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废话艺术家——王三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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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无奈鼻涕金螺钉(2)

王三丰一笑:“为啥不同意?你要同意了,就是真正的‘左’派了!”

通用金螺钉

告别了杨子厚,王三丰问肖宗泉:“宗泉,你说说,你们杨常委是个什么样的人?”

肖宗泉说:“人倒是个好人,就是太忠诚。”

王三丰点头:“说得好,忠诚是好品质,但‘太’忠诚,就过了。大忠臣啊!真正的大忠臣啊!‘忠’到愚的程度了!是个通用的金螺丝钉啊!”

最残忍的折磨

郝蔷说:“杨常委这个人,干工作能让人爱死,死脑筋又能把人气死!”

王三丰说:“我宁愿和聪明的敌人做斗争,也不愿和愚蠢的朋友共事。聪明的敌人知道利害,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止步,你只要把握住这个尺度就可以控制他;愚蠢的朋友真能把你气死!他不知道利害,不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止步,那真是勇往直前啊!他要走在正路上,勇往直前非常好,要走错了路,还勇往直前,死不回头,你真是毫无办法!你不忍心让他摔死,又没办法阻止他,那种无能为力的焦躁,仿佛能把人烧毁,那时候,不由你就会想,这是老天爷使出的最残忍的折磨朋友的招数!”

和渠道商量

车过一村庄,见一农妇和民工争吵,王三丰停车问咋回事?民工气愤地说:“她不讲理,说渠道占了她家自留地,要渠道绕个弯儿。这么大的工程,赔偿也给了,能为她这么巴掌大点自留地绕弯儿嘛!”

老妇人见来了当官的,也红着脖子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开这么点自留地不容易,你们都看看,菜长得绿茵茵儿的,都糟蹋了!”

王三丰见老妇人不很坚持,知道只是心痛菜嚷几句,并不想闹事,就笑着说:“你的要求也有道理,不过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宽限几天,让我和渠道商量一下,如果渠道同意绕弯儿,我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老妇人一听笑了:“渠道又不会说话!”

后轱辘转了

正说着,老妇人的儿子推自行车从家门里出来,王三丰朝自行车一指:“哎哟,后轱辘转着呢!”

那人一惊,停车查看,忽然明白过来:“这个领导真会开玩笑,车子走着呢,轱辘咋不转。”

老妇人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这是个热闹人!”

王三丰见她不闹了,招招手,笑着说几句客套话,走了。

各取所长

东原县工地上稀稀拉拉,四处也冷冷清清,偶尔能看见一两条大标语,还是早先“批林批孔”时写的,叫风雨剥蚀得模模糊糊了。王三丰问马玉录在不在?回答说家里有事,回去半个月了。王三丰点头说:“东原县应该和水泉县合并,叫马玉录‘抓革命’,让杨子厚‘促生产’。”

底细

王三丰在西平县渠段追上了左得理,左得理在上坡,王三丰在下坡,眼睛正好和左得理的屁股持平。左得理回身笑说:“王总,你吃亏了,你现在面对的,是我的后台。”

王三丰说:“是啊,所以你的底细我可全看清了!”

用屁眼儿看人

左得理说:“王总,还是你吃亏,因为你的两只眼睛正好和我的一只眼儿在同一水平线上。”

王三丰笑一笑:“哦,原来你一向都是用屁眼看人的啊!郝蔷,宗泉,用屁眼看人有个说法,你们知道吗?”

肖宗泉嘴快,接口就道:“有眼无珠!”

郝蔷也说:“只看屁事!”

白灰

下午回到指挥部,杨子厚来电话:“工地上发现‘打倒白骨精’的标语。”

王三丰皱下眉,故意说:“什么?听不清?”

杨子厚又说一遍:“工地上发现‘打倒白骨精’的标语。”

王三丰说:“哦,你们工地上没有白灰了?我给物资处的人说,给你们送去。”说着把电话挂了。

三打白骨精

过会儿,电话又来了,还是杨子厚:“王书记,工地上发现了‘打倒白骨精’的标语!是‘白骨精’,不是‘白灰’!”

王三丰眉头皱个结:“哦,你们放映‘三打白骨精’啊,我看过了,不看了。”说着又把电话挂了。

(注:《三打白骨精》是电影名。)

白骨精万岁?

