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急忙去了。当时正忙着过年。县衙里掌管户籍的小吏正为年货愁烦,周扬天几张银票送上去,立即笑逐颜开。当下赶回县衙,拿出文书,调出印章,给林黛补了一个身份文书。至于黛玉来历,那小吏见林黛姓氏,笑道:“那就说是林探花之侄罢!”
周扬天小心翼翼道:“林探花名气太大,说是他子侄,只怕林氏家族不肯。”
小吏笑道:“你家那个林黛,又不去他家争财产。再说,他林家名气虽大,但是还有多少财产?不过是几间破屋子罢了。那些子侄辈,有几个是读书上进的?百年书香,就给败光了!林探花有个弟弟林如湖,少年流落在外,数十年不通音信。前几天有商人从岭南回来,说是他已经死在外头了,身后无人。现在就说这个林黛是林如湖的儿子,林如湖已死,已无对证。那林家即便知道不对,也不敢前来啰唣。再说,他林家说不定还暗中欢喜,说是有了打秋风的地方呢。”
听小吏这么一分说,周扬天也不免大笑。当下就将身份文碟办下来。那小吏见周扬天客气他也客气,当下又翻检柜子,找到同事的钥匙,将林黛的童生名字也报上了。笑道:“你放心,回头我去老张家,给他说上一声。”
几张银票就将事情搞定,周扬天回家。黛玉拿着身份文碟,忍不住感慨万千。想不到误打误撞,自己居然还是归到了林家门下。而林家子侄,居然没落到随便谁都可以奚落的地步,也不免叹息。心中有振兴家族的想法,转念又忍不住失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已经混淆了幻境与仙境?还真拿自己当林家人呢。
闲话少叙。过年,周家全家上下都在忙碌。黛玉三人因为是外人,很多事情只能旁观,未免有些失落。第二天是正月初一,黛玉就穿上周扬天特意送来的簇新湖蓝儒衫,又略加修饰,衬得整个人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气质更加出众。那周雪竹呆呆看了半天,突然说道:“林先生,你这样子,不但天下的女人都爱你,就连男人见了也欢喜!”
紫鹃脸色大变,雪雁一惊,手中一个茶壶差点掉在了地上。黛玉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嗔怒道:“你胡说什么?难道不知师道规矩?”
周雪竹与黛玉相处几个月,关系极为和谐。见黛玉风姿婉约,那话就脱口而出,言语虽然随便,究其本心,其实并无戏谑之处。见黛玉生气,也知道自己不该,当下嗫嚅着道歉。黛玉见他如此,心中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当下就笑着将话扯了开去。从人早就在外面准备,当下两人就往孔庙外去。
虽然时间尚早,但是孔庙外学子早已等候。周雪竹与黛玉前来,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黛玉以目光微笑回礼,并不失态。那周雪竹却是一个猴子性格,当下拉着黛玉钻进人丛,将自己交好的几个朋友介绍给黛玉。大半都是与周雪竹一般,喜好军事不爱孔孟之道的,也常在一起做些小捣乱的。说是狐朋狗友,并不为过。黛玉教授周雪竹之后,才与这些朋友少来少往了。这些狐朋狗友早就听说周家新近请了先生,这个先生居然能将雪竹整治得服服帖帖,偶尔见面说起先生都是赞不绝口,也对黛玉起了好奇之心,也有考校之意。见黛玉与他们拱手微笑,其中一人,冷不丁问道:“万人围一城,城中守军仅逾千。如今箭矢将绝,奈何?”
黛玉怔了一怔,就知道对方在问自己。当下笑了一笑,整理思路,道:“借箭可也。”
那人问道:“如何借箭?”
黛玉又笑了一笑,问道:“子不闻雎阳之战乎?”
那人怔了一怔,说道:“雎阳之战?哦,是有借箭之说——如今要弃城而逃,无路奈何?”
黛玉笑道:“做大风筝,伺大风起,可带人出城。”
那人道:“大风筝?不可能。”
黛玉道:“战争之中,都说天时地利人和。然而,兵器如何,装备如何,实际上也很重要。若是掌握了先进的武器,或者是别人不知道的武器,那么在战争中就占了很大的胜算。”
那人道:“来日请先生为我等做一大风筝。”
两人论战,边上一群少年都围了过来。毕竟都是好军事的。黛玉也兴起,就拿出教导周雪竹的架势,娓娓道来。抑扬顿挫,整个孔庙门口,几百学子,一大半都在听黛玉讲述。
黛玉本事,只在纸上谈兵。然而兵学本就是封建社会的不传之秘,民间乡下,就是要找一本孙子兵法也是极难。这些学子虽然都算是读过几年书有些学问的,但是他们中说得全三十六计,估计也没有几个。在这些学子眼中,兵学本就是神秘莫测的东西,如今听有人居然这么大方的侃侃道来,怎么不听?何况黛玉所说,实有动听之处?
正说得入港,却听见边上响起一声重重的咳嗽。黛玉抬起眼睛,却看见围在一边的一群学子,不知何时居然散了很多。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官员,穿着六品服饰,正看着自己。眼神之中,颇有气恼之处。
边上一群如黛玉一般后知后觉的,也抬起眼睛,看见那官员,脸上一齐变色。便齐齐跪下去,参差不齐的说道:“参见学政。”
黛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周雪竹拉着黛玉,也对刘学政跪下去。刘学政挥手,道:“罢了,都起来。”对黛玉道:“你上前来。”
黛玉上前。那刘学政没有吩咐跪下,她也乐得不跪。不知这个刘学政会问些什么,心中先想着措辞。
那刘学政打量了黛玉片刻,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赏,随即收起,冷声道:“孔庙之前,轻言刀兵,如此大不敬,你可知错?”
声音不响,但是身边听明白的人,齐齐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如此罪名……林黛的前程,算是完了。这辈子,估计是混不上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