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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房内的火烛嘶嘶地燃烧着,烛火摇曳间,缡络睡意渐浓,她坐得浑身都快僵硬了。

自用过膳之后,她便保持着此等坐姿,巍然不动,老僧定定,宛若雕塑。

而独孤天斗篷被丢得老远,惬意慵懒地躺在床上,纤长微卷的睫毛垂下,他睡得一派悠然,睡姿优雅,完美得无懈可击。

缡络额头猛然磕到桌角,疼痛促使她立刻清醒了许多,她有些懊恼地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踱了几下,脚步声很轻,但还是吵醒了床上那人。

睫毛轻颤,动了两下,独孤天有些不耐地睁开眼,“吵死人了。”

薄唇轻启,吐出的是冰冷到令人咬牙切齿的刻薄字眼。

“吵死人总比被人吵死来得好。”

缡络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怨气,脱口而出道。那张舒服柔软的床,她觊觎多时,但八成是轮不到她好命有机会躺了。

独孤天皱了皱眉,往里头靠了靠,腾出了外头的大片空间,轻轻拍了下,“过来。”他睨了她一眼,示意道。

缡络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愿,同床共枕,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

之所以坐得浑身僵硬,还不是为了避开他么?这可是打从知道只有一个房间的时候,她就保持着一颗戒备心了。

“算了,我还是坐着吧。”

她有些贪婪地看了一眼,立刻调转视线,免得自己忍受不住眼前的诱惑。

“那就坐着,别再吵。”

独孤天冷冷地道,身子立刻挪动,将刚才腾出来的大片空间,又给侵占了,还不忘掀起一边的锦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缡络。

缡络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坐了回去,真是自找苦吃。

不知怎的,她也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了,而独孤天正在戴斗笠。

她忙下意识去探自己身上的穿着,松了口气,还好,是昨晚的那一套。

“快点起来。”

独孤天拿起碧澜,转过神来,叮嘱道,“立马上路,没时间可浪费了,要睡你马车里睡去。”

“知道了。”

这人好不容易说了这么长的一句,以往都惜字如金来着,缡络知道他的脾气不好,也不跟他较劲,不然受苦受难的,还是自己,逃脱不掉。

仓促用了早膳,两个人便进了车厢,缡络暗暗思忖,若是这一趟没有捎上自己,独孤天应该骑马的吧。

记得离开秦府之前吩咐管家记得备好马车的时候,管家脸上的表情是不敢置信的的,当时没有在意,此刻想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就这一点上,他比起独孤祁好上许多,倒是没有恶意欺凌自己,有时候还会为自己着想,缡络刻意忽略昨晚自己坐得腰酸背痛而某人睡得安逸的场景。

一路上,独孤天寡言少语,不过客栈好像都是提前预定好的,下榻的时候,有时没了房间,缡络就跟独孤天将就凑上一夜。

自然她还是可怜地坐着,某人悠哉地躺着,偶尔少得可怜的两次醒来后会发现躺在床上。

而她永远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样跑上床的,多半是独孤天的杰作,不过他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愿,她也视若无睹,两个人还算相安无事。

自然一路上还是发生不少插曲的,比如刺客,缡络发现独孤天的仇人挺多的,隔两个镇就会有人莫名挑衅。

独孤天手脚利落,头脑发挥也正常,对于那些背后的小把戏,每次都见招拆招,危及不到他,而且这些人的上门,并未造成他丝毫困扰。相反地,他挺乐在其中的,似乎是为了锻炼荒废已久的拳脚功夫。

碧澜并没有派上用场,跟随他身边也有一阵子了,还未瞧见过碧澜出鞘。

或许,他觉得如今碰上的这些虾兵蟹将,不配碧澜出鞘,怕亵渎玷污了碧澜这把上古名剑吧。

缡络记得上次去琅琊山的时候,并未瞧见四哥随身带着鸣凤,或许此刻出战,四哥并未带吧。

鸣凤之于四哥来说,感情挺深的,记得自己还想要,那时四哥却不给。隔了几天,他另外赠送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可是精致归精致,却没了名剑的风采跟霸气。

虽然收下了四哥赠送的,但心底里那时多少在意的。四哥对自己极好,每一样自己看上的,从来不吝啬,那时要鸣凤,也是看他宝贝它,才一时出口的。

谁料到,他竟然拒绝了。

怎么看到碧澜便想起鸣凤来了?

