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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渠川先生认为,在渠家大院有两个怪圈:一个是当人没文化时,可以去从商;一旦有了文化,就不愿从商了,甚至还看不起商人,就是连自己是商人的父亲也看不起。渠家的渠源潮、渠源祯两家的后代,后来都成了知识分子,但没有一个再经商的。另一个怪圈就是家里一旦有了钱,就一定会出“执绔子弟”,这也成了一种规律。对这后一个怪圈,渠川先生深有感触:“外国富商是不是也这样?也出纨绔子弟?大概也出,但不会败家。我们是连家都败了。山西商人是最早实行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但无法制止纨终子弟败家,这在机制上肯定有缺陷,是值得认真总结的。”这就是晋商宅院的历史命运?在这“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大院里,游兴之余,有人对此总会产生一些思考吧?致富于千里之外,修宅于吾家祖地。在游览这些晋商宅院时,解说员往往会顺便把这些城堡式的豪门大院,说成是山西封闭、保守、守财的象征。其实那时的山西人并不保守,不然何以会用走四方赚来的钱,盖起这一座座美不胜收的大院?至于守财,那也要看怎么个守法!比如渠家百川通票号的合伙股东渠源祯,在开账最多的光绪二十八年前后的账期,每股分红利近万两银子,四年之间竟获利百分之三百。如此丰厚的利润,恐怕谁都会继续投股,但渠源祯面对这种超常规的利润,却作出了惊人之举:分红后立即抽出了股本,并在其住宅和三晋源老号各建一座银窖,将说不淸到底有多少的银子藏匿其中。为什么说不淸呢?因为当时祁县的天合成钱铺,主要的业务之一,就是给渠家铸造有成色的银元宝。当时还有人问渠老爷为什么有钱不赚?你猜他怎么说--“有赚必有赔,今天赚得多,明天赔得也多”。事后证明他的这种守财是对的。因为“守财奴”死后,其子渠本翘在老爷子的住宅内,一窖就挖出300万两银子。这笔巨资,后来被渠本翘用到中国最早从英人手中收回矿山主权的“保晋护矿”运动、兴办民族工业及办学助教等一些善举之中了。这样的守财,何错之有?只能说明渠源祯这老爷子有比我们更能洞见时势的先知先觉。

曹家的“阔”

我想,即使是没到过曹家大院的人,恐怕也听说过曹家有慈禧太后赐给的三件宝:用黄、白、乌三金制成的金火车头钟,明代仇琪仿宋代张择端《淸明上河图》,镜面景色用珍奇异鸟的羽毛粘接而成的羽毛镜。曹家的“阔”,伩此三件宝,“富可敌国”的印象已是深不可没,如果再踏人曹家大院,这种“阔”气更是迎风扑面,无处不在。首先,阔大气派的3座高17米,墙厚17米的四层并排主楼,便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富贵气度。这三座高楼,就是这座宅院的宅名“三多堂”--“多福、多寿、多男”的标志性建筑;主楼下面又是3座并排穿堂大院,内套15个小院,共有房屋277间,占地面积10638平方米。与其他大院相比,曹家似乎更注重实用性。如,为之配套的院落还有管理土地经营的耕食斋院、客厅院、澡塘院、煤场院、车棚、马厩等。罕例是曹家还养有家兵,最多时“招致勇士”五百人,最少时也有八十人。能养起这么多家兵,已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曹家还效仿乾隆皇帝大力营建避署山庄的遗范,在位于太谷南山浒泊口内、范家庄东面二里处,营建了一座私家避暑山庄。山庄庄名太显土气,名“寨”。不过5个院子、100多间房子却不土气,甚至还修建有假山、曲径、池、亭榭。此外,曹家也建有戏台院。虽然这个戏台只是厢房式的,比不上渠家的“剧院”,但也融南方建筑的玲珑、汇北方建筑的豪放于一体,是曹家一处保存完好、极具特色的院落,不去看看也是遗憾。

