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玄虎街道上,一架豪华的黄绸马车疾速驶过,街道上的行人,一个个狼狈地往路旁闪躲,生怕被那肆无忌惮横行的马车波及自己。路人虽然对此无不心怀怨言,但看到那代表皇族标志的黄绸后,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看着它嚣张地驶向街道的远处。
黄绸马车最终在韦侯爵府停下,门口立即涌上几个小厮,躬着身迎接。
“诗冰小姐,韦府已经到了,你不请我进去喝几杯茶?”朱易武说道。
我从马车上跃下,回头望了太子朱易武一眼,含笑道:“多谢太子送我回府,诗冰倒不会吝啬几杯茶水钱,不过,我看这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太子殿下还是趁尚未天黑,早点回宫吧。否则,你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当不起啊。”
我看朱易武有心要留下来的模样,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朱易武干咳几声,尴尬地笑了笑:“诗冰小姐说得是,今日天色已晚,改天我再专门拜访。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看着朱易武的马车渐渐远去,我才舒了口气,转身往府内走去。几个小厮,面面相觑,暗想,那个男子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咱们府的大小姐也太强悍了吧,居然连太子也能拒之门外!
见我渐渐走远,一个小厮才反应过来,连忙向我追来,边跑边喊道:“大小姐,韦爵爷叫你回来后,去他书房一趟!”
我默默回过头,那小厮脸上突然一僵,因为他此刻再次看到我时,与刚刚那个温文尔雅,含笑矜持的大小姐截然不同,脸上泛着淡淡的寒意,目光凛凛,让他不寒而栗。
我不顾那被我吓得有些痴愣的小厮,冷漠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朝韦侯爵的书房走去。
“嘿,二狗,你发什么呆啊,大小姐已经走远了!嘿嘿,是不是你也觉得咱们大小姐很美丽?啧啧,咱们可真有眼福啊,不过,我警告你,可别对大小姐动坏心思,人家可是金枝玉叶,咱能偷偷看看就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另一个家丁拍了拍那个叫二狗的小厮,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不是,我觉得今天大小姐有点不对劲,她的眼神怪怪的,很吓人!”二狗憨憨地说道。
“哼,大小姐回京不过几天而已,你才见过她几回面,我看你才不对劲呢!”那家丁不屑地说道。
那个二狗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心有余悸,他刚刚明明从我身上感受到一股戾气,他肯定那不是幻觉。
“嘭嘭——”
我轻轻叩响韦侯爵书房的房门。
“进来吧。”一声雄浑却略带慵懒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我推开房门,轻步走了进去。韦侯爵正在昏黄的烛灯下,翻阅着一本陈旧的兵书,见进来的是我,刚毅的脸上浮出一丝慈爱的笑意,道:“诗冰,你来了,坐吧!”
我端坐在一旁,敛声问道:“父亲,你找我有何事?”
韦侯爵看了看我,目光极为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事物一般。突然,他的脸色一变,蹙眉问道:“诗冰,你身上有伤!皇后对你下手了?”
韦侯爵说话的语气很低沉,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怒意,我却看到他手中紧握的拳头,微微作颤,青筋暴起。
“不是皇后,是太后!”我淡淡地说道:“我伤了二皇子朱冷安,太后似乎很生气,居然不顾韦家的势力,想用大内高手将我击杀在慈宁宫!”
太后今日的举动,彻底激怒了我,若不是我身上有回魂丹,我今日早已丧命她手。对于已经威胁到自己性命和家人性命的人,我从来不会手软,心中的杀意大盛。
韦侯爵眼眸闪过一丝刺骨的寒意,怒火万丈,突然一手拍在桌案上,那张桌子瞬间塌碎下来。
“哼,老东西,我韦斌的女儿你也敢动,别以为你是太后就可为所欲为,总有一天,新仇旧恨我会跟你一起算清楚!”韦侯爵咬牙狠狠说道。
韦侯爵过激的表现,让我心头一暖,虽然他素日不苟言笑,但我却真实地感受到他对我和归林的爱意。我抿嘴说道:“父亲,没事的,不过是点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只是有点我不明白,太后凭什么不畏惧我们韦家的势力,明目张胆地欲杀我?”
