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宝大刀阔斧,内引外联,到一九八八年底,华西华西企业雄姿一瞥农工商联、合公司已下辖二十三家工厂,三个公司,两家宾馆,一家商场,一个建筑队,一个运输队,四个养殖场,农工商全面发展。华西村的西片,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工厂群。当年在大邱庄见到的景象,而今在这里展现在人们面前。这一年,华西的产值达一亿零一百零六万五千元,提前实现了“苦战三年,目标一亿”的铮铮誓言,“亿元村”不再是纸上的文字,而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笔者在华西采访期间,注意到个令人不解的现象,八十年代后期,即吴仁宝卸任县委书记回到华西之后,华西的发展获得了长足的进步。然而,在我见到的有关华西发展的历史资料中,除了新华社记者袁养和写的《农民爱这样的社会主义》外,就再也看不到别的资料。我想,难道是疏忽吗?不,华西人办事一向认真、仔细,疏漏的事是不会发生的,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经一番査访,我弄清了个中缘由。
原来,事情要上溯到一九七九年。这年初夏,有“人民来信”诬指华西是“假典型这已不是第一次,六十年代就有过华西“样板大队”被摘牌、县委工作组撒走的事。其后,七十年代初,又有人向省里写“人民来信”,诬蔑华西是“假典型”)。这回,事情弄得很大。此信先是登在中央某部门一份内刊上,后转到中央,接着又转江苏省委,新华社也接到转来的这封“人民来信”,可谓声势大,散布广。
写信者编造事实,罗织罪名,上纲上线,直指华西作为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是假的,并对吴仁宝进行诬陷。笔者在这里不想重复信中那些在阴暗心理支配第五章从低谷腾飞亿元村名霣华夏下的胡言乱语。要说的是,由省、地、县三级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来到华西,经过由上而下,内外结合,广泛、深入的调査,全面推翻了“人民来信”的不实之词,还华西和吴仁宝一个公道,还事物以本来面目,并发文在全省范围内通报。
然而,华西不仅仅属于江苏,而且属于中国。这封“人民来信”产生的恶劣影响,并非一时即能消除。前面提到,新华社也接到这封信,当时的总社领导,阅后甚为重视,即派资深记者普金南下华西调査。指示是明确的:深入调査,弄清事实真相,倘若真是假典型,照批不误。
普金是延安时代的老革命,曾任新华社西北分社社长、新华社志愿军分社社长,作风务实、严谨。新华社记者袁养和陪同调査。他们对华西几乎所有的账本逐年清査,积累、分配、流动资金、产值、利润……一项不落。又对县委县府,周边乡镇,华西干群进行访问,还多次找“人民来信”的举报者交谈。此人最后终于说出事情原委,“人民来信”内容乃是“听来的”,后悔自己“被利用了”。事情至此,真相大白。
经过多日的奔波、操劳,疲惫不堪却又内心愉悦的普金凯旋返京,他径往总社领导办公室,交上《调査报告》,并作了口头陈述。
领导当’场没有表态,其慎重可以理解,但事后却一直保持沉默,这委实让人不解。
江苏省已为华西“平反”并通报全省,普金的《调査报告》也言之凿凿,一清二楚。
新华社是国家通讯社,领导的沉默,意味着新闻界也会沉默。怎么会这样呢?至今,仍是个谜。该不会是乂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吧?