杨子厚还不罢休,又打过来:“王书记,工地上发现了‘打倒白骨精’的标语,不是电影!”

王三丰气得眼睛都闭上了:“‘打倒白骨精’怎么了!白骨精不该打倒,该万岁!”说完,“咣”一声把电话砸上了。

孙悟空写标语

如此几遍,杨子厚硬是不醒悟,电话又打过来:“王书记,工地上发现了‘打倒白骨精’的标语,听清了吗,是反标!”

王三丰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杨子厚在电话上“喂”了好一阵,他只得忍着气说:“好,那你查一查吧,看是孙悟空写的,还是猪八戒写的?”

重要的问题在教育愚人

郝蔷进来,见王三丰脸白白的呆坐着,问:“王书记咋了?”

王三丰长吐一口气:“毛主席说,重要的问题在教育农民,要我说,重要的问题在教育愚人!”

比敌人更具破坏性的朋友

郝蔷听了杨子厚反映“反标”的事,摇头说:“这个老杨!”

王三丰亦叹:“心中无数的朋友,有时就是敌人的帮手!他不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破坏性有时候比敌人还厉害!”

疾病猛于虎

郝蔷见王三丰气着了,劝道:“王书记别生气,再怎么说,老杨都是个好同志,人忠实厚道,不怕苦,不怕累……”

王三丰摇手打断他:“这我都知道,问题恰恰就在于他是个好同志,如果是个敌人,我早把他收拾了!”

郝蔷无奈:“这个老杨啊,有时候也真是!”

王三丰说:“无论是虎,是狼,我都不怕,那些东西可怕是可怕,可那是有办法对付有办法预防的,像杨子厚这种人,好像我们身体里的疾病,打吧,等于打自己,骂又骂不醒,吃药还要伤害身体,你拿他怎么办!”

频道不对

杨子厚连挂数遍电话,都被王三丰岔开,再打,无人接听了,只得打给左得理。左得理知道是王三丰不愿查,反映到洪流那里,洪流下命令,王三丰眉头皱着,话筒压着腮帮子,洪流喊,他也喊,只三字:“听不清!”

洪流只得打电话给左得理,让左得理转达。左得理用王三丰的电话打过去,洪流说一句,他转一句,听得清清楚楚,转完了,他冷笑:“电话清清楚楚,王总怎么就听不清?”

王三丰说:“现在又能听清了,刚才可能是频道不对。”

多年的老牛不怕虎

上有洪流压,下有左得理催,王三丰不得不召集一个小型会议,讨论办法。左得理不愿和王三丰磨牙,却鼓动杨子厚陈述。王三丰说:“‘打倒白骨精’没错啊,毛主席看了《三打白骨精》的电影还写诗表扬呢,错在哪里?”

左得理冷笑,目示杨子厚。杨子厚没有左得理弯弯多,直通通就出来了:“这是反标,表面上看是说打倒‘白骨精’,实际上是暗指江青同志。”

王三丰看他好半晌:“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是‘多年的老牛不怕虎’啊!这个话你也敢乱说!”

牛魔王指谁?

杨子厚不服:“我不管牛犊老牛,反正我认准了一条,写‘打倒白骨精’的人,心底里就是指江青同志!”

王三丰说:“那你说‘牛魔王’指谁?”

杨子厚说:“哪点又写‘打倒牛魔王’了?”

王三丰说:“如果出现了,你说‘牛魔王’是指谁?”

杨子厚答不上来。王三丰说:“那你回去读《西游记》去,把里面的妖怪都是指谁全找出来,和左处长商量商量,写个证明材料,完了咱们彻底清查,叫他一个都不要漏网!”

声东击西

左得理把杨子厚当枪使,杨子厚不觉察,还认左得理是同志,王三丰不忍伤害杨子厚,可他又死犟,劝不回头,正为难,唐山大地震,全国紧张,省上开地震工作会,王三丰派左得理去,他想让左得理干点实事,不要再做“白骨精”的文章,还可以把他和杨子厚分开。不料左得理说:“你派别人去吧,这又不是政治工作。”

王三丰说:“毛主席说‘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人命关天,这是最大的政治,怎么不是政治!”

左得理只得去了。郝蔷来庆贺:“王书记有办法,还是把他派去了。”

王三丰说:“哪里是我有办法,要不是请出毛主席,这人我都派不动了!这就是我们的‘政治’啊!”

