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两人就开始用餐,这饭菜到底是什么滋味,张贵妃已经忘记了,她心头的酸涩已经压过了饭菜的味道。
最后,她起身为他们两人一人斟了一盅酒,然后自己先喝了一口,又亲眼看着他喝下了所有的酒。
如此两次,不大的酒壶中的梨花白已经没了。
黑衣人最后捏着手中的酒盅,叹息了一声,看向她,用沙哑的语声道:“这样,你就如愿了吗?”
“咔嚓”一声,张贵妃手中的手中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她用一种不敢置信地表情看着对面的黑衣男子道:“你知道,你知道,竟然还?”她的声音中诶有被发现的恐惧,反而是惊诧占了上风。
既然他知道自己在饭菜中动了手脚,知道这里面有毒,为何还要吃?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死后,你将我送回你姐姐生前与我同住的屋子,然后放一把火,将我也烧掉吧。”黑衣人就算知道自己中毒了,可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贯的平静。
“你的酒中我放了解药。”似乎看出张贵妃的疑问,这黑衣人又好心地解释道。
“你连和我一起死,都不愿意。”张贵妃闻言,惨笑道,就是她怎么忘了,惊采绝艳的二皇子,医术是多么的高明,一个医术很高明的人怎么会不懂得配置毒药呢?
即使她的用毒功夫在普通人看来,已经很高明了。他就是愿意死,也不愿意她陪着他一起死!
“你姐姐的死也有你一份,你说我会和害死我心爱妻子的女人一起死吗?”二皇子声音还是那么的沙哑,那么的平静。
张贵妃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的,却不料,他竟然知道,他既然知道,那她所做的一切一切就不是一个大笑话。
受到这等刺激,张贵妃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呆滞了,她喃喃自语道:“既然你不把我的情意放在心中,我也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如果像你说的,你真的对我有几分真情的话,就完成我最后这一个心愿。”二皇子说完,就起身,按了一下竹林小筑的某处,然后竹林外的小湖就从中间分开了,出现一个小小的木桥。
“好,我答应你。”张贵妃苦涩地笑道,她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到临死前,他还知道让她不得不照他说的去做。
二皇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扑通一声,整个人栽倒在地,脸上所戴的面具在这个时候也脱落开来,露出一张被火烧过的狰狞的脸,烧掉半个嘴唇的唇角溢出的黑血,给这张脸更是增加了一份可怖的感觉。
张贵妃跪下身子,将已经没了气息的头颅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中,就算他变成了这样一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可她还是愿意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
她知道,从一年前,他的心大概就已经死了,她是在饭菜下了毒,可他还加了另一种毒,两种毒药加在一起,可以让他很快地,不用经历太大的痛苦死去,就算她现在想解毒,也没有法子解开这两种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初见他时,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如果她不曾见过他,如果他不是她的姐夫,是不是一切会不同。
她不知道,现在就让她完成他最后的心愿吧,这也是,他唯一要求过她的一件事。
她费力地将他整个身子抱了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出小筑,穿过竹林,走过小桥,最后来到了鬼屋面前。
将他的身子轻轻放下,她打开了那扇门,这屋子,在没有进宫前,她也曾经来过许多次,可这屋子的主人是她的姐姐,那个曾经最疼爱她的姐姐。
她回头,将他的身子抱进来,放在那张肮脏的床上,然后,又出门收拢了一些干柴,都堆在了这屋子里,然后点着了柴火,自己上了床,上前将他的腰搂住,开始唱歌!在火焰中唱歌!
这屋子被点着了,火势越烧越大,最后点燃了屋子周围的荒草。
等赵千户赶到时,面前就是一处火海,在火海中,隐约还有女子凄切地唱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在赵千户找到此处之前,他已经查到这地方曾经是二皇子的府邸,但一年多前,二皇子府发生火灾,据说事后,没有人幸存,却没想到,原来还有人活着。还有人,将夫人关在这个鬼地方,难怪他们快将京城找遍了,还找不到人。
最后,他们找到了林中小筑,从里面的东西证明了二皇子可能没有死,还活在世上,可找遍了周围方圆几里,也没有找到二皇子和张贵妃的身影。
倒是从小筑里摆放的饭菜里发现了毒药,还是很厉害的毒。还有那诡异的火。
难不成,这火是二皇子和张贵妃放的?
等火势消去之后,在一处废墟里发现了两具焦尸,经过仵作检验,证明是一男一女,只是,这男子给女子死死地从后面搂住,双臂已经被火烧地无法松开。
事后,也有许多猜想,唯有李七七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张贵妃和二皇子。
不过,从此之后,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两人。至于张首辅,虽然没有参与这次宫变,但也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最后,庆宁帝还为他保留了最后的体面,自己请求致仕归乡了。
得知张贵妃最后不在宫中的人很少,所以,张贵妃的死也被推到造反的安阳王身上了。
得知那鬼屋最终起火的消息之后,尤其得知那个放她离开的人有可能是二皇子后,李七七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的,在前世,她其实是见过二皇子的,那时,和谪仙一般的二皇子是京城许多女子心目中的良人,他仙人般的容貌,文雅的气质和谈吐,就算她只是个侏儒,也看呆了。
这一看呆,就挡住了他的去路,当他身后的护卫对她恶声恶气呵斥时,上前却扶起了她,用洁白的绢帕擦了擦她脸上的脏污道:“小丫头,没事吧!”
然后回头,又训斥那护卫道:“对小孩子这么凶做什么?”其实,她那时并不是小孩子,大概也过了及笄的年龄,是能嫁人了,只是看着小而已。可在他的眼中,她大概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