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架运七飞机机尾舱门大开,舱内灯火通明。场站站长武立志正指挥后勤人员把帐篷、被褥、方便面、矿泉水、八宝粥、药品、蚊香等生活用品,一箱箱、一捆捆地往飞机上装……为了配合飞防任务,团里派出了一架运七飞机协助转场,为了尽可能地减少灾区的负担,除了拉运必备的器材零备件外,还要尽可能地多拉生活用品。此次飞行的机长由副团长江祖盛担任,江副团长还担负空中侦察天气并向运五机组通报的任务。
二十一日的凌晨三点,下达任务后的八个小时,几乎和飞行员们完成飞行准备工作一样,机务、装备、生活用品等准备工作也都全部完成。
万事具备,只等天亮出发了。
不巧的是,老天不作美,航路上全是雨,大家只有焦虑地等待。
等待,持续了一天。
五月二十二日上午九点,焦急的等待终于结束。
跑道上,两架运五型飞机和一架运七飞机整装待发。
航管部门通报,虽然航路上天气并不十分理想,但出于救灾任务紧迫,四川邛嵊机场破例同意接收飞机。
这消息让人震奋。出征的飞机旁,举行了简朴庄严的出征仪式,在家的常委们都到场了。
在一面鲜红的党旗前,上校团政委李廷鹏举起了右拳,带领出征的十五名空地勤勇士们庄严宣誓:
“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在大灾过后可能引发大疫的紧急关头,我们能够到抗震救灾一线参加飞防任务’这是我们的光荣我们一定坚决响应党中央、胡主席和中央军委号令,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克服一切困难,牢记责任使命,严守战场纪律,坚决完成任务,为航运团争光,为军区空军争光! ”
“登机,出发! ”塔台发出了命令。
两架运五立即起动,呼啸着相继飞向云空。不久,担负协转任务的运七飞机也腾空而起,在人们祝福的目光下,带着对灾区人民的深情厚谊飞向远方。
刘西奉说,空中的两架运五,一前一后,间隔十分钟,加大马力,向四川方向飞,刚过陕西汉中,天气就开始变坏,侧风大了起来,不一会儿,云雾起来了,看不见地标了,再过一会儿,下起了小雨,雨越下越大,雨滴迎面横着扫过来,打得风档玻璃噼啪作响。
完全是在云雨中飞行了。刘西奉和杨茂良这两位机长,不时地联络着,通报彼此的高度、速度、航向和天气情况,耳机中还不时传来运七机长江副团长通报给他们的情况。
运五的密封不好,雨水沿着前风档的上部不断地滴落下来,外面下大雨,驾驶舱里下小雨。刘西奉害怕雨水浸湿仪表和线路,如果造成短路,那麻烦就大了。他脱下工作线手套去挡接雨水,机组其他人也赶紧用这个办法。手套吸饱了水,就赶紧拧干再去接水。就这样,一直坚持到落地。
经过四小时的长途飞行,下午两点,两架飞机抵达四川的邛嵊机场。运七由于速度快,巳先落地,卸完东西,就迅即返航了。
对那天的飞行经历,年轻的领航员孙涛兴奋对我说:“到了陕西天气就不好,过了汉中,就在云中飞行,然后一直下雨,以往那些复杂气象训练,和那天一比,都不值一提了 ”
终于到了前线,赶紧要大展身手李政委和刘西奉稍事安顿,就急着到指挥部领受任务指挥部回答??先熟悉情况。灾区情况,地形地貌总体情况,作业区航线详细情况,作业区沿途十来个备降场情况,都要一一熟悉,有的还必须记牢刘西奉说,刚去的那几天,飞行员、领航员们终日趴在地图上研究、计算、核对,他们甚至还仔细地做好了每个灾区的作业图,哪里有高压线,哪座山的标高是多少,从什么方向进入,从哪里退出,高度是多少,速度是多少,是单向作业,还是双向作业,等等,都十分详尽周o方案、计划做好了,审查通过了,还组织了几个场次的侦察性试飞。
刘西奉他们还到北川县城上空转了几圈。
“两山夹一河,最窄的地方只有两点五公里,最宽的不过三公里,两边的山最低的也都在一千二百米以上,如果作业的话,只能沿江下降作业,然后上升回到原来的下降点上再次进入,只能单向作业,山谷窄得连掉个头都不行。汶川县城更够呛,根本进不去。”刘西奉一边回忆,一边对我说。
运五是小型通用型飞机,特别适合于短途运输、低空、超低空飞行,多用于飞播造林和喷洒农药,灭蚊灭蝇灭蝗,森林杀虫,特别拿手。
“防疫要接触毒剂,你们又在疫区,自己怎么防护呢? ”我问。