你们的政治

“政治”的话传左得理耳朵里,他以为有辫子可抓,借机发难:“王总,你说什么是‘我们的政治’,难道还有‘你们的政治’?”

王三丰对开会的干部们说:“请大家帮我决定一件事,大家听清楚,一人只许举一次手。”他看看会场,“现在我问一句话:‘抓革命’对不对?认为对的同志请举手。”

“抓革命”是头等大事,谁敢说不对,齐刷刷都举了手。

王三丰又说:“‘促生产’对不对?认为对的同志请举手。”

一来单抓生产要戴“唯生产力论”的帽子,要受批判,二来都举过手了,无法举第二次,便无人举手。

王三丰说:“‘抓革命,促生产’对不对?请举手。”

没人举手。王三丰盯着左得理说:“你怎么也不举?‘抓革命,促生产’可是毛主席说的,难道你认为毛主席的话不对?”

左得理脸气得通红:“你这是阴谋!你说一个人只许举一次!”

王三丰说:“这就是‘你们的政治’!也就是你的‘我们的政治’!”

我们的政治

左得理说:“那你们的政治是什么?”

王三丰说:“我们的政治,就是党中央的政治路线,是毛主席讲的,光明正大的政治。”

左得理说:“不要唱高调,说具体的。”

王三丰说:“好,我再请大家帮我作个决定。这次我要说明的是,我有三个提问,但大家只能有一个选择。我的三个提问是:第一‘抓革命’;第二‘促生产’;第三‘抓革命,促生产’。请大家在三个中任选一个。记住,一人只许举一次手。--现在我问,‘抓革命’对不对?”

没人举手。

王三丰又说:“好,第二问:‘促生产’对不对?”

还没人举手。

王三丰说:“第三问:‘抓革命,促生产’对不对?”

还没说完,大家齐刷刷都举起了手。

王三丰盯着左得理说:“这就是‘我们的政治’!”

最后一个进帐篷

左得理不服,还要和王三丰辩论,王三丰说:“我没有兴趣和你讲空头政治,你还是办点实事吧。地震这么闹,我希望你去好好写报告,找洪书记给民工们批点帐篷,再从各公社搞点木料、葵花秆,叫大家搭建点简易防震棚的好。”

左得理不想办,但又不能不服从:“我把话说到前头,报告我可以写,但洪书记批不批,能不能搞到帐篷我不敢保证。”

王三丰说:“这样吧,我也不能命令你一定要搞到,也没有那么大权力说办不成枪毙你,但是,你听清了,我可以决定咱两个最后进帐篷。不等所有的人都住进防震棚,咱两个都不能进!”

论密切

邢副指挥上调,唐副指挥提议:“现在有位子了,是不是需要考虑一下左处长?”

王三丰说:“凭什么?他除了那张嘴,能文?能武?”

唐副指挥不好意思地笑笑:“左和洪书记的关系比较密切!”

王三丰说:“要论密切,‘蒜泥’(洪养的狼狗)比左得理更密切!”

猴大王

朝里有人好做官,洪流一再干预,左得理任了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王三丰听了叹息:“这就是任命制的好处啊!”

郝蔷不服:“要凭本事,他算老几!”

王三丰说:“是啊,要凭实力,狮子是王,要任命,猴子也可以当王。”

大磬(情)

张继青不请自来,进门就功臣似的大模大样坐了:“老王,成功了!你的厅长!你的粮食厅厅长!我跑下来了!--哎呀,这次差点没把我的腿跑断!”

王三丰心里,仿佛一个满身鼻涕的乞丐和他拥抱,他宁可她捣乱破坏,倒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持距离,可她偏一厢情愿的要表亲昵。他嘴张了几张,情绪比母牛给他喂奶还复杂:“我……没有让你跑呀!”

张继青腾一下火了:“啥--!你过河拆桥,我给你把厅长跑下来了,你不领情是不是?”

王三丰咧咧嘴:“我怎么会不领情呢。我是觉着你这个‘磬’太大了,我没法儿敲啊!”

脏也是一种武器

张继青吹她的能耐:“顾前那王八羔子想和我离婚,我跟他讲了个条件,我说,‘上次老王的厅长是你给人家闹掉的,你给人家闹回来我就跟你离,否则别想!’”

王三丰点点头:“鼻涕缠棍,脏成武器!”

