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园子的布局,抚月园内只有抚月阁一处独立的阁楼,像座塔似的矗在园子的中央,雕梁画栋,金砖碧瓦,四周栽满奇花异木,阵阵飘香,楼前就是一条长年流水的河流,稀稀疏疏地栽着两株白莲,幽美静雅又不失奢华。此楼分上中下三层,下一层是会客厅,用来接待那些朝廷重臣。中一层是书房,能进这里的,寥若晨星。上一层是观景台,站在观景台上,能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
观景阁上,站着一位紫衣美男,剑眉星眸,薄唇微启,眼角噙着灿烂的笑意,好像春风拂过,惹人心醉,那浑然天成的尊贵更是无与匹敌,他像一块完美的玉。此时,他的心情格外愉悦,因为蓝笑一去不返——他正是昨日与蓝笑在床上打架的人。
他不像太子那般阴柔冷酷,看起来温和而又儒雅,当然,是在敛去那一身暴脾气的情况下,此君的外表与脾气绝对成反比。此时,他围着观景阁转了一圈,大赞贤王府好风光,一转头,却见千绝正无聊地打哈欠,于是上前托住她的下巴一本正经地警告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搞太大的动作,会把伤口扯裂的。”
“谢谢你的关心,裂就裂吧,无所谓,我又不靠脸蛋吃饭。”千绝白了他一眼,接着又打了个更大的哈欠,如果能睡上一觉该多好啊,可是眼前的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不走,她根本就不敢入睡,这个男人眼中正放着像狼一样的光芒,饥渴万分,与他温柔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哪个女人像你这样不注重外表?你简直就不像个女人。”一边说人家不像女人,一边在人家的身上大吃豆腐,千绝不着痕迹地挥开他的手,一脚踹了过去:“嫌我不像女人还粘我这么多年?嫌我不像个女人还对我毛手毛脚?滚!”
紫衣男作西子捧心状:“苦苦守候你这么多年,你却要人家滚,人家不要啦……”
千绝的肠胃一阵翻江倒海,酸水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气得浑身颤抖:“学谁不好,非得学蓝笑,你给我滚出去。”吼完这一能脸色发白,蓝笑嘻皮笑脸的她习惯了,可换成是他……抖了两抖,大夏天里打了个冷颤。
“我还以为,你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呢。”他有些嘲讽,有些哀怨,更多的是苦涩。
千绝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说道:“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可你跟我也不是那种关系。”沉默片刻之后他苦苦一笑,又爱又恨地责问:“你跟太多的男人都是像我们这样的关系,是情人,但却从不允许我们碰你的身体;不是情人,但却要我们给你暖床;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多残忍?”
要么就不要给他们希望,给了希望就不要让他们失望,可她却只顾自己享乐,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情人一个接一个地收,侍妾一个接一个地纳,新欢旧宠一大堆,如果他不在这儿,她会想得起她还有他这么一个情人吗?
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委屈,总觉得自己的一片痴心付了流水……千绝的脸色早已如冰,他不再抱怨,她也不去安慰,只剩下满屋沉闷得让人窒息的寂静。
咚咚咚,适时地叩门声响了起来,如风一般将刚才的沉寂带走了不少,千绝咽了口口水,冷冰冰地问道:“什么事?”
“太子殿下来了,快到门口了,请您去迎驾。”萧斩风恭敬地说道。
千绝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想跟着我就不要觉得委屈,觉得委屈大可以离开。”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呜呜--”他气极败坏地放声大吼,早忘了他是在千绝的王府,惊得千绝急忙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警告他:“你想找死也不要拖累我!”
等千绝走后,他一屁股坐在金丝榻上,觉得好累,干脆躺下去装死,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死,他只能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眼角滑出了一滴液体,他对自己说太困了,太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萧斩风没随千绝一起离开,而是坐在了男人的旁边,酸溜溜地说你就知足吧,她对你算是好的了。
他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反问斩风:她对谁不好?
斩风无语,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好像对谁都是好的。
“她对谁都好,却全都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从来都不肯把自己的心交出来,好?真好!”他磨着牙笑得格外地恨,恨不得将那个负心人一块一块咬碎。
“你还是老实一点吧,她对你好,你接着也就是了,管它是真是假?如果你真要寻根问底惹恼了她,连那一点虚情假意都得不到。我跟她这么多年,比你了解她,她比你想像中无情得多。”
他猛地坐起,定定地看着萧斩风,满眼渴求,萧斩风回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很无奈地说道:“我帮不了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样讨她的欢心,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哼了一声,翻个身重新躺下,不再抱任何希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欲则刚?所以她才会这么冷血,说那样伤人的话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亏她能说得出口。
萧斩风不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四面的大窗子全都开着,千绝跟太子谈笑的声音清晰地飞了进来。
虽然在谈笑,但还是带着一点刻意的疏离与冷淡,这倒是让他宽心不少--至少她的冷漠不全是针对他一个人。
两人客套完以后,太子将一方印盒交给她,说是圣旨已经发下去了,她伤好以后要她立刻接任,千绝打开一看,竟然是京都十三营的帅印。
十三营是担负着守护京都的责任,为了防止发生逼宫事件,它是由皇帝最亲信的大臣掌管,以前掌管它的人,正是让千绝爱不能爱恨不能恨的父王。
千绝笑道:“他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帮着你造反吗?”
“你帮我造反?”太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逼视着她,半带玩笑半警告地说道:“你别帮着别人造我的反就行。”
唇齿几乎要相依,太子的瞳孔猛然一缩,十年了,第一次跟她离得这么近,近到一低头就能贴上那两片粉嫩的唇,近到,能看清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太子波澜不起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蜻蜓点水般地舔了舔她的脸,极其色、情,然后游移到她的唇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香香软软的,应该很好吃吧?”
千绝的手高高扬起,却被他稳稳地接住:“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更多。”
“你混蛋!”千绝气得破口大骂,他那是什么态度?当她是什么人了?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躺上我的床。”太子大笑着离去,身后传来一阵叮当咣啷摔东西的声音。
楼上的人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萧斩风死死按着,他一定会不计后果冲下去把太子结果了--当然,是在他能打得过太子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