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挽红楼之玉亦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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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话说宝钗和湘云正于院子里相互冷嘲热讽,暗暗贬低彼此,一时丫头通传说八爷要见,两人急忙赶着抢着,及待到了门口,又袅袅娜娜,端庄娴雅地走进去,此刻胤禩正仰躺在镶珠紫木长椅上,脑袋枕在椅头上,眼睛睁着看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墨笛便在耳边告诉‘宝姑娘和云姑娘来了。’

说了一遍,胤禩没反应,墨笛只得又说一遍,胤禩悠悠道:“我听不见吗?”墨笛脸色一变,连忙退后,再不敢言。

便见胤禩慢慢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人,想了想,似做不在意地说道:“我只能留一个,留你们谁好呢。”

宝钗和湘云相互用眼角瞟了对方一眼,都想开口说话,又都同时止住了声音,最后都异口同声地笑道:“全凭八爷裁度。”,说完这句,又鄙弃不屑地向暗暗白了一眼。

胤禩看在眼里,心中一个冷哼,思道:无论多么自谓矜贵的女子,一旦到了某个点上,都会露出争风吃醋的本能,怪道额娘曾经说过,想让一个女人抛却贤淑庄重的这一面,很简单,给她足够的诱惑就够了,让她知道得到与不得到的天地之差,她自然就会改变,如果没变,诱惑就再大一点。——总有变的时候。

眼中多了几分鄙夷,他复又躺在椅子上,目光凝结,看着天花板。

似乎,她是一个例外。

从来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忌惮半点,那些谄媚阿谀奉承讨好的表现更是没有,几年前丢掉他的玉坠,几年后仍旧冷冷送回,那眼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一点都没有变,阅人无数的他看得出来,那不是装的,就是因为如此,反而让他更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征服的欲望。

他向来都不是一个服输的人,尤其是输给胤祥,这更让他忍无可忍,他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想要的拱手让人,只是现在,他微微有些懊恼,为自己的技穷。

屋内静寂无声,半晌,胤禩方懒懒地抬起头来,一只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托着腮,眼睛从两人身上依次扫过,想了想,对身边说一句:“你们都先下去罢。”

丫头们很快鱼贯而出,半点杂音没有。

周围人都散尽,胤禩才慢慢说道:“本贝勒爷现在有一个难题,如果你们当中某一个能为我想些办法解决,她就留下,另外一个离开。”

两人微微怔了一怔,还是宝钗先悠悠笑道:“不知八爷有什么难题,宝钗无才无能,但却想为八爷略分担一二。”

胤禩点点头,说道:“本贝勒爷看上一个女子,我要她也喜欢上本爷,你们可有什么办法计谋没有?”

胤禩不喜拐弯抹角,便开门见山地直接说了,却令地下两人一愣,很出意料之外,见胤禩的样子,并非开玩笑,心中皆有所想,便见湘云先笑道:“八爷喜欢哪家的小姐,自然是这小姐的福气,以八爷的尊贵之身,只要说一句,还愁那小姐心中不乐意吗?那可是再没有的事。”

胤禩说道:“她不比那些仕宦高官人家的庸俗小姐,果真就是对本贝勒爷半点心思没有的,我就是要让他真正地喜欢本贝勒爷,不是靠强权而得,你们两个人在揣度人心,筹谋算计方面,不是都很厉害的么?这一次本贝勒爷对你们有所求,你们不会推托不能罢?”

两人静了片刻,都笑道:“承蒙八爷看得起,能为八爷出谋献策,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胤禩断然说了一个‘好’字,说道:“我声明在先,只要谁有这个能耐,谁就留在这,那一个只得卷铺盖走人了,我给你们五天的时间准备,各自都给我拿出一个万全的计划来!这件事,对本贝勒爷来说非常重要,我势在必得!不容有失!你二人之间,能凭借此功留下的,将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你们可明不明白?”

宝,湘二人连忙低头笑道:“明白。”

胤禩嗯了一声,摆了下手,示意她二人出去,便又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宝钗和湘云连忙无声退出,她二人原本以为胤禩必定对她们考核琴棋书画,诗词文章,考验脾性心思,好选一能胜任做贴身的侍女,不想竟是这个,因之前觉胤禩乃是一个冷面阎王,似乎对人对事都不曾动情,这时候却认真较真了,难免都有些意外,及待出来,分道扬镳,却行一事,皆是暗中悄悄向别的丫头套关系打探:伺候八爷这么久,可曾见过他对哪家小姐动心的?

