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道阳从来也不认为自己的皇帝是弱智,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话讲到这里。这个案子如果要再查下去,就不可能绕过北静王了。他不知道皇帝对这个弟弟的态度,当然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话讲到这里。
水滂脸上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才道:“你怎么看?”
兰道阳万万想不到皇帝居然询问其自己意见来。不由受宠若惊,但是想着皇帝问的事情是如此为难的事情,又不知如何措辞。心一横,心道:不管如何,皇帝总是最爱恪守本分能坚持原则的臣子。我既然做了大理寺卿,自然要站在大理寺卿的立场上说话。何况事情如何重大,如何能劝皇上轻轻放过。当下拿定了主意,抬头说道:“皇上明鉴。此事既然涉及了北静王,那么皇上还是下旨请北静王略作解释为好。至不济也要将北静王的人都汇集起来,给汇丰银号的账房一个个辨认过去,总要给王爷洗清嫌疑才好。”
水滂沉吟了片刻,道:“你很好。”吩咐下去:“传旨北静王来皇宫见朕。你汇集京城府尹,现在就去北静王府,将所有的仆从都带到大理寺来问话。注意分开问话,做好笔录。”
兰道阳躬身下去。水滂匆匆写了张纸条,想想,又将纸条撕碎烧掉,叫道:“小亮子!”
小亮子就站在外面。水滂低声吩咐道:“你现在就从西华门出去,绕道去见京城府尹,那个新上任的杨大人……你只告诉他……注意,这句话只能从你的嘴巴里出来,钻进杨大人的耳朵,万万不能落入第三人耳朵!否则,你自己先给自己找个死法罢。”
小亮子急忙叩头下去了。
水滂绕着大殿来回绕了两个圈子,低声自言自语:“朕这样做……可对?如若牵扯到北静王,势必绕过那本来的蛀虫……”
黛玉万万没有想到,才一天的功夫,这个案子形势,就急转直下!
没有想到,柳湘莲摸出的一张银票,竟然牵扯出了北静王!
更离谱的是,汇丰银号的一个伙计,居然指着北静王府中的一个奴才说:那银票,是三天前他来兑换的!
而国法如山,北静王当即进了大理寺,尽管是客客气气的进去一趟就出来了,但是回到王府之后,水溶发现,王府的人,全都换成了皇帝的人,王府外面,是重兵把守,说是保卫王府安全,但是傻瓜也看出来,皇帝,是将水溶软禁起来了!
黛玉心中着急,而其他事情就不免忽略了。孙绍祖来过一趟,带来了贾府的消息。贾母昨天夜里过世了。听闻这个消息,黛玉心中感慨,但是也来不及悲伤。一心想要求见皇帝,为皇帝分说这个案子,只是她并非臣子,并无递本求见的资格。
想着皇帝对水溶素来的态度,又想着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不免心慌更加厉害。皇上没有借口还想要找借口整治水溶呢,现在别人给他找来了借口,他岂有不用之理。心不在焉上了两节课,当下再也坐不住,吩咐馨馨赶了马车,不管如何,先去宫门外递本再说。大不了……大不了怎么了,却是一时不敢深想。
却没有想到,马车才绕过两条巷子,就见边上突然跃出一人,硬生生将黛玉的车拦住!
馨馨吃了一惊,待看见来人,不由惊道:“柳公子!”
来人正是柳湘莲。低声呵斥道:“林公子,你却要上哪里去?”
黛玉道:“我要进宫!”
却听见边上另有一个声音响起:“可曾奉诏?”却是李琰。
李琰看着黛玉,说道:“我也才听闻消息,生怕你冲动,就先绕小路来拦你。幸好有柳兄同行,否则就拦不下你了。”
黛玉道:“你拦截我做什么?皇上……”
李琰看了一下四周,对馨馨道:“你去那边看着。”而柳湘莲早就很自觉的走到巷子的另外一边去了。
李琰对黛玉道:“越是现在这样的时候,你越是不能去找皇上求情或者说理。你这么聪明,难道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黛玉听李琰声音严厉,不由怒道:“你与北静王并不熟悉,自然不放在心上!你能做到独善其身,我……做不到!”
李琰面色一黯。片刻之后才说道:“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不肖不成?……你这么聪明的人,这事情反而看不明白,竟然是当局者迷了!皇上所猜忌的人,就是北静王的身份。如果这个身份再加上一定的势力,那就是北静王的致命毒药!现在你去找皇上说,无疑会给皇上一个错觉,那就是北静王已经开始招揽人才!你又是皇上寄予厚望的人……你去找皇上求情,不管你说得多么在理,事情的结果,定然是适得其反!”
黛玉颓然。片刻之后才说道:“对不起。”
李琰摇头,说道:“你对我如此客气作甚?你我通家之谊……”声音蓦然涩了。
黛玉想起李琰的身份,以及李琰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感情,不觉心中歉然。片刻之后说道:“现在该怎办?”
李琰苦笑道:“国家法度,对宗室格外开恩。何况北静王最大的罪名,不过是纵容奴才私换大额银票而已。又何必担心。”
黛玉道:“只怕……只怕有心陷害,什么罪证都能找出来!”
李琰面色一肃,说道:“是的,有心陷害之下,什么罪证都能找出来。只是,林公子,你别忘了,宫中还有一位老太太。只要老太太说句话,皇上即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住手。”
黛玉听李琰一言提醒,才如梦初醒,心神一松,说道:“我怎么忘记这么回事了!”
在皇帝的暗示下,案子的方向逐渐向北静王方向转移。水溶被幽居在王府之中,虽然面上当着没事人一样,心中却终于开始焦躁起来。
心中不停念叨三个名字:毛臻、皇祖母、林黛。这三个人,根本不在意自己吗?
正绕着书房心浮气躁,却听见外面喧哗声。小顺子跌跌撞撞扑了进来:“王爷,王爷……”
水溶心中一沉,说道:“怎么,还是来拿我了吗?”
小顺子带着哭腔道:“王爷,您何等尊贵身份,岂能去那等地方!奴才就帮您……”
水溶道:“你别说什么孩子话!你若是反抗了,岂不是更坐实了我的罪名?”抬脚走了出去,迈过门槛的时候,脚步却有一个踉跄。
外面人声鼎沸,一群差役如狼似虎。为首的统领倒是很有礼貌:“王爷,得罪了,请随小的前去一趟。”
水溶点头,还没有说话,却听见外面一个声音朗朗的响了起来:“住手,太皇太后在此,谁敢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