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镇之上,三人换了男装。黛玉是一身儒衫,而紫鹃雪雁二人就扮作了书童模样。
尽管暂时安全了,手中的钱却是已经局促非常。有心雇一辆车,车夫听闻要去姑苏,开价就是二两银子。虽然还有三两多银子,却是无论如何舍不得就这样花掉。而即使去姑苏,黛玉一时也找不到族人。即便找到族人,估计暂时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身份。再说,黛玉也清楚,自己家的族人恐怕也没有多少亲情,否则也不会将自己丢在京城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这简直算是遗弃了。
而黛玉本来也不打算回姑苏之后就依叔伯居住。她苦心孤诣离开贾府,就是为了自立。在客栈中歇息了一日,对于前途,却是渺无头绪。不免烦恼。而枯坐在客栈之中,每日的房钱饭钱也要开销。
坐在窗前,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想到:“在客栈里想它半日也不见得能想出好办法来,何不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有机会。”当下叫过紫鹃,要一起出去走走。
紫鹃听闻,急忙摆手道:“姑娘如何能出去抛头露面呢。虽然换了男装,也是不妥。市井之中,粗人无数,如果被冲撞了,我们该当何罪呢。现在手头乏钱,我与雪雁出去想办法就是。实在不行,就是做点针线活也能养活姑娘。”
黛玉叹息道:“傻瓜傻瓜!如今关头,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分什么冲撞不冲撞?即便冲撞了,也好过在客栈中枯坐等死!”
紫鹃听黛玉说出这个“死”字来,急忙伸手,将黛玉的嘴巴掩住,又连连往地上吐唾沫,喃喃自语:“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家姑娘说话无有顾忌,千万勿怪。”黛玉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哪有这么多顾忌!你姑娘经历这么一场,早就不是那个娇弱金贵的小姐了!”正色道:“我毕竟比你们多读了几年书,见识的东西也多一些。出去看看,或者有些门路。”
紫鹃见黛玉正色说话,不敢反驳。知道这个姑娘,自从大病醒来之后,性子就换了一个人。当下道:“我们陪姑娘出去。”
南方地面,与北方又不相同。入耳声音,句句娇软。小镇市面,竟然也异常繁华。店铺物件,竟然多有精巧。紫鹃未曾到过南方,不免有些有些好奇。又记挂着黛玉被人冲撞,一双眼睛就不够用了。
正走着,雪雁却站住了,指着前面一个摊子道:“画画竟然也能挣钱!画得还真好看!”上前去看。
黛玉也走过去。前面墙角,有一个摊子。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字画,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一个青年书生正在挥毫作画,专心致志。边上围着一群人,正指指点点。不过看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买画的人却是不多。
黛玉不喜人多嘈杂,不曾接近。看挂在墙上的那些画,全都是山水。看笔锋,竟然依稀有些王摩诘的风韵。不由微微一笑,心道:“想不到小镇之上,也有这等人物。”
看着围观的人,心中蓦然有了一个主意,对身边的紫鹃道:“我们去买纸笔,明日也来卖画。”
紫鹃道:“姑娘……公子画画,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看那公子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好……”
黛玉微笑道:“我贩卖的画,与他的画,大不相同。”拉着黛玉,唤过雪雁,就去寻找店铺了。紫鹃虽然心疼钱,但是看着黛玉那坚定的眼神,却也无可奈何。
小镇之上,居然有画铺,东西还齐全。买了几十张纸,又买了几种颜料,几支各色狼毫羊毫。雪雁怯怯问道:“我看四姑娘画画,都要好大的一个调色盒子,上百支笔……还有墨呢?”紫鹃急忙拉了雪雁一下。黛玉笑道:“我这画,与四姑娘的画,完全不同。”
却听那伙计道:“贵介说得倒是有理,既然要画画,定然是要用到墨的。墨可不能落下了。小店还有上好的端砚,您要不要?”竟然是趁机推销起来了。
黛玉微笑道:“我这画与寻常人的画不一样,是不用墨汁的。”
那伙计惊讶非常,道:“公子好大的口气!不用墨汁画画……哦,难不成您只用颜料,不用墨汁?”
却听见边上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画画可以用颜料,但是如若只用颜料不用墨来压脚,只怕头重脚轻,画面散乱。”
黛玉抬起头,看见是一个年轻书生,依稀有些眼熟。雪雁拉了黛玉一把,低声道:“就是在街口卖画的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