苹果

张继青带来一兜苹果,王三丰说:“苹果我不能要,我有糖尿病。”

张继青一愣:“你有糖尿病?我咋没听说过?你是不是嫌是我带来的?你要那样我可就生气了!”

王三丰说:“别生气。我是想,这么好的苹果,我一个人吃意义有限,慰问民工意义多大!”

张继青犹豫:“慰问民工太少了。”

王三丰说:“不少,当年主席送芒果,一个省才三个,还是蜡做的。”

互惠互利

王三丰问张继青:“你辛苦跑路,想从我这里得到啥?”

张继青笑起来:“你猜着了。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现在是副处级,你到粮食厅后,给我提个正处--这要求不过分吧?”

王三丰说:“不过分。--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让老顾给你闹个正处,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张继青脸拧得像吃了苍蝇:“我两个不是顶上了嘛,他能给我闹!我这么转个圈儿,也是给他个台阶。再说,咱两个这是互惠互利,谁都不吃亏。”

王三丰点头:“哦,狼替羊看草场,羊替狼准备晚饭!”

副变正

张继青催问买卖是否成交,王三丰说:“我胳膊没那么长,提拔不了交通厅的人哪?”

张继青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开始活动往粮食厅调了。我现在只要你一个承诺:保证我副处变正处。”

王三丰知道不答应,鼻涕就黏着不走,张张嘴说:“我愿意让你副变正。”

看着她满意地走了,他念叨:“--副处变正科!”

和尚拣猪蹄

郝蔷问张继青来干什么?王三丰说了,郝蔷说:“这个女人是个搅屎棍,你怎么让她给你跑?”

王三丰说:“我哪儿让她跑了,是她自做多情!”

郝蔷说:“那你现在咋办?你不接着,她再跟你捣乱……”

王三丰说:“我是和尚拣了个猪蹄子,拿,使不得;扔,舍不得!”

去搅美帝国主义

郝蔷说:“她要真调到粮食厅,再跟你乱搅和咋办?”

王三丰说:“这是她妄想,未必成真,我也未必能去。”

郝蔷说:“万一都成真了呢?”

王三丰说:“万一都成真了……也没关系:让她出国。”

郝蔷说:“出国?出到哪里去?”

王三丰没好气:“介绍给尼克松,让她搅美帝国主义去!”

老鼠提拔猫

王三丰打电话问顾前:“我真调粮食厅了?是不是张继青和你做的交易?”

顾前说:“事有,但与张继青无关。她是说过那话,但这是郝书记的主意,我只不过做了点具体工作,她张继青能有多大本事,办得了这种事!”

王三丰说:“这还说得过去,要真是她跑来的,说什么我也不会去。我那样当厅长也太丢人现眼了!”

顾前说:“与她无干,老鼠岂能提拔猫!”

愚死的

追查“周总理遗言”时,杨子厚在工地上追出了几个“传谣”的民工,左得理小题大做,鼓动了杨子厚,开批判会,追后台,王三丰怕事态扩大,让送回县上去处理,不料杨子厚回去,却发现他女儿杨英手头有“周总理遗言”,他大义灭亲,揭发了女儿,自己却心痛而死。

消息传来,王三丰好久未说出话来。郝蔷叹息:“唉,这个杨子厚,硬是忠死了!”

王三丰长叹一声:“愚死了!”

(注:“周总理遗言”,是1976年浙江省一位工人同志假托周恩来总理说说心里话,被“四人帮”当政治谣言追查,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对“造谣、传谣、信谣”的迫害运动。)

上吊

王三丰去水泉县为杨子厚吊唁,曹兀龙接着,毫无悲凄之色,只顾打听王三丰当厅长之事:“听说王书记快上调了?”

王三丰心里叹人情冷暖,摇头说:“我还不打算上吊!”

鼻涕帮衣服

王三丰任厅长的文件刚下,恰逢打倒“四人帮”,双喜临门,正高兴,接到“张继华”电话。王三丰没反应过来:“张继华?我们认识吗?”

那边便唉他:“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就是张继青。不是打倒‘四人帮’了么,华国锋同志当主席了,我改名儿了!你这人还这么迟钝,一点政治敏感都没有!--哎,我可告诉你,我已经调粮食厅了,你啥时候来上任?这次我可得好好儿帮你!”

王三丰放下电话,半晌才说:“鼻涕帮衣服,越帮越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