韦侯爵平复了一番波动的心情,起身望着天花板,淡淡说道:“明日元宵节,天狼国的太子将来到京城,面见皇上朱启明,这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据说那天狼国太子颇有将帅之才,亲自率兵迎战征西将军魏德云的五十万大军,引诱魏德云的军队进入连绵起伏的迷茫山脉,并利用地势优势,牵制魏德云整整三年,使其在西疆进退两难,空耗给养,却不能前进天狼国一步。”
“天狼国的太子不仅有将帅之才,更有治世之能,他原本可以耗费时间和精力,继续拖住给养匮乏的魏德云军队,但他却在这时向腾龙帝国提出和解的建议,以此保存自己的实力,用来排除国内的异己,巩固了他不可撼动的太子地位。”
“这和太后的嚣张表现有何联系?”我不解地问道。
“西疆停战,魏德云自然也要帅军队归京,那时京城局势将不再平衡,二皇子阵营的势力,势必会超过其他势力,包括我们韦家。太后以前还可能忌惮我们韦家,但只要魏德云一回京,她的底气就足了,在加上右相郭子明等人的支持,她更肆无忌惮,只是我没想到,魏德云尚未回京,她居然就胆敢对你下毒手!”韦侯爵蹙了蹙眉头,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
“魏德云归京,他手中的兵权岂不是要交回给皇上?那他还能有何作为?”我说道。
韦侯爵苦笑一声,道:“魏德云与右相那老狐狸相互勾结,虎狼之心早已有之,又岂会轻易交出兵权,恐怕魏德云一回到京城,京城之内就要兴起腥风血雨了!”
我脸上略微有些惊讶,说道:“父亲,你是说京城之中很快就要发生内乱了?魏德云来京城的第一件事不是交回兵权,而是剑指皇宫异己和我们韦家!”
韦侯爵苦涩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甘心,说道:“这些年我战战兢兢,惨淡经营我们韦家势力,没想到却棋差一招。我已经从北疆暗中调遣十万精兵赶回京城,保住我们韦家上下的性命没有问题,只是韦家祖先留下夺回江山的祖训,就难以实现了!哎,真没想到,一向彪悍的天狼国居然向腾龙国提出了议和,我的计划完全被这突兀的变化给打乱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挑了挑柳眉,反驳道:“父亲,我从不相信什么天意,人定胜天,也许时局并没有你想得那样恶劣。天狼国进京也可能和议不成,朱启明也并不糊涂,他对魏德云应该也有所防范!何况,我们不是还有前朝遗留的财富吗?虽然尚未找到那地下宝库,但都尉府已经是我们韦家的了,大不了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韦侯爵挑亮灯芯,突然哈哈笑道:“好,果然是我韦斌的女儿,临危不惧,不屈不挠。我之所以跟你说那番话,并不是要危言耸听,那是事实,不过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你说的不错,我们并没有失去希望,虽然右相为了天狼腾龙两国和议,甚至逼淑妃将她的女儿永泰公主去和婚,不过我却听说天狼国太子桀骜霸道,不近女色,一般女子很难合符他的胃口。都尉府那边,我已经让归林住进去了,里面安插的都是韦家的人马,只要找到地下宝库,我们就能改变局面。”
当韦侯爵提到那个桀骜霸道,不近女色的天狼国太子时,我脑海中却徒然闪现出一张硬朗的面孔,嘴角微微上扬,霸道而嚣张,却露出善解人意,暗含柔情的笑容——孤天行。
我很奇怪自己会在这时走神,不由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韦侯爵突然向我递来一张牛皮图纸,神情肃穆地说道:“诗冰,这是地下宝库的设计图样副本,里面详细记载了宝库里的机关暗道,你拿着这张副本,和归林在都尉府住一段时间吧,一旦找到地下宝库的入口,立即通知我!”
我接过父亲手中的牛皮图纸,郑重地点了点头。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暗争中,我别无选择,被卷入这场纷争也是早已料定的事情。
“父亲,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会叫几个大夫替你看了看伤情!”韦侯爵说道,眼眸中闪烁着愧疚的光芒。
“不用了,这点小伤我自己能打理。”对我而言,手臂上被划了一剑确实不过是小伤而已,我突然对韦侯爵说道:“父亲,我还有一事想说……我希望你能一视同仁,对姨娘和忆香不要再太过冷漠了,虽然姨娘是右相之女,但她们毕竟是你的内妾和女儿!”
我扔下一句,便匆匆离开了书房,站在女人的角度,我不希望看到她们悲惨的命运,尤其是离自己亲近的人。
韦侯爵望着我离去的身影,一手托着腮,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旋即,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