“这么多人只给了两套防化服,其实根本用不上,又笨又大,穿上没办法操纵飞机,戴上防毒面罩连话都没办法说。”
“那怎么办? ”
“实在不行,我们就只好戴口罩干了,还能怎么办? ”
刘西奉说,他从飞机往下看,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被折断的桥梁、公路,滑坡的山体,有时还能看见余震引发的滑坡和滚石扬起的阵阵烟尘,头顶上不时有大型运输机掠过,但更多的是前后左右的各种型号的直升机在高山峡谷中奔忙,它们不是在抢救伤员,就是在运送物资。狭小的空域里显得很拥挤,耳机中通信频道异常繁忙,全是飞行员和指挥员之间的通话。
刘西奉说“在空中飞行,我和杨茂良尽可能少通话,把有限的信道让给直升机的飞行员们。”
试飞后就是漫长而焦急的等待。
其间,隔三岔五的,空军飞行安全局的,成空作战处不断来考试、考核。“我们两个机组,每次考试都顺利通过。随他怎么考,考多少次,我们都不怕。来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把活儿干好,当然,是安安全全地干好。”刘西奉说。
实在等不及了,就去请战。李政委去请战,中间来替换他的胡副团长去请战,刘西奉也去。他们言辞恳切,反复请求,大意就是,既然来了,总要干一下吧?不然回去怎么向大家交待?
刘西奉说天天看电视上大家忙碌着救灾,出力流汗,而我们只能这么一天天地白耗着,心里真不是滋味。”
待命,待命,指挥部对请战的回答总是待命,最多加两个字。
“继续待命! ”
更可气的是闷热和蚊子还来凑热闹,闷热让他们吃不好,睡不着,白天只能穿内衣在板房里,汗流浃背地转圈,蚊子咬得他们满身是包。真让人受不了哇。
“在那儿你们身体还好吧? ”我问刘西奉。
“哪儿呀。杨茂良有严重胃病,走得时候就没好,正吃着中药呢。
我是腰椎不好,说疼就疼,一疼就吃安乃近,”说着,刘西奉从飞行服的口袋里掏出了药瓶子给我看。
“这是职业病,很多老飞行员都有。”他又补充了一句。
说到这儿,陪我采访的小张对孙涛说?? “执行任务中,你媳妇不是还有点事么? ”
孙涛说?当时我媳妇怀孕五个多月了,头天到军区总院做了孕期检查,第二天又干了点活,可能是累着了,当晚肚子就疼了,还流血,她给我打电话,说下不了床,我给教导员打了电话,教导员带了两个空勤家属去了,先到县医院,后来,还是去了军区总院,一查是先兆流产,人家一听说是抗震救灾飞行员的家属,照顾得可好了。住了一个星期,孩子保住了。”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刘西奉接着说?待命的滋味真不好受,有一天,我找到指挥部说,实在不行,就让我们去当志愿者吧。”
可说归说,军人毕竟不是老百姓,哪能想干啥就干啥。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
终于,等待结束了。总指挥部下达了撤销任务的命令。
六月二十八日,执行飞防任务的小分队顺利返航归队了。出征,他们受到战友们庄严的送行归队,他们又受到了战友们热烈的欢迎。
我采访副团长胡贵泽时,他说? “我那阵子特别忙,先是到北京去改装新机,然后到闫良去接新飞机’飞机接回来’就赶到四川去把李政委换回来。到那一看,大家飞不上,急得够呛我也急了,我的一个同学正好在指挥部,我就去找他,想通过关系照顾一下,话说完,没等我同学回答,连我自己都笑了,这是通过私人关系能解决的事?都急昏头了。”
我很理解他当时的心情,胡贵泽接着说:“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就差真干了不能不说没有遗憾,就像上了前线,进了战壕,却一直没有机会冲锋陷阵一样。”
我说你们眼巴巴干等了一个多月,做好了各种准备而没有用武之地,是挺遗憾的,但你们更应该感到欣慰,没有用飞防,说明地面防疫工作做得好,没有大的疫情,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么’”
“那倒是”胡贵泽欣然地说。
2008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