丫头们也都是聪明的,见了这形景,知道将来宝钗,湘云二人许就有一个成为她们头上的顶头半主子,倒也谨慎对待,见提起这话题,都寻一无人处,悄悄告诉道:跟姑娘说了,姑娘千万保守秘密,八爷自从进来这园子,别人还有限,只对林姑娘一个人刮目相看的,与对众人大有不同。

两人都打探了同样消息,一时各有所思,那湘云本就也不是为了八爷其人而来,倒释怀得早,虽诧异一回,还是想道:自古男人都是见了一个,爱上一个,这八爷自是也不能免俗,他看上了谁,与我何干?眼下之计,到底先赢了宝钗为是,余者何必想它?便罢了,仍旧专心想计。

而那宝钗听了胤禩心念黛玉一话,却如打翻了醋瓶子的一般,酸意满满漾出,浓郁不散,若是贵官家的千金,也就罢了,偏偏就是黛玉,便恨恨想道:难道这颦儿天生就是我命中一劫不成?十三爷看上她,爱跟她亲近,如今八爷也看上她,也处心积虑要接近她,我竟没看出她哪儿好来,没事常病,纸糊的一般,风略吹吹就不好了,怎么大家倒都看上她了?——竟让她平白无故生一场大病,去了更好,也省得让我看得碍眼。

恨恼生钝,便动了执拗不甘的心思,想道:我若让她真个如了愿,那才是脑子里进了水,糊涂油蒙了心了!决计不能的!

不说她们各自筹谋计划,且宕开一笔,话说自文人一事,胤祥和林珑二人稍有隔阂,后胤祥常常去林珑处找他,黛玉也私下常劝,林珑方渐渐打开心结,略好了些,而今那四阿哥为贪官一事,正行至河北,因这一次牵连众多,欲叫胤祥跟着,也好帮着出谋划策,胤祥便将此事和林珑说了,希望叫他也跟着去,林珑正犹豫不决,胤祥说道:

“我四哥这一次是钦差身份,为不打草惊蛇,都是暗中访查行事,这次一案不同每次,牵连上百商家,各地官吏,乃是一张贪污大网,试问一双眼,两只手,怎么能兼顾得这么多,做得滴水不漏呢?况你也知道我和四哥二人,严肃有余,深沉有余,若谈玲珑圆滑,人鬼皆通,就远不如你了,这样事儿里,原得有你这样滑不留手的人暗中帮助,才有胜算。”

林珑正装模作样地拿小水壶浇花,听了这话,便笑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胤祥笑道:“自然是夸你了,实话告诉你,并不是我请你,乃是我四哥叫我请你出山的,这张贪官大网乃是我皇阿玛心中一块大心病,你若真帮上了忙,有了成绩,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上报皇阿玛——”

林珑听到这里,拿着小壶的手便有些滞住了,脸上也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胤祥看见,心中明白,反而不说,唇上淡淡生笑,心思:你早等的就是这句罢?

果然,林珑便问:“你上报皇阿玛,那时怎么样?”

胤祥松了松领子,闲闲地坐下来,说道:“说了这大半日话,好口渴。”拿起桌上茶碗看了看,又放下了。

林珑瞪着眼睛,对着胤祥的后背虚比划了一拳,只得叫道:“语嫣,倒热茶来!”

语嫣答应着,不一时,便将滚热的茶水递上,胤祥喝了几口,等了一等,方垂目拖声地说道:“到那时候,官阶自然是不能小了。”

林珑心中一喜,看着胤祥,想了想,又疑惑地笑道:“你不是跟我妹妹说,怕我看到官场污七八糟的东西,怕我受到影响,不让我真正做官的吗?”

胤祥叹了一声,眼神悠悠,说道:“我曾经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你到底还是看到了官场的污秽不堪,你到底还是受到影响了,事实既成,也无可改变,所以我也想得开了,你既然想做官,与其躲躲避避,不如就真放手给你个官做,我也相信,你定然能恪尽职守,当一个真正造福百姓的官,那样倒更好。”

林珑听得明白,如此说来,也是胤祥故意要给他一个机会,若他果真能拿出一两分成绩,将来胤祥就必然在皇上面前做十分的美言力荐,心下不禁一暖,不由自主地,拿拳头在胤祥胸膛上锤了一下,胤祥也笑了,冷言道:“别美得太早,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总得有了功绩才好,官没做上,嘴还合不拢了呢。”

林珑嘿嘿笑了笑,吹着口哨,摇头晃脑拼命浇花,将花盆中弄得像受了涝灾一样,几乎将要漫出来,浑然无视。

待到晚间,林珑亲找黛玉,将此事说了,黛玉也不过淡淡一笑,问道:“既这么着,什么时候走?”

林珑笑道:“想必就这两日了罢?”

黛玉点点头,幽叹一声,说道:“才回来没几日,又要走了。”

林珑便道:“你别急,我有信心,四爷和十三哥这一次必然能旗开得胜,而我,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到时候,只要分那么一小杯羹,咱俩人的日子可就大大不同了,现在这世道,人们都无不是拜高踩低,我们有了一个官职,以后万事都方便多了,你只在家里听我们的好消息便了,不会很久的。”

黛玉本不甚在乎那些官阶名利的事,只是见林珑开心,便也由得他去了,静静一笑,说道:“你既这么说,我也唯有‘多加小心’几字奉上,虽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想四爷和十三爷令你跟去,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终究也要发些光热,办些实事儿才好,也不至于将来有人说口,轻看了你。”

林珑笑道:“那是自然,我也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道理,难道还真去游山玩水了不成?到时候叫有心人抓住辫子,不但说我,一并连十三哥和四爷也捎上了,便当了官,我心也是不愿。”黛玉笑道:“这话才明白。”

果真未过两三日,胤祥便和林珑出发,黛玉亲送至门口,并无别话,不过嘱咐小心行事,注意身体等,不忘对胤祥笑道:“十三哥也多保重。”胤祥淡淡一笑,说了句‘多谢’,一时再无别话,黛玉看着车马不见了,方扶着雪雁回来。

见雪雁歪头纳闷,口中说着‘奇怪’,黛玉便问:“奇怪什么?”

