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就是胡仕水,当了好几年的团长,是唐亚明的前任二零零三年五月,当胡仕水驾驶增雨飞机到兰州中川机场值班时,“省人影办”的同志说:“哎呀,老团长,飞机增雨就是在你的手上搞起来的,怎么老将现在才出马呀! ”
这的确是老胡的第一次增雨飞行老胡对我说:“过去忙,顾不上现在退下来了,就是个普通的飞行员了我去的当天,下午就飞上了,真是碰巧了,有人等上十天半个月,也飞不上”这次他值班二十七天,只飞了三个架次,九个多小时,增雨的效果自然都不错原来,在老胡当副团长的时候,他就动开了脑筋一九九五年以前,甘肃省的飞机增雨是由广空某部的机组担负的老胡想,我们就在驻地,为什么不能飞呢?让人家大老远地跑过来,对国家来说,不也是个浪费吗?他把想法和当时兰空的一位首长说了,得到了支持,但由于一些原因,最终没弄成一九九五年,老胡当了团长,又去说这事,那位首长说,你怎么又来啦……俩人都笑了。结果就办成了,一直坚持到现在。
若论年龄和资历,老胡是团里第二,但若论飞行时间,他却是第一,是飞得最多的飞行员,获得了空军飞行人员的金质奖章,这是只有安全飞行时间达到六千小时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的首批授奖章时,全兰空的飞行员中只有四人获此殊荣老胡在正营职务上干了十二年在任团长时,他改造了团里的暖气,“老刘,冬天我房子里的毛巾都结冰,别人的还好的了么? ”他还下决心改造了部队营区巳老化的电路和通信线路,装了程控机和光缆,为每个飞行员家里都装了电话,“这样飞行员外出时就可以和家人说上话了,这不是温暖人心么? ”部队驻地偏僻,家属就业是个难点。他还想方设法为待业的飞行员家属和地面干部家属发上了工资,对部队各级党委常说的“拴心留人”做了最实际的工作。为了部队的长远建设,为了给年轻人让位子,他从团长改成了普通飞行员。在空军部队这叫“长改员”,意思是把由飞行员担任的团长、副团长、参谋长’副参谋长等行政干部因任职和年龄的限制改为普通飞行员,但保留原来的职级待遇不变。老胡现在是大校副师职飞行员,仍忙碌在带教学员和执行任务的第一线。这是不浪费飞行资源的一种好办法。我想,这恐怕就是由空军特点决定的一种现象了。
老胡真是从骨子里爱飞行。他的老家是安徽含山县乡下,十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他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兵,而且只想当警卫兵,拿着枪,那才是真正的军人。这是他当时对军人的全部理解,从来没想过要当飞行员,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但家里困难,兄弟姐妹四个,他是老大,母亲怎么能同意他离开家呢?但他心想事成,不但当了兵,还当上了空军的飞行员。说起来,老胡还真是有当兵的命。每次接兵的人都争着要他,但第一次没走成。当兵以后,民航来招飞行员,部队领导舍不得他,没走成。第二年,空军又来招飞行员,他清楚地记得,一起去体检的四十多人就他一人合格,他也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平衡机能不太好,在航校第一次上飞机体验飞行时,他从头至尾都是晕晕乎乎的,第二次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把吃的东西都吐在了面前的仪表板上。下了飞机后,他看见大队政委用双手把那些东西捧了出来,又用自己的手绢把仪表板擦得干干净净。老胡说老刘,看到这一幕,我真是感动,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飞出来。不然,连大队政委也对不起。’
从此,老胡就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翅膀也就越来越硬。他飞过两个机种,六个机型。现在团里的运七机长,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包括现任的团长和副团长们都是。我开玩笑地说你还只‘老母鸡’哩。”