曹家的掌门人传至曹克让之后,各地商号已呈崩溃之势,每年的家用,反由过去的一二万两,增至十多万两,光是家中佣人就有300多号,上男女老少皆吸食鸦片,平时存储的鸦片就达近万两银子的消耗。富贵一时的曹家,终至由富渐败的田地,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王家的“派”

王家大院是晋商宅院最晚一个对游人开放的,但也是后来居上的一个大院奇迹。1997年8月,高家崖堡(东堡院)作为“中国民居艺术馆”率先开馆;一年之后,红门堡(西堡院)建筑群修复工作告竣。王家大院始向游人开放,便以其浩大的气派,精绝的三雕艺术,高品位的历史文化价值,震撼了所有来此参观的游人。也许建筑史研究专家郑孝燮先生为王家大院的题词可以囊括人们对王家大院的偏爱:“国宝、人类宝、无价之宝;百来不厌,百看不厌,预祝更上一层楼。”

院落26处,东中西并列为六路,中间的三路院落为主院,西边有两路为书院和花园,东边的一路为厨院,房屋有218间。占地面积11728平方米;西堡院占地19800平方米,地形方整,东西宽105米,南北长108米,共有院落28处,房屋540间,中间有一主干道,贯穿着三条横巷。这一竖三横由“王”字街巷组成的城堡,与东堡院用一石桥相连,东西对峙,气势撼人心目。如若再加上修复完好的王氏宗祠,那么,王家大院现看,确实很难让人置信,在这块黄土高坡上,会建有这样一座可与皇宫一比气宇的大院!但当你参观完整个大院,站在红门堡南堡门的望楼上,面对那座巨大的双面“鲤鱼跃龙门”石刻透雕午壁,耳漱清风,又聆古风,目接魁星阁佳色,再从上到下俯视这个大院时,一定会生发出这样的感慨:我知道大院肯定大,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大呀!望着这一派大院房舍看久一些,你还会感到这里有一种宏深的灵气、一种清新的文气,正张在对游人开放的总面积已达31956平开双臂向你扑来;再用心感受,这种灵气和文气,近得可以使你感受到它的贴面的气息。那情景与白发老母想将离家太久的游子揽人怀中是一样的。我曾作如是想,如若没有宫廷的禁锢和建筑工程造法则例的限制,王家大院大概还会造得更大,大得如故宫一般。乔家大院有“皇家看故宫,民宅数乔家”之说;望着“被山带河,金城千里”的王家大院,我则想说:“故宫天下无比,民居王家无敌!”

王家大院是大院中的大院因为这里不但有古代民居规划设计中的规整与自由,和谐与跳跃,有别具一格的下窑上房,有主人追慕的书香书院,有早已成为稀罕物的东西绣楼,有舒炀的山地花园、绚烂的屏障坊表等等别处不易看到的建筑,而且还有大量体现着王家从普通人家的伦理崇敬,到士大夫阶层素雅与浪漫两种情调并存的装潢小品。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石雕、砖雕和木雕,是民居大院中同类艺术最精萃的集大成者。这些民间的雕刻艺术,犹如洪流决堤,几乎遍布在每个庭院、每间房屋、每个值得装潢的地方--那形状各异的石雕础石、垂带踏果、枕石,充满书卷气的石雕匾额、壁心“渔樵耕读图”、“竹子节节高”门框;那情思意念很浓的木雕窗棂“福禄寿三星”、“六福拱寿”、木雕帘架“玉堂安居”、木雕翼拱“连生贵子”;那雅趣盘然的砖雕“鹿鹤同春”、“石室山烂柯”,砖雕槛墙“道家八仙”、砖雕盘头画“猴子捞月”,都是王家不同于他人生活美的多彩画卷,一种融情于理而达于理的审美情趣。

常家的“园”

