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宫,独孤天似乎很忙,刻意忘了她一般,对她避而不见。
缡络很纳闷,之前在途中他还周到有加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一到皇宫,不更是他大献殷情的时候吗?
她不懂这个男人,或许说,她一直没有弄懂过这个男人。
宫内处处,她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地,然则有一个底线,不能轻易出宫,她的出宫,需要独孤天陪同或者批准方才有可能离开。
换而言之,这皇宫,对她轩辕缡络而言,是一个封闭的囚笼,人人艳羡,却不得其入,她有些恨起这个尊贵的囚笼起来了。
这里,令她窒息,连个可以说贴心话的人儿也没。
见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连个熟悉的面孔也没。
这里是后宫,皇帝的后宫,她的起居行走之处,独孤天唯一让她觉得她还有尊严存在的是他没有纳妃,实行雨露均沾来维系朝堂的平衡。
原先的四国,都靠的是这种方式,其实早在先前,也没有国家破例过,独宠,向来是历代帝王的忌讳,独孤天倒是标新立异,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来。
缡络不知道他为了不让其他朝臣的女儿进宫来,花了不少心力。
表面的风平浪静,实际上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
御书房。
独孤天坐在龙椅上,秦天放正呈上一封奏折来,脸上带着一抹凝重,“陛下,这封奏折又是建议后宫势力应当分庭抗之。”
独孤天没有接过,直接挥手,那一本奏折清脆有声地坠落于地,发出砰的一声。
“这些,朕不想再看到。”
独孤天薄唇中吐出冰冷的几个字眼,表面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像是在陈述一件平常到再也不能平常的事情似的。
“可是陛下……”
秦天放显然是还有话要说,去被独孤天给打断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朕不想再听到朝堂上下对皇后的闲言碎语,一句都不行。你吩咐下去,让他们识趣点,不管是谁,若是不安分敢说一句对皇后不敬的话,若是那话传入朕的耳中,那朕绝对严惩不贷。以前的,都作罢,既往不咎,从明日起实行。若是谁胆敢违背朕的这条旨意,那么以后最好有个心里把握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在朕面前出现了。天放,你也是,朕不希望你也忤逆朕。朕的皇后,是朕选的,朕永远也不会后悔。同时朕想要告诉你,不管你怎样看待她,朕希望你对她的态度,跟对朕一样,你若是做不到的话,朕希望你以后尽量不要在她面前出现。”
“天放这里有个刑部拟出来的方案,刚呈上来不久,关于如何处置镇侯独孤祁。你看看你有没异议?”
独孤天从御案上那一堆凌乱的奏折中准确无误地捡了一本,丢给秦天放,秦天放伸手,接了个正着。
他翻看着,眉头微蹙,“陛下,刑部的意思是不想要独孤祁的性命,这独孤祁在西秦号召力还是挺惊人的,加上有些忠于独孤旭的朝臣,有些惨死,有些逃亡在外,还有些虽然不在朝堂重要位置任命,但不少下支要职,还是有他们的存在。”
“天放,你也觉得独孤祁非死不可吗?”
独孤天抬头盯着他,慢慢地说道。
“臣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独孤祁要是活着,我们还要提心吊胆担心他会不会卷土重来,会不会包藏祸心等等之类的。而若是他没了命,去阴间跟独孤旭一同相聚去了,那什么事,也不用我们操心了。原先隶属独孤旭的那帮不安势力份子,如今都蠢蠢欲动翘首以盼,因为独孤祁还待在牢中,他们还想要引颈观望,若是独孤祁无法再兴风作浪了,臣估计他们也会跟着死了这条心的。不管怎样,臣还是觉得独孤祁这个人该死。”
秦天放的态度很坚决,立场很坚定。
“也就是说,你赞成独孤祁死,跟刑部那帮人的意见不一致,此事朕就交给你去办,朕相信你会很好解决这件事,办得干净利落点。”
独孤天微微笑,唇角上扬,形成很好看的轮廓。
秦天放忽然了然,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勾上他的嘴角,“知道了,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若没其它的事情,那臣先告退了。”
秦天放明白独孤天也是赞成自己的意见,希望斩草除根,不再有后续的事端出现。
就比如当年独孤旭想要杀死独孤天,布了局,独孤天侥幸逃脱,这一次,他定是不容许有意外出现。
刑部想要以正规途径的方式让独孤祁活下来,仅是博取陛下仁的一个美名,陛下不是很屑顾,但也不能明白告诉大家他的不屑。
当了帝王,很多的无奈,随之而来,陛下不能跟以前那帮恣意妄为。
能够退让半步的,需要退让,有些他定了底线的,是不可能扭曲他的想法的。
如今不少朝臣对陛下后宫空虚极有意见,而陛下还让自己颁布一个旨意不准对皇后不敬,估计要引起那帮朝臣的不满跟反感了。
陛下这事,做的不太可行,太强制了,但自己也明白这是最切实有效、最快捷的一个方法。
事关轩辕缡络,陛下总不想委屈她,可是她呢?