老胡笑了。说到“带飞”(飞行部队行话,教员带教飞行学员的简称)最艰苦的时候,他一人同时带飞四个人,每天每人连续飞六个起落,他就是二十四个。“别的不说,光是一泡尿,我就要从早上憋到中午,也不敢喝水,嘴里连唾沫都没有”。老胡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点儿也听不出是在诉苦,反到有种自豪的味道在里面。在任团长时,凡是国家领导人、军委、总部首长来西北战区视察,几乎都是老胡拉着军区的主要首长随行。时间长了,有的首长还专门点老胡的将。有次拉军区司令员一行人,天气不好,落地的宝鸡机场能见度极差,飞机到了跑道头才看见跑道,一位干部就一直站在老胡身边,担心地说:“老胡,实在不行就落到备降场去,不要冒险了。”老胡说:“试试看吧。结果穿云准得很,飞机一出云就看见跑道正好在飞机前面,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我也松了一 口气。”为了这次惊险的落地,司令员晚上吃饭时专门敬了他几大杯茅台酒。
老胡还是个有血性的正直军人。对一些明显违反规定、危及飞行安全的指示和命令敢于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意见,不为权势所压服。对一些不正之风也能机智而不失分寸地予以抵制。我想,这就是他的大聪明和机敏之处了,这也是他有威信和让别人敬重的主要原因吧。
老胡对军队、对飞行有着很深的感情。用我的话说,就是他有很大的“定力”。改革开放以来,一个不能回避的现实是,人们更加注重经济实利了。同是飞行员,民航的待遇比空军要高得多。一些“定力”
不强的人往往就跳槽了。运输机部队总会比歼击机部队更多地受到地方民航的诱惑。除了经济利益,还有飞行年限上的考虑。运输机部队的飞行员一般可飞到五十五岁,民航可飞到六十岁。一些民航公司就打这些人的主意,千方百计想把他们拉过去,一来这些人受部队教育多年,思想、作风和技术好:二来这些人不用从头花钱培养,只要改装一下就能用,是个本小利厚的买卖,何乐不为?因此,有些人由于各种原因,就处在动荡和摇摆之中。老胡就对他们说,你是为了什么去飞的呢?是为了事业,还是为了钱?要是为了钱,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因为钱是赚不完的,什么时候是个够呢?你要是为了事业,那就另外一说了。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对你实说,航空公司找你去就是让你为他赚钱的,一些小航空公司的飞机都是巳被淘汰的,机务保障也不是那么正规,安全不像部队那么有保障,有那么多人为你把安全关。要干事业,你还是在部队干到底好。一家大公司登报招直升机飞行员,有一位飞行员动心了。老胡劝他不要去。后来就是这家公司的直升机在海上失事了,机上所有人员无一幸免,报纸作了报道。老胡对那位飞行员说你要是去了,能不在那架飞机上吗? ”大多数同志都听了老胡的劝告,安心留在了部队。其实,老胡自己又何尝没受过诱惑?有好几家航空公司想挖他去,有的还以公司领导职务相许,只不过他始终不动心,“定力”好罢了。老胡对我说“我是空军培养出来的,本事都是部队给的,部队还需要我的时候怎能走呢? ”老胡对那些人是动了真情的,说了实话的。而世上最能打动人心的,也莫过于真情和实话了。我想,这就是大家听老胡话的最终原因了。
退下来的老胡有两个选择。组织上想给他安排到一个大城市的部队去任职,正好他爱人和孩子都在那里。但老胡没同意,到那里就飞不成了,自己的翅膀还有什么用呢?他想留在本单位里继续飞行,组织上同意了他的意见。有些人想不通,当了多年的团长再去当一个飞行员,又是在原单位里,就是别人不说什么,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
但老胡不这么想,他对我说我本来就是一个飞行员,我的身体还好,飞到最高年限一点问题也没有,自己能飞而不飞,对国家不是个浪费么?我也热爱飞行,飞行是我的事业,飞行飞行,不飞哪行?”他硬是留了下来,腾出了团长办公室,住到了飞行大队,当起了一名普通的飞行员,南来北往地执行着各种各样的任务。增雨啦,接送首长啦,运送急需的器材啦,等等。他求飞的积极性高得很,甚至还为飞行任务安排得少有点意见。有人还以为他是为了那每小时几十块钱的补助费。老胡说“过去在轰炸机部队,飞行补助一分钱也没有,我也是师里每年飞得最多的。”
我从来没有看过飞行员的金质奖章,就想看看。老胡说,它不在这里,在西安的家里。他把那枚金质奖章和两个二等功、五个三等功及众多的嘉奖摆在了一起,他说这辈子我就是这点值得纪念的东西了。”
我想,这才是一个真正军人的闪光航迹和他最珍贵的军旅纪念看着老胡,我从心里祝福他平平安安地飞到最后,把他的人生理想的句号画圆满。
2003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