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菲有些讪讪的停下,悄悄觑了燕瑾一眼,沈芳华掩着嘴使劲咳嗽。
楚宁叹口气,沈芳菲实在有些过急了。实际上现在只牵出了叶蓁蓁,很多细节还是相当模糊的。
首先,野菊与苦梭草是两个人分开送的,并不能百分之百的就咬定人家是有心要害白锦。
当然,作为在燕敏之后才送了苦梭草并出身药材之家的叶蓁蓁若说她无心谁都不会信。
其二,就算叶蓁蓁承认了是她利用此法来害白锦,只要她一口咬死是自己的主意,那沈芳菲也没什么。
可眼下她这一动,立即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并且,这表示,她对叶蓁蓁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楚宁不知,沈芳菲这会儿乱了心神是有缘故的。
她之前想的对,沈芳华姊妹俩原本的计划便是要置荀哥儿和她于死地的,那荆花花粉选得是最浓的一种,顾婆子来时她又专门托了一托,便是确保顾婆子到时荀哥儿已奄奄一息。
前面所有都是按着计划再走,可后面千算万算没算到楚宁竟懂得急救之法,愣是将荀哥儿给救了回来。她本就心中不安,不想罗衣又被楚宁的三两句话给绕了进去,再待苦梭草的是一提,她当真是一身冷汗,哪有不急之理?
这功夫白锦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趁着擦眼泪的间隙暗暗瞄了楚宁一眼,楚宁眼神往燕瑾那一飘,白锦立下满脸清泪的跪行几步,泣不成声的道:
“婢妾一直以为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才使得荀哥儿带了这个病症,小小年纪便要经这般折磨,婢妾日日自责,日日向菩萨乞求只盼荀哥儿能好,让婢妾受比这更痛万倍的苦妾身也愿意!今儿个却才知道....这事竟是人有心为之....夫人、七爷,婢妾身份低微不敢多求,可荀哥儿无辜呀,求夫人、七爷给荀哥儿做主!”
说罢一个头磕在地上。
楚宁心生佩服,白锦本就娇弱模样,这一番话说的更是悲戚心伤,字字泣泪,在座的都是有子女之人,一时俱被触动。她句句不离荀哥儿,更是让燕夫人和燕瑾平添几分怒意。
楚宁在旁边也是眼圈通红,被沈芳华咄咄所迫她不曾有一丝难过,被指暗害荀哥儿的时候她也未露出此种心痛表情,此时却如身有所感,顾婆子在一旁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燕夫人脸色愈见阴郁,半晌她将手中的佛珠陡然一收,皱眉对顾婆子吩咐:“你去,将叶氏给我带过来,我要问问清楚。”
沈芳菲脸色一白,双手不自觉握紧,沈芳华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沉住气。
一会儿功夫,顾婆子带着叶蓁蓁进了屋。
叶蓁蓁尚在禁足,因此打扮的倒十分素净。今儿的事是一连串发生,她还未得到一点消息,顾婆子去的时候她半天摸不着头脑,这会子一见屋里的架势先怯了三分。
她行礼时下意识去看沈芳菲,却见她板着一张脸,恍若未见,一边的沈芳华倒乘机给了她一个眼色。
一室的压抑气氛,叶蓁蓁心中总是惴惴。
不过她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燕夫人已然开口喝道:“叶氏,你好大的胆子!”
叶蓁蓁被惊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有丝发颤:“婢妾不知夫人所言何事,还请夫人明示。”
燕夫人一声冷笑:“你倒会做样子!我且问你,白姨娘院中的苦梭草是否为你所送?”
叶蓁蓁身子微微一震,想是已知道今日所为何事了。心中一沉,她反倒镇定下来,扭头看白锦一眼,她道:
“回夫人的话,是婢妾所送。白姐姐帮了婢妾娘家的大忙,婢妾心中感激,无以为报。恰见白姐姐孕中辛苦时有睡不好之苦,听说苦梭草散发的气味有助眠之效,这才特意托家中寻了一株。可有什么不妥么?”
燕夫人面色一冷,却没说话,顾婆子在一旁凉凉接口:
“若是老奴没记错的话叶姨娘的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吧,难道不知这苦梭草的气味有气相忌之物?白姨娘又是在孕中,你可有与她交代过?”
“相忌之物?”叶蓁蓁忽地一脸迷茫之色:“婢妾确然不知,虽说娘家是做药材生意,可婢妾一介女流,对此并不甚深知,只听说了其功效,倒不知.....”
她一脸无辜,显是要死咬不知,如此便是怪也是只能说她是无心之失,情理上倒无法重责。
沈芳菲明了了她的态度,暗暗松下一口气。
右边的楚宁突然笑了声,看向燕瑾问道:“妾身记得端阳节的时候,七爷带过一个宝蓝色的香囊,不知现在可还带在身上?”
