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许靖野所言,隐隐含有深意。当下笑道:“如此说来也是良家女子了。”
许靖野微笑道:“确实如此。当年邱良生虽然是小吏出身,却是熟读经书,既是能吏,也是书生。否则家中也不能教养出漫天花雨这样的姑娘来。”
黛玉听许靖野所言,隐隐约约,指向了什么。有些明白,当下含笑对颜子君道:“许先生教导极是。明日我就与你一起去。不过先说好了,如果见不到漫天花雨姑娘,不能听琴,白白坏了我名声的话,我唯你是问。”
颜子君咋舌道:“你开什么玩笑?这等风流韵事,姑苏儒林只会传为美谈,又怎么会坏了名声?你不要吓唬我罢,我胆子最小,经不起吓唬的。”一群人都笑起来。此事就此说定。周雪竹颇有雀跃的神色,黛玉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要高兴,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带你去的。”周雪竹的嘴巴登时扁了下来。
次日傍晚,黛玉给周雪竹下了课,颜子君果然前来相邀。紫鹃是定要跟上的,雪雁却是颇有惴惴的神色。黛玉笑道:“你们两人都不要跟了吧。那种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紫鹃却倔强道:“公子去的,我们就去不得?我跟着去,也放心些。免得你被人欺负了。”
颜子君听不明白紫鹃言语所指,叫起天屈来:“梓镌,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敢亏待了你的公子不成!”
黛玉知道紫鹃是绝对不会放心让自己一人走,当下也不坚持,对紫鹃道:“也好,有你在身边也好。”
三人加上颜子君的书童,一共四人,一起乘上了马车,像烟雨巷而去。原来这姑苏的著名青楼,在集中在烟雨巷。那玉莲楼,就在烟雨巷的深处。
烟雨巷极是狭窄,马车早早停住。颜子君吩咐车夫:“只管回去罢。等辰时再来外面等候。”
黛玉一听,道:“颜兄,何必等到明日辰时?今晚就可以回去了。”
颜子君笑道:“你却不知。像你这样的风流才子,这花楼的姑娘都是尽力奉承的。想要今天晚上离开?别想,还是明日再走罢。”
黛玉面色一沉,也不打话,拉着紫鹃回头就走。颜子君慌了神,道:“到了这当口还往回去,这算什么呢?好吧,今天我们不歇了,听完琴会就回去。”
黛玉得了颜子君这句话,才放松了脸色,与颜子君一起往里面走去。
烟雨巷两边,花楼高耸,翠袖招展,莺声燕语,啼啼呖呖。花楼之上,各色女子,正倚栏而立,见巷口两男子一起走进,颜子君也就罢了,黛玉丰神,却是旁人所无,如何不叫这些女子眼热?便招展手绢,一起呼唤起来。一时之间,巷口呼唤之声,居然充斥四人耳朵,无有止歇。颜子君笑道:“我以往来过几次,都不曾见过如此热闹景象,如今可算是满楼红袖招了。林兄你的桃花运道,可不比寻常。”
黛玉唾了他一口。眼睛也不抬,径直往里面走去。颜子君却颇想与楼上的姑娘打个招呼,做点风流姿态,无奈姑娘却不肯理他,眼睛只望着黛玉。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埋头追上黛玉,叹息道:“人比人,气死人。”
四人径直往前,一直走到烟雨巷内里。一栋小楼,悄然独立,那就是玉莲楼了。
玉莲楼的装饰,却不如外面花楼的繁华。就门面来说,是极朴质的。走进门里,只见廊檐曲曲,树木阴阴,竟然极具有幽雅之气,没有丝毫花楼的媚气,黛玉不由暗自称奇。心道:“这玉莲楼三字果然名副其实。”
转眼绕道至一座高楼面前,上面匾额高写着“听琴”两字,笔锋飘逸,并无落款。黛玉见那字迹,心中却是忍不住一酸。那正是父亲的笔迹。片刻之后才蓦然想起:“此处如何有父亲笔迹?父亲与母亲向来恩爱,家中就是连侍妾也无,父亲如何会来逛花楼?又如何会留下笔迹?”思量道:“今天许靖野言语暗示,似乎漫天花雨这姑娘也不同寻常,要我与漫天花雨刻意亲近。莫非就是这个漫天花雨,将父亲的笔迹搬运到这里来?漫天花雨与父亲,到底是怎样关系?”
高楼面前有平地,平地之上,茶几桌案已经摆好,数十名茶客,正在静悄悄喝茶等候。黛玉一眼望去,看到的都是书生头巾,不由暗自失笑道:“今天所来,竟然依稀是那日诗会的规模了。”
黛玉名声已大,颜子君更是混了个人脸熟,当时就有人来与二人招呼。两人一一招呼过去,就看见一个青衣丫鬟迎面上来,对颜子君笑道:“颜公子,这边请。这位就是林公子罢?”将两人引向正中间最好的一副茶座。
黛玉倒不觉的如何,颜子君却是吃了一惊。忸怩道:“这个位置不好罢?”黛玉却是坐下去了。那丫鬟又看了黛玉一眼,抿嘴笑道:“两位这样的丰神,就坐坐正中间的位置又如何?”
却听见一个声音响起:“青衣姑娘,这两位坐了最中间的茶座,却是花了多少银子?”
黛玉与颜子君闻声回头,却是看见了一个微笑看着他们的书生——杨子津!面上含笑,眼神里却是含着讥诮之意。
那青衣微笑道:“两位是玉莲楼的贵客,今日听琴,不花银子。”
那杨子津微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就不是玉莲楼的贵客了?”
青衣道:“杨公子自然是玉莲楼的贵客,不过林公子与颜公子,乃是花雨姑娘亲自相请。略加照顾,也是应该。”
杨子津微笑道:“也是应该……不过玉莲楼琴会的规矩,中间位置,向来是价高者得。今日琴会,却是坏了规矩,是也不是?”挥手,一个书童快步上前,取出一个钱袋,放在面前,微笑道:“今日杨某就想用这钱袋中的三千两银票,换中间这个位置,青衣姑娘,按照故规矩,是否可以?”
青衣一时说不出话来。
颜子君愤愤站起,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口。
黛玉低头啜茶,微笑对颜子君道:“玉莲楼的茶,居然是今年的新茶了,甚是难得。只是这炒的火候有些过了。”
竟然丝毫也不管这么的剑拔弩张。
数十名书生的眼睛都停留在场前正中的几人身上。
将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