雪雁笑说道:“十三爷要走了,怎么竟不见八爷来送?他二人难道不是兄弟的?我竟不明白了。”

黛玉微微一笑,道:“父子尚有反目成仇的,这又有何奇怪?你在这府上,难道‘人情淡漠,各为利益’几个字,到现在都还不明白的么?”

雪雁听了,点点头,自己琢磨纳闷去了。

话说这林黛玉只知那胤禩因和胤祥关系向来不好,故不相送,却不知其此刻正于聆风居宽敞阔朗的会客厅内试着一件又一件衣服,身围蜂蝶一样聚集了许多小丫头,各个小心谨慎,汗流浃背地伺候,所作所为,竟然都是为了她一人。

胤禩很是别扭地穿上一件月白长褂,褂子上若隐若现团雪,袖口和衣摆是淡淡的水丝银山水暗绣,腰间厚厚的蟒皮腰带被撤下去了,换上拇指宽的浅黄腰带,腰带上坠着一个小小风笛,一把板桥竹扇被湘云从上百只贡扇中挑选出来,递给小丫头,小丫头接过来,双手递给胤禩,在胤禩接过来的空档,还不忘偷偷拿眼睛瞄一眼胤禩,胤禩眉梢轻扬,说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的!”

小丫头连忙低头笑道:“奴婢该死,奴婢见八爷变了个样子,因一时好奇,所以——”

胤禩对镜照着,便随意说道:“那你说说,这个模样,和从前的模样,哪个好?”

小丫头垂头,嗫嚅着说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胤禩说道:“你就说吧,没事。”

小丫头犹犹豫豫,方说道:“奴婢说,八爷还是这个装束,更好些。”

胤禩皱眉看了半日,也没看出哪里好来,不耐地挥挥手,遣走丫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眉头越蹙越紧,打开折扇看了看,更是不悦,说道:“给本爷换富贵牡丹来。”

湘云笑道:“八爷既然要让林姐姐喜欢,就得从点滴变起,八爷从前装束太过华丽耀眼,一举一动,光耀云集,风头尽出,林姐姐乃是恬淡性子的人,自觉得跟八爷不是一路,也便宁愿远着八爷了,富贵牡丹太过招摇,霸气贵气十足,自然也不讨林姐姐欢心,宁可舍了的好。”

胤禩怔了怔,看着扇子上几根竹子,撇了撇嘴,说道:“既这么说,那就留着它罢。”

嘴角边忽然一笑,问道:“你说,我这般打扮,林姑娘可就对我不同以往了?”

湘云笑道:“要林姐姐改变对八爷的看法,一时半刻却也难了些个,外表也不过是辅助,追根求底,还需要八爷能变了平日作为才行呢。”

胤禩便道:“我生来如此,还要怎么变?”

湘云抿嘴笑道:“八爷自小锦衣玉食,下人将八爷奉若神明,八爷乃是被捧着长大的,所以身上矜贵自傲些,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林姐姐虽然柔柔弱弱,却也是有一身傲骨的人,八爷若想让林姐姐像别人那样奉承巴结八爷,若我看来,几乎不能,既八爷想让林姐姐喜欢八爷,便先要将身上这些刺摘了才好,如若不然,林姐姐只有更远着八爷了。”

胤禩听了这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便吞吞吐吐说道:“习惯生成,乃是自然而然之故,突然让我变了平日作为,只怕一时之间——”便有些犯难。

湘云见先来凌傲不羁,只肯站在云端,俯瞰众人的胤禩竟然为了夺取黛玉欢心而这般煞费苦心,她虽然并不真正在乎胤禩的所求所想,可此刻见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之状,忽然之间,不由得对黛玉生出一种嫉妒之心,她相信,倘若胤禩将此心放在园子里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那人之喜,必定难用言语形容,彼时彼刻,便是让其做什么事,用什么来换,定然都是愿意的。

所有念想,也不过一闪即逝,转念又思:这八爷性子原就喜怒无常,也许他今儿喜欢黛玉,明儿就嫌累,自动放弃了,她只做好该做的,赢了宝钗就好。遂甜甜一笑,说道:“八爷只听我的,按我说的办就是,如今八爷从零起步,林姐姐对八爷抵触,凡事已经远着八爷,这就不好,终究要有些巧事横生出来,才能给林姐姐了解八爷的机会,只有让林姐姐变了过去所想,也才能愿意亲近八爷呢。”

那胤禩虽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见过无数波谲云诡的人,可是对于此件事上,便如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一般,脑子里如一张白纸,听了湘云所说,只一脸茫然,蹙眉眨眼不语。

不知湘云所献何计,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