在榆次市尚未改区之前,其辖域内的车辋村还有一座未经修缮开放的“常家大院”。榆次常家是清代晋商的劲旅,主要在恰克图(今分属俄、蒙两国;在俄境内之街区仍名恰克图,在蒙古境内者已改名阿尔丹布拉克。历史上曾是中国境内的中俄通商要埠,1727年中俄签订《恰克图条约》于此。本为一城,条约签订后两国以恰克图为界,以旧市街归于俄,于旧市街南中国界内。清朝另建恰克图新市街,汉名买卖城)从事外贸活动而闻名于世。当时,出口商品主要是茶叶和绸缎,进口商品主要是皮货。常家看中了这一买卖,很快致富发家。据有关研究资料,当年常家为了把赚得的大量白银运回山西老家,曾将零碎的白银熔化重铸成每块重达1000斤的银锭,这一盛况,一直沿袭了100多年。

常家庄园早些的房院设在车辋村的前街,俗称“老大门”,后来常家族分两支,各自开始修建新的宅第。全盛时期,常家新建了两条街,在“后街”南北两侧,住宅毗连,共有20多个大院,1500余间房屋。就此,晋中一带便有了“乔家一条巷,常家两条街”的说法。就此,在众多晋商大院中,常家大院也被人称为常家庄园。因为它的规模最大,园林最盛。现存宅院及园林面积达11万平方米,宅院占地面积约为4万余平方米,而园林占地竟有约7万平方米。

尤其是清代陆续营造的枣园、杏园、梨园、花园,堪称北方园林之冠。若以一字求索常家大院的建筑特色,那就是一个“园”字了得。

常家与其他四大家不同,他的后人大多爱读书,吸食鸦片者不多。在清代,常家共出秀才、贡生、举人、监生等176人。其中,人仕者132人;清末到民初兴办新学,常家毕业于各地“新学堂”者共计118人。中,赴日留学4人,北京各大学7人,山西大学11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榆次车辋常家还出现了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常风先生。1929年,他考人清华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与大名鼎鼎的钱锺书先生同班。他对现代文学的贡献,半个世纪之后才被人发现。同为榆次出生的青年学者谢泳说:“常风先生是在三四十年代由山西出去而真进入当时文坛中心的一个人。在山西现当代文化史上,能在本土做出较大贡献的文化人几乎没有。就说文学,像石评梅、李健吾、高长虹这些人,他们的成就都是在外省做出的。”所以,当常风先生的两本旧作《弃馀集》(收在《逝水集》中)和《窥天集》在20世纪9O年代重印之后,这位生于910年9月26日的老人就像出土文物一样,受到现当代文学专家学者的热切关注,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他在20世纪90年代所写的回忆周作人、叶公超的长文和新近所写《和钱锺书同学的日子》,更是被众多研究者视为宝贵的文史资料。也许正是因为常家有才能的人并不恋故家,所以与其他四个大院不同的是,常家大院遭受的破坏亦很大,原有的房舍仅存三分之一:即车辋后街保留下来的九座常氏大院和近600间房屋。《太原晚报》记者杨进、常家后人常士晔先生,曾为此撰文呼吁“常家大院何重游?”他们感叹“远远望去,6史的踪迹依稀可辨”;他们希望“常家大院修靖后,晋商大院一线游将变得越加丰富完整”;他们盼望“真希望不久的将来,这里游人如织,像乔家、渠家、曹家、王家大院一样”。幸运的是,新设立的晋中市榆次区很快就将常家庄园列为举全力修缮的一大工程,并在21世纪伊始就正式对游人开放。由此,常家庄园一跃而成为散布在晋中大地上的另一颗民居大院明珠。

漫步这富可敌国的大院庄园,遥想山西当年的富庶,“抱愧山西”该不是一个没有由头的话题。

但愿有兴趣在假期到各地游览的人,也但愿人在天涯、魂在故土的海外中国人,都能来晋中的这些大院看一看,拜一拜:既登堂,又人室,这样才不会抱愧这些“表里山河”大地上的民间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