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絮语斋的时候,已是下午。
不知为何,马车一直没来,于是,他提议我们沿着亚河河岸走走。
走了很久,附近是一片荒芜,这里没有民居,也没有建筑,只有我们俩人,静静地继续前行。
前面有一棵很大的水杉树,我有些兴奋。任谁走了一个多时辰那么久都会累的,何况,我还要推着一个人。于是我老实不客气的直接把他推到树荫下,瞟了一眼他热的满是细汗的脸,怕他要说什么似的开口:“我们歇歇吧,看够了我们就回去。”
他倒什么也没说,一径地沉默着。这倒也好,我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白绫铺在地上,席地而坐,背靠着树干准备休息。其实我更习惯在树枝上躺着,只是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下面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惺忪睡眼,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连早先的太阳都已经渐渐染上红晕,我竟睡到黄昏!
“你醒了?”
你醒了?犹记得那个春夜,在郦城的那个破败的院子里,我们初次相见时的第一句话:你醒了?这让我觉得相当亲切。我忍住笑意,很认真的答道:“恩。”
他是一直背对着我的,听见这话,自己转过身来,他仔细看了看我,抿嘴笑了,他说:“我以为你会脸红的。”
我愕然,难道他认为我沉睡到现在被问到是否醒了时会不好意思是吗?只是很可惜,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不过,再回头一想,我的确很失职,于是,我的脸刷的热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幕,落在他眼中更是好笑。他硬忍着笑意,将视线转到别处,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脸红了。
但是我还是坦然地问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看着我的时候,他脸上已是那片淡淡。这样的男子,为何要为小时候那些事情而如此沉重呢?我不相信他的快乐会在那个位置上,即使我不知道那里的诱惑到底有多大,但是我知道,他不是。
“现在吧。你醒了就走吧。”
许是察觉到我的失神,他的音调有些抬高。我没再说什么,连娇羞也懒得去表演,直接推了他就走。
夏日的河滨,芳草萋萋。幸好这是初夏,否则再过段时间,大地都会被焦烤吧?亚河真的很宽,我们所处的位置又在下游,更是湍急。看着那汪洋的河水,那种晕眩感立即袭来。罢,我还是目不斜视吧。
“上午,你去哪了?”
我想了想,还是据实以报:“我在连廊那边遇见苏大人,一路听他说那些诗画里的故事,后来又遇见了二皇子。”
“恩,二皇子跟你干什么去了?”
呃,这问题让我有种他在怀疑妻子红杏出墙的感觉,哑然失笑道:“我跟他能干什么?”
“云舒!”
我撇了撇嘴,看来他很认真。师父曾经说过,做任务时,最投入的人都是我,既然这是任务,我又有何好隐瞒的?于是,我开口说道:“他带我去他的妻子曾经喜欢去的地方,跟我说他跟他妻子的事。”
如被点了穴一般,我瞬间动弹不得,头痛骤然袭来!
难道,有一次莫名其妙的发病了吗?
神思混沌间,听见他问:“你怎么了?头痛又犯了?”
这是野外,这很危险!我逼迫着自己不能晕倒,也的确没有晕倒,耗上七成真气我才能勉强维持清醒地颓然倒地。
对上他染色急色的眼,我虚弱地笑道:“没关系,半个时辰之内,我一定恢复好。”
半个时辰,够我站起来了吧?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愠怒,却没有开口。
天渐渐的转暗,半个时辰马上就到了,我却仅仅只能抬起手臂,遑论赶路了!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周涌现的杀意已近在眼前。我挣扎着要起身,无论如何,我们要逃走。
一直遒劲的手按住我拼命起来的身体,他说:“不要勉强。”
他脸色坚定,我知道也相信他很自若他很镇定,可是我不勉强我们俩人就会沦为别人的鱼肉!我使尽力气挥开他的手,终于站了起来。
我站起来的时候,正是那些人长剑刺来的时候。今日本是参加聚英会,我除了自己白绫什么都没带,我看了眼愈发逼近的杀气与利刃,咬了咬牙,甩起白绫迎身直上。
一定要速战速决!
欲裂的头,渐渐使不上劲的手,慢慢失去准头的白绫……
真是可笑!这才十几人,我云舒拼尽全力竟需要这许多时间?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我也倒下了。从来不知道,杀人竟会这么难!我看着那已经失去生命的十几具尸体,身体似被抽干了一般,没有半分感觉,可我,还是站不起来……
不远处的尸堆里,一个黑影慢慢挪动。我挫败地看着我的白绫唯一的幸存者即将逃离。他看见了我的白绫,于是我捡起手边的石子……
刺客中的幸存者应声倒地,他的后脑勺赫然一个石子大小的血洞。我错愕地看了看手上的石子,急忙将头转向那个一直都没再说话的男子,他一脸平静地看着那具尸体。
是他?
仿佛察觉到我的疑惑,他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解疑似的说道:“他看见了你的白绫,很不方便。”
我对这个,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他的石子怎么来的?以他坐在轮椅上的高度,他根本捡不到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