈,听闻见识已不如老一辈,却又孤傲无礼,不择师而学,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另一老先生颌首道:“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敬重长辈而谦卑自知也;愚人之所以为愚,孤陋寡闻而不自知,身处后辈而不择师也!”
我摇头暗叹,这些人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摇头晃脑地卖弄学问,让我很是反感。知道他们是在声讨我无视他们的‘无礼’,我也不动怒,轻呷一口香茗淡淡说道:“人有高低,学无前后,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择师当选优而非老,墨守陈规之辈弃之又何妨?”
几个老先生面露凶相,气愤之极,骂道:“一派胡言,长者读经书多于你,明事理多于你,品阅历犹胜于你,尔等小辈胆敢自视清高,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
我苦笑,回道:“在长者面前抬头昂胸,并非自命清高,而是恃才傲物。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学问的大小与所读经书的多少,没什么必然联系。而你们却认为年龄越长,学问越高,岂不可笑?若说自视清高,我怎敢跟你们比啊?”
几个老先生欲言又止,涨红了脸却吐不出一句话。
“你是?”这时陈院长走到我面前,疑惑地问道。
“陈院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你邀请我来,却又不识得我了?”我轻笑着,把请帖递给他看。
陈院长眉头一挑:“你是韩小姐?你怎么这身打扮?”
我微微点头,说道:“穿一身女儿装来这里不方便,所以我只好这么打扮了!”
陈院长也不去想我的理由合不合理,急忙把我介绍给旁边的老先生们。
“什么!她就是名声大噪的泰州第一才女,韩诗冰?”刚刚那个和我叫板的老先生一脸诧异,上下端视着我。
我半含微笑,对他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老先生莫放心里去!”
“哪里哪里,姑娘说得极是,一席话让我们受益匪浅啊。”那老先生几人连忙打哈哈道,他们心里却暗想,难怪她如此不卑不亢,原来是泰州第一才女啊,果真是恃才傲物,人家清高,毕竟有清高的资本啊!
我和他们无关痛痒地寒暄一阵,陈院长便宣布比试开始了。
一帮学生走到众人面前,给每人发了一张纸条。很多人还不知这纸条有何用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陈院长这时站出来,说道:“请各位对一对联,上联是‘一丝落寞雁归晚’,你们旁边的桌子上有笔墨,把你们的下联写在红纸上,限时一刻钟之内完成,并交于宾客席上的诸位评判,过了方可进入下一题的比试!”
我听了苦笑不已,原来陈院长请我来是让我当评委啊!
拼台上五百号人,各自抿嘴默念上联,开始深思起来。这一联并不难,所以不少人在听完上联后不久,就开始动笔了。
宾客席上,一张张写有姓名和下联的红纸送了上来,数十个宾客认真地审阅着,彼此之间不断交流看法。
“老兄啊,你瞧这一联对的不错,是一个叫戴震的人对的,‘一丝落寞雁归晚;几许凄凉花落残’,真不错!”
“我这也有一妙对,‘一丝落寞雁归晚,两处相思诗寄迟’,是一个叫韩归林的人对的!”
“这一联也好,‘一丝落寞雁归晚,几许缱绻情未央,……”
“……”
四百多条下联,很快审阅完毕,场上五百多人一下子锐减到两百。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那五百人中并非人人都有学问,不少是过来浑水摸鱼的。归林轻松通过,我不由赞许地望了望他。此时他却平静了许多,正襟危坐,神情坦然。
陈院长笑对着剩余的两百人,说道:“下一题还是对联,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二点(冻)西三点(洒)’,时间为一炷香!”
那两百人听后,一个个愁眉不展,低头苦思,这一联比第一联难上不止数十倍,这个上联非常妙,“冻”字拆为“东”与两点,“洒”字拆为“西”与三点,很是耐人寻味。
这可难倒了一大帮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各人额头上的汗水也越积越多,可谓是汗如雨下,一个个挠头捶胸,跺脚抓耳。桌面上的香炉里,燃灰一寸一寸地掉落,香越来越短,能对出那一联的人寥寥无几。有的人已经放弃比试,摇着头走下拼台;有的人仰视天空,可依旧灵感难寻;有的低眉冥思苦想,勉强写下几个字,却又涂掉了。
不多时,香被燃成灰烬,一炷香时间到!
送上宾客席上的下联并不多,还算工整的更是少,不过倒有几联让那些老先生吃惊不小。
戴震对的是:旭阳腻心、日九边(旭)月二边(腻)
而归林所对为:田氏品茶、先四口(田)后三口(品)
我始终含笑不语,归林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大概是爱情的力量让他超常发挥了吧。让我意外的是杜宇也参加了比试,他对的是:蠢人愁事,春下虫(蠢)秋下心(愁)。
经过这一轮,所剩下来的人只有十五个!
见到归林也在十五人之列,一直在角落里暗暗关注的陈怜梦,这才舒了一口气。但旋即她又开始担心起来,因为她知道,后面的题会更加难,归林还能不能顺利通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