缡络跟在黑衣人的身后,往柴房而去,说是柴房,严格意义上,这并非是一间柴房,而是一间废弃的仓库,或许曾经充当过柴房。
距离也不远,就在沁雅轩旁边一座废弃的独立阁楼,此阁楼墙柱上的油漆,早就斑驳脱落了,朱红的大门,更是看不出往日的风采来。
阁楼周围,一片萧瑟,连棵枯树都没,地上光秃秃的,连根杂草也没。
跟之前从侯府正门走到沁雅轩那一路的怡然高雅风光,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两极严重分化。
目视前方领路的黑衣人,缡络觉得这人之于自己来说,有些熟悉。
她眸底深沉了几许,伸手就欺上他的背,突然,他一个转身,逐渐向她靠来,在快要碰上她的脖颈之前,猛的一顿,手在瞬间又被他给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片刻的沉默,一切归于平静,缡络原本抬高的手,慑于他狂戾恹恹的气息中,无力地垂了下去,忘记了原本的初衷。
她真想要再尝试一下,但很明显的,他已经对自己起了提防之心。
这一点,经由刚才这片刻的插曲,缡络心知肚明。
她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拖延时机。
在黑衣推门进去的时候,缡络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面冲去。
“啊……”
随着她凄厉的一声,黑衣人忙转身,下意识伸手接住她前倾的身子。
女性的娇躯,馥软清香,黑衣人为之一愣。
对,就是现在。
缡络悄然伸手,往他的斗篷周围的黑色面纱而去,抖动还未掀起,却被他的手给制住了自己的手。
缡络还是没有瞧见他的真容,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娇喝道,“松开。”
黑衣人并未当下松开,而是捏得她整只手起了淤青,这才放开。
心中突然有种叫伤感的情绪在滋长,相较之之前在北晋这两年来的逍遥生活,对比一下如今的囚笼生涯,无缘无故被独孤祁囚禁于此。
她站了起来,身子挺得很直,眼光没有看向黑衣人,静静地站着,宣泄着胸臆间的郁结,如玉的脸庞上,逐渐染上了一层恍惚的神色,连黑衣人不知何时从这屋内离开都不知道。
缡络站了很久,门,已经被从外头反锁上了,这阁楼,也就是独孤祁口中的柴房,有楼梯,却没有窗户,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缡络在摸索中,找到了一只被用掉了半截的蜡烛,想必是之前住过这里的人,留下来的。
她在这半截蜡烛边缘找到了火石,烛光摇曳之中,她开始打量起这栋独立的阁楼来。
一楼空荡荡的,连张桌椅也没。
她缓步登上二楼,沿着残败的楼梯拾级而上,每踩踏一级,都发出吱嘎的声响,摇摇欲坠,真担心这木质阶梯会突如其来支离破碎了。
不可置否,二楼依旧是空旷的可怕,无比的沉寂,缡络渐渐滋生出一种名叫失望的情绪来。
独孤祁想要自己在这里疯癫吧。
缡络恨恨地咬了下唇。
她有些不死心地往第三楼而上,结果,意料之中,又是凄凉的场景。
饶是她淡定异于常人,还是不禁悠然叹了口气,以往绵长的气息,不由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她渐渐皱起眉头,转身往第四楼而上。
这下,缡络在停下脚步的时候,勉强笑了出来,但笑容迅即就自己消失了。
第五楼,她还是踏了上去。
她的目光飘向前方,有些迷离,似乎想要看透这些空旷。
瞬间,缡络漂亮的唇角弯了起来,有点自嘲的意味。
第六楼……
第七楼……
第八楼……
第九楼……
第十八楼……
这也是最后的一楼,几乎是腿软无力,缡络是抓着梯沿缓缓而上,一片静寂过后,她整个人俨然僵成了泥塑。
心神愈发恍惚起来,只觉得掌心绵密地渗出细汗。
缡络的双腿竟似失了知觉般无法站立,不知怎的却又在缓缓往前移动,朝着那个小小的窗户---光线的来源地迈进。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窗户,生怕它冷不防消失。
毕竟从第二楼开始,迎来的,全部是失望。
缡络憎恶黑暗,长久陷入迫人的黑暗中,会让她抓狂。曾经,在童年的时候,她因为贪玩跌落宫中那个古老井底,在那里渡过了一段令她宛若梦魇一般的日子。
那个古老的井底,只有她一个人,而井底陪伴她的是骇人的白骨,发出森然的冷光。
记得,刚被救出来的一阵子,几乎是每天午夜轮回噩梦,总让她浑身发凉,直打哆嗦。
四哥那阵子,都过来陪她一起睡。若是四哥不在,她便腻着父皇一起,毕竟那阵子自己只有五六岁,父皇也喜欢自己,不过那阵子后宫那些妃嫔,个个看自己的目光,都带刺,不悦自己抢了她们的风头。
也是自那之后的很久以后,自己才意识到为何那些妃嫔讨厌自己了,因为父皇被自己霸占了,后宫的秩序被打乱了。
缡络定定地站在窗户前,看向外头,这里竟然可以看得到沁雅轩的一切。
在那个院落中,自己看到了成为“轩辕缡络”的那个替身,还说明天,今日独孤祁就迫不及待让那个女人入住了。
当那个女人转身的时候,缡络脚底开始生凉,她看到那个女人的正面,就跟自己一模一样,这替身,跟真身,没有区别。
怪不得独孤祁这般信誓旦旦,这般成竹在胸,原来他精心准备的替身,以假乱真,根本就难以辨别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