叶蓁蓁立即目露关切,也看向燕瑾。
燕瑾蹙了蹙眉,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掩嘴咳了声说:“不曾。”
见叶蓁蓁眼现失望,楚宁笑道:“是了,七爷定也是见那香囊最为饱满,里面的东西也最多最杂,怕日久反倒与其他的相串,才不曾常带吧。”
燕瑾刚要说话,叶蓁蓁急急道:“不会的,七爷,香囊里的药材都是妾身精心所挑,有驱虫避害之用,更有提神醒脑......”
说到这里猛然顿住,转脸恨恨的看着楚宁。
余人皆已明白,燕瑾面罩寒霜,目光如剑,盯的叶蓁蓁一阵阵发毛。
白锦一阵冷笑:“叶妹妹还敢说自己对药材不甚深知!?当日里你还曾问过那野菊是谁人所赠,更说那一花一草正是相得益彰,放在一处显得花娇草秀.....枉我对妹妹深信不移,却不想你早起了谋害之心!”
叶蓁蓁脸色一阵白似一阵,却辩无可辩,只好咬牙道:“夫人,婢妾冤枉。”
燕夫人本端起茶盏欲喝,闻言手下一停,而后直接将茶盏掼在地上!她不看叶蓁蓁手指却一指沈芳菲怒道:“你便是如此管教房里的人!竟敢生出这等龌龊心思!”
沈芳菲一慌,忙自椅子上起身,躬身道:“是儿媳的疏忽,叶氏平日与白氏颇有情分,儿媳也不料她竟会如此不顾姐妹情分.....”
叶蓁蓁一愣,随即苦笑了下,却并未说什么。
楚宁冷眼看着,沈芳菲摆明是要炮灰掉叶蓁蓁做替罪羊,可叶蓁蓁竟不再反驳倒有些出乎意料。
她迅速将事情来回一想,白锦说叶蓁蓁当日是因娘家之事有求于她才送了那株苦梭草,以白锦的谨慎定是核实过的,那叶蓁蓁又怎会反去害她?
除非....这事一早就是个套,为的便是让白锦相信叶蓁蓁,然后借势送那株苦梭草。而凭叶蓁蓁一人定然无法将所有的事情做得无缝,而既有此动机又有那个能力的想必只有沈芳菲无疑了。
想到这楚宁心中也是一凛,花了这许多心思,沈芳菲怎会能容下荀哥儿这个长子?若非白锦终是有丝不放心将苦梭草放置到了院子里,若真与野菊未处一室....怕不是早产而是摔一跤小产了!
单论这等细腻心思,倒真叫楚宁佩服了。
如今叶蓁蓁这般模样,想是有事情被沈芳菲捏在手里了。
她稍稍一顿,往叶蓁蓁身边移了移,声音略低的说道:“叶姐姐被禁足了这许久,期间一直不曾得见七爷,今儿个好容易见着了,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单独对七爷说么?”
她前半截话声音很低,后面却又稍大,燕瑾自然听的清楚,他稍稍斜了楚宁一眼沉吟了一下,起身道:“今日是儿子院里之事扰了母亲,是儿子一时不察。但既然事情至此,儿子定然问个水落石出,也才不枉了任何一人。”
燕夫人何等眼力,早看出这其中猫腻。
她心如明镜:叶氏此事被揭,不论是罚轻罚重只要还能留在燕府日后还必须在沈芳菲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今日若只有她在,叶氏是万不敢将沈芳菲当面供出。毕竟沈芳菲是正妻,即便证实此事有她的主意,燕家也不可能做出休妻之举。燕夫人也不过想借机敲打,让沈氏不要太过分,但此事过后她定也不会去管一个妾室死活。
叶蓁蓁不似白锦和楚宁,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女儿并得燕瑾的宠,在这群女人中她能依附的也就只有沈芳菲。
可燕瑾便不同,说白了,七房里真正做主的还是她这个儿子,叶蓁蓁对着燕瑾便少了太多的顾虑。并且她相信以她家老七定也有许多法子令叶氏说实话。
这,估计也是那楚氏一直要拖到燕瑾回来的原因之一吧。
心念一转,燕夫人神色不明的挑眉盯了楚宁一眼,摆摆手示意燕瑾单独去问叶蓁蓁。
叶蓁蓁起身后瞅了沈芳菲一眼,低头去了隔间。
燕夫人想了想,冲顾婆子道:“你也去看看。”
屋内余下几人当真是心思不同,脸色各异,燕夫人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冷如寒冰。
约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燕瑾脸沉似水的同顾婆子进来了,后面却并未跟着叶蓁蓁。
他狠厉的目光在沈芳菲身上停了足足一分多钟,直看的沈芳菲手心尽是冷汗,脑子发懵。
燕瑾的声音同样不带任何温度,他行至燕夫人跟前深深一弯腰:“儿子想将昱哥儿养在母亲处,荀哥儿和瑶儿便由白氏和楚氏养在自己房中。”
沈芳菲脚下一软,面色惨白的差点跪倒。
至此,楚宁与白锦方沉沉定下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