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泰州城,一盘圆月从鱼鳞般的云隙中闪出,古朴的街道上弥漫起朦胧的月光,像是升腾起来的一片淡淡的银雾。
月色撩人,人却心寒。走出柳府,我们一行人伫立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夜已深,繁华热闹的街市变得灯火阑珊。娘亲身穿一袭白绫拖地长裙,长裙上绣了数朵疏落有致的******,显得娇柔婀娜,风流婉转。娘亲缄默不语,脸上带着淡淡的寒意,风韵尤存,却一副高深莫测的凛然。
片刻,两辆高架马车急速朝我们一干人等驶来,只听马夫吆喝几声,两辆马车麻利地停在我们面前。两位马夫起身下马,在娘亲前躬身行礼:“夫人!”
娘亲微微颌首,雍容华贵,摆手说道:“送我们回密地!”
“是!”两位马夫像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一般齐声回道,一副唯命是从的神态。
娘亲体态飘逸,拉着我和归林两人上了前面一辆马车,而香桃几人则在后一辆马车内。两马嘶鸣,一路向城外驶去。
我杏目圆睁,目光疑惑地望着娘亲,蠕动着苍白的嘴唇问道:“娘亲,我们这是去哪?还有那马夫……”
“冰儿,你不要多说话,好好养伤,我们回自己的住处!”娘亲眼眸柔媚,眼波流盼,慈爱地打断我说道。
“娘,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和素日有些不同?”归林依偎在娘亲的肩膀上,双目粼粼地望着她道。
娘亲粲然一笑,摩挲着归林的头说道:“哪儿不一样呢?净乱想,你先小睡一会吧,路比较远!”
“那我依着娘怀里睡。”归林嬉皮笑脸蹭进母亲的怀里,目光突然落在娘亲手中抱着的一个破旧紫杉长木箱上,不禁好奇问道:“娘,你手中抱的是何物啊?居安院那么多东西你都不取,为何偏偏舍不得这破箱子?”
我也好奇,娘亲似乎对这箱子珍重又加,离开柳家不带一物,却亲身带着它。我试探地问道:“娘亲,箱子里面一定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吧?”
娘亲脸上流露出温淑的表情,一团和气道:“嗯,这是咱们家最重要的东西,是娘亲的父亲,也就是你们俩的外公生前交给我的,他再三嘱咐一定要保住此物,人在物在,人亡物不能丢!”
归林被娘亲的这番话激起了兴致,睡意全无,神采奕奕地问道:“娘,这箱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如此神秘,一定是传家之宝吧,嘿嘿,一定很值钱!”
娘亲望着窗外久久不语,眼里掠过一丝苍凉,似乎想到了一些陈年往事,沉默半响才道:“装的是‘打王鞭’!”
我身体急颤,双眉深锁,嘴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归林却哭丧着脸,怏怏道:“打王鞭算什么宝物啊,有什么稀奇的?名字倒响亮,可终究只是一根长鞭子而已?”
我对归林低骂一声,气道:“你知道什么啊?那可是上可打昏君,下能打奸佞臣子的打王鞭啊!有此一鞭,能在腾龙国呼风唤雨,权倾朝野,绝不是虚话!娘亲,可这鞭非一般人能有的啊,难道我们外公是……”
娘亲脸上瞬间升腾起一股傲气,朗声道:“你们外公就是当年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公!”
我和归林听得瞠目结舌,喉咙像被何物塞住一般吐不出话来。我只知我们韩家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家族,却从未知晓我曾经还有这样一个爵位至高的外公。
“娘,那我们怎么……”
“你想知道我们家族为什么会堕落至此?”我还未说完,娘亲就已知我要说什么了。
我重重地点点头,归林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娘亲。娘亲面露悲色,叹了口气,却道:“说来话长,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再告诉你们吧!冰儿,你还是跟为娘说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那事另有蹊跷,于是一五一十地把那五个蒙面人刺杀我的来龙去脉跟娘亲说了一遍。娘亲听后,满脸愁容,脸上凝重凛然,寒意更盛,紧咬着牙根,喃喃道:“会使飞刀,懂囚杀阵法的蒙面高手。哼,果然是他们,我隐藏多年,他们还是找来了。既然敢来,就别想活着回去,新仇旧恨,我会慢慢跟他们算!”
我和归林见娘亲一反常态,面目凶狞,不知是何故,但我隐隐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正向我们卷来,如同一个黑洞一般,让我们越陷越深。
之后,我们一路都没说话。马车驶过曲曲折折,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进入一个郊外的小村子。村中漆黑一片,静谧的夜中,只能偶尔听到犬吠深巷的声音。我们的马车在村东头,一间外表酷似荒庙的建筑外停下。
众人下了马车,其中一个马夫取下马车上的挂灯,走到荒庙破烂不堪的大门前,有节奏地敲着门,听起来像一串暗语。
少顷,那破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一个满脸白须的驼背老人照着灯笼,从门缝中探出头来,扫了一眼那马夫,便把整扇门全打开了,对着那马夫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
那马夫面无表情,说道:“夫人来了!”
那驼背老者先是一怔,转头见了娘亲,急忙跑过来,两脚一屈就跪在地上,跪拜道:“小人该死,不知夫人临到,委屈了夫人站在门外,小的有罪!”
娘亲扶起那驼背老者,落落大方道:“庆叔,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说话。”
那庆叔这才缓缓爬起,连连称是,然后恭维庄重地把我们领进门内。
荒庙前院杂草丛生,石阶上长满青苔,庙内更是樯倾楫摧,蜘蛛网密布,破烂桌椅上的灰尘足有数寸厚。我不由眉头紧锁,暗忖,娘亲带我们来这干什么,这里能住人么?绕过荒庙,后面是一面山峰,山峰坐地插云,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崖壁陡似削,山石横如断。
庆叔领着我们来到那面绝壁前,只见他一手扭动绝壁上一块不显眼的突石,接着一阵轰鸣传来,绝壁上赫然移开一扇石门,露出一个半丈宽的黑乎乎洞口。
我心里一阵翻腾,古代也能设计出如此复杂的机关?我不由望向娘亲,娘亲却一脸平静,向洞口走去。
走过一段悠长窄小的过道后,洞口突然一变,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洞内居然出现一座地下宫殿,灯火通明,空气流畅,那些建筑气势磅礴,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我和归林等人,再一次被震撼住了,眼中的惊讶溢于言表。
“这就是我们的密地!”娘亲对着我和桂林说道,接着又望了望同样惊魂未定的段洪段刚两兄弟,道:“听冰儿说你们是她的护卫,原本这样的地方你们是不能进来的,进来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但看在冰儿的份上,暂且饶你们不死,可若被我发现你们有不良居心,休怪我无情!”
娘亲说完话的一瞬,三十几个穿着统一灰色服装的人凭空蹿出,齐齐单膝跪在娘亲面前,喊道:“夫人!”
段洪段刚两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三十几个人,同时出现,他们却没有觉察到半点,可见他们实力之强,他们若要杀他们两个简直易如反掌。我知道段氏兄弟毕竟是生人,娘亲是在向他们施威,好让他们安生老实。
段氏兄弟这才躬身向娘亲说道:“我们的命属于小姐,绝不敢有半点异心!”
娘亲冷艳一笑,却对眼前三十几个人说道:“你们出去外面严加防范,一有异动立刻禀报于我!”
“是!”回答军人一般的整齐,旋即,三十几号人纷纷向洞外飞出,轻功之利害,让我咋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