每次就只知道拖陛下的后腿,一点也不会为陛下考虑,真不知道陛下为何还将这样的女人带回宫来,肯定后面会掀起惊天骇浪的。
秦天放走后,独孤天还坐着,那一张雕塑般的面庞上那两道低敛的长睫开始抖动,那双眸中的深邃,倒映出他此刻的神情,眸子深处一闪而过的是落寞。
独孤天不知道自己定定地坐了多久,起身的时候,发现腰有些酸痛,双腿有些发麻了。
他来到汐囡殿的时候,发现卧室内缡络迎窗站着,单薄的身子半倚靠着。
长发随意盘于头顶,轻盈欲坠的发髻用一支别致的朱钗固定,几缕叛逆的发丝垂在两侧。
她身上穿了一件月白的绸裙,看上去人似乎又瘦了些。
她的衣物是她刚入宫的时候吩咐下面赶制的,当时量身定做,刚刚好的,如今看上去又显得宽松了些,只能说明她人又瘦了些。
这下面伺候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埋怨他人的时候,也在心底里反省起自己的过错。
这些时日来,自己一直在避开她,每次选择她睡着的时候过来小坐一会儿,对着她的容颜出神发呆,发完呆便走,就怕她发现。
自己的苦衷,还真是有些荒谬,他不敢跟任何人吐露他在胆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的质问。
自己明白她心中肯定对自己又不少的怨气,这一次是强行带她来的,她虽然没有拒绝,但是也是想要坦承跟自己说明白。
自己到底没有把握让她留下陪自己共度一生,但也舍不得放手让她离去丢下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怎么不进来?这里也是你的地盘,没必要偷偷摸摸做贼似的。”
缡络没有转身,清脆如冰的声音却适时响起,似乎料定门口有人在,也有人在听。
听得出缡络言语中带有的讽刺,独孤天淡淡一笑,她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瞧见他唇角因她而掀起的苦涩,“是准备进来。”
他闪烁的眼神游离到缡络身上,一圈又一圈缠绕,他贪婪地注视着她纤细的腰身,随后,若无其事地靠近,继续靠近。
离得越近,她身上清雅的馨香钻入鼻中,很好闻,很能够镇定心神。
“我以为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呢。”
缡络随口道,依旧没有转身。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不妨直说,将我迎进宫内,又对我不闻不问,陛下若是早就打算让我当个冷宫废后,早说就可以了,不需要避着我。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陛下如此大张旗鼓让我进宫,又给我如此一个下马威,我真是有些糊涂了,不知陛下的初衷跟最终目的是想要干什么?若是在我的举手之劳内,或许还能帮上三分,我并没有那般的不通情达理的。”
缡络的视线,一直望向远方的别处,她的这番话,酝酿很久了,但主角迟迟未现真身,她一直压在心底,苦于没有倾诉对象。
如今他出现了,她通通都丢给他,没有片刻的犹豫。
不知为何,独孤天的心微微一颤,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歉疚,“缡络,不是我不来见你,而是之前朝政繁忙,如今得了空,若是你喜欢,我会每天都来。”
缡络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你觉得我是因为当了深宫怨妇,心里不平衡在向你哭诉吗?”
她眯起那一双含笑的双眸,那笑意,令人寒彻心扉,唇角也继而浮现异样的笑容,她说话的口吻,漫不经心到了极点。
这样的缡络,让独孤天陌生,他似乎没有见过这般的她。
她是真的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无奈地笑了笑,发现牵扯下唇角,有些累,因为他笑不出来,笑得不自然极了。
缡络看不到背后男人的表情,但却听出一丝酸楚的味道,带些落寞的。
她闭上眼睛,有些疲惫不堪,但是他背对着自己,统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