算了,这已是历史了,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以“模糊哲学”来对待,大家都过得去。
可问题是,这一来,有好几年,华西门庭冷落,这片热土巳不见记者们忙碌的身影,报纸、电台、电视台也不见有关华西的报道文章。因而,“华西究竟怎么啦”的疑问,仍在许多人的头脑里盘旋。
华西又会怎样呢?面对门庭冷落的现实,吴仁宝却十分冷静,他说广我才不管哩,我伲华西发展经济又不是做给谁看的,记者不来,我搞社会主义,闷声大发财,好得很。”有你的,吴仁宝!我曾想,换成另外的人,泰山压顶,怕早就趴下了,而吴仁宝对此已见识过、经历过不止一次,也许是见怪不怪吧!正因为“闷声大发财”,“三化三园亿元村”才屹立在中国东部长三角的土地上。
长江从华西脚下流过,冲走的是沙粒,留下的却是金子。
大爱无涯富民为先“个人富了不算富,集体富了才算富;一村富了不算富,全国富了才算富。”这可以理解为吴仁宝的人生格言,也是他的行为准则。为此,他一生不懈地追求着奋斗着。
五十年来,华西在全国获得了许多第一,第一个电话村、彩电村、轿车村、空调村、手机村、电脑村、别墅村……就是说,家家户户都能享用这一切,全面小康名至实归。
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谁恩赐的,而是吴仁宝领着乡亲们“一粒汗珠摔八瓣”干出来的。在华西,我听说过一件有趣的事:老汉瞿水生,人称“水生喇叭”,他有上茶馆的习惯,那里人多热闹,而他又偏偏喜欢抬杠,别人说广吴仁宝要亩产吨粮。”他说瞎吹,除非两头长稻穗。”别人说吴书记是说到做到。”“反正你信我不信。”老汉说。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嚷嚷广打赌、打赌。”“好,打赌就打赌,”老汉说,“我输了,赔一只老母鸡。”结果,华西实现了大面积亩产吨粮,老汉先是脸红,转瞬,喝了一口茶,冲着对手说:“你还当真啊,哈哈哈……”后来,吴仁宝说建村三十周年,我要让老百姓乘飞机,从天上看华西。”瞿水生听了又是摇头,说:“谁信,吹得没谱了。”可是,这一回老汉又错了。吴仁宝真的租来三架直升机,第一批安排村里的老人上天的名单里就有瞿水生。事先,他不知道,生怕过去自己口没遮拦,名单里没有他,于楚,比谁都积极,乂是求情,又是托人。哪知,第一批就让他上了飞机,老汉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飞机腾空的一刹那,眼泪就簌簌直掉。兜了一大圈,华西美景看了个够,降落后,大伙儿还看到他的眼泪在流,不停地对围观的人说想都不敢想啊,我伲华西太美了,我伲也做了一回孙悟空……多亏了仁宝啊!”从此,“喇卩八”变成“冲锋号”,茶馆他还是天天去,抬杠仍不见少,只是,他容不得别人对吴仁宝说三道四。准说,他跟谁急。
对农民来说,上天是梦,出国更是梦。三年后的一九九四年,从六月卜旬至八月上旬,华西村党委在吴仁宝的提议下,组织二百九十二名农民,分六批游览了香港和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此后,或是村里埋单,或是自费,出国旅游一直没有断过。
华西走的是共同富裕道路。这里没有暴发户,没有贫困户,只有富裕户。然而在华西实现富裕的同时,吴仁宝没有忘记华西周边的乡亲们。多年来,他一直在盘算,如何带动他们也富起来,最终琢磨出“一分五统”的方式,于二〇〇一年、二〇〇二年、二〇〇四年分三批将周边十六个村庄纳入华西,构建了一个大华西,面积从原有的零点九六平方公里、人口一千五百二十人,扩增到三十平方公里(相当于澳门八人口三万。吴仁宝想经过数年奋斗,让后加入的村庄也能过上华西中心村村民一样的幸福生活。显然,吴仁宝求变求富的实践,已扩展到更大的范围。但这仍然不是他设定的界限。此前,他早就将目光投向国家边远的地区。
一九九五年六月下旬,冒着火辣辣的太阳,吴仁宝带着赵毛妹等华西村的千部远赴西北的宁夏、甘肃考察,他来到“苦甲天下”的西海固地区同心县五道岭子村,走进一户回族农民家,低矮的一孔窑洞,开筑的年代已很久远,里面泥土斑驳,烟熏火燎。仅有的几件家具破烂不堪,昏暗的光线下,炕头上躺着一位瞎眼老人,正病着哩!破烂不堪的被子上竟有十八个补丁。吴仁宝揭开锅盖,见里面蒸着的几颗土豆,散发出一股霉味,他拎着锅盖的手不由得战栗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倏然掉了下来……
“太苦了,太苦了……”吴仁宝直叹气,边说边掏出口袋里的一百元人民币塞到老人手里,又让随行的赵毛妹、吴协东、缪洪达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接着,又将车上的毛毯抱来放在炕上。他心中堵得慌,什么也不再说了,离开后,又相继访问了几家农户,几乎家家一样。回到住处,他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广在宁夏建个华西村吧。我能出钱。”应该,应该。”“我伲华西能办到“老书记,就让我带人来吧!”随行的人纷纷表态,吴仁宝的话也就是他们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