缡络在心底里暗叹一声,到底还是在担心琅琊山那边的战况啊。

而且独孤天在京城将独孤祁跟太子两方搅得不平,此时又趁机去边疆,不知道心怀鬼胎做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真是居心叵测,而且还难猜。

“大少爷,到了。”

估计又是内定的客栈到了,缡络已经见惯不怪了,安之若素地等着独孤天先出去自己再出去。

原本都是自己先出的,上一回刺客就是寻了这间隙,想要拿自己来威胁独孤天,幸而独孤天机警,敏锐察觉到突来的敌意,一把推开了她,自己出去跟他们打斗。

那个时候,自己额头上还肿了好大一个包,独孤天的手劲真大,自己那光洁的额头磕到了车壁,力道之大,连斗篷都散落了。

独孤天一出门,缡络等了半晌,见外头没有打斗声,才放心地出去。

“还有五天便到了。”

用膳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她跟他一同用,这一点,倒是瞧出他多少还有些风度来。

他吃着吃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缡络愕然,但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可是甚少知会自己的,一贯按他自己的行径,任意妄为来着。

这间客栈,倒是没有客满,很幸运,缡络分到了一间,沾了独孤天的光,住的是地字一号房,房内的摆设不铺张奢华,但是看上去很合眼,给人如沐春风的一种舒适感。

尤其是缡络一进门便看到的那一张大床,不用躺上去,也可以瞧出端倪。

心动不如行动,她立刻付诸于行动,躺了上去,躺上去之后,还不忘打了一个滚,身子仰着瞪着床慢,一种由衷的满足感从心里蔓延到四肢。

“今晚要好好睡一觉。”

连着三次没有分到一间房了,她浑身的骨头有些不对劲了,不然此刻也不会这么快败下阵来当一根软骨头了。

她刚阖上眼,连宽衣解带都懒得弄了,打算掀开被子,将自己给裹起来。

门被推开了,她听到声音,下意识反弹,本能地坐了起来,大眼瞪向门口。

还以为是刺客呢?

没想到大摇大摆进来的是独孤天,他慢慢地阖上门,摘下了头上的斗篷,摆在了一边。

然后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还不忘给他自己斟上了一杯茶水,优雅地品着香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缡络纳闷地擦了一把眼睛,幻觉并未消失,也就是说眼前恶意前来挑衅侵占自己睡眠时间的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不可能被自己瞪几眼就消失的。

她忿忿咬了两口下唇,“你来干什么?”语气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她确实很不高兴,也不想伪装,她困死了,没空理会他。

“你睡你的,我喝我的,互不相干。”

独孤天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缡络一口郁结之气憋在心口,梗着,上下不得,难受得厉害。

她深深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你可以去你自己的房间喝。”

根本就没必要怀着此等闲情逸致来串自己的房门,就为了来喝一杯冷掉的香茗。

“我高兴。”

缡络听到这三个字,不得不翻了个白眼,这男人,经常是用这个答案来敷衍自己,每次堵得自己确实说不出话来,气个半死。每次他高兴,自己就不高兴,就因为他是主子,她不得不迁就他。

然而,迁就次数多了,她心里也生出厌烦来。她骨子里的本性是淡然的,每次碰上他,那一股淡然,总是脱离了身心,宛若怎么抓也不回来似的。

“那这间房留给你慢慢喝,我去住你那一间。”

她唇角微微掀起,挑了挑眉说道。

“不行。”

独孤天眉头立刻皱成了个川字,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我高兴。”

缡络反讽道。

倏地,他手中的杯盏用力砸向地面,满地的水跟碎片倾洒了一地,清脆的响声,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内,是如此的大声。

缡络只觉得心被狠狠一揪,然后独孤天忿然转身离开。

她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然后缓缓躺了下来,这一刻,为何睡意全无了。

她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不想跟他吵的,最后还是故意惹怒他,明知道让让他便过去了,每一次非要整个头破血流一般。

而且,明知道他不会退让半分,自己到底是在期盼些什么呢?

她不知道,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滋味混成了一团,再也无法清晰地分辨出来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门,数着星星,终于步入了梦乡。

第二天开始,缡络也没有料到,两人就这样很自然地陷入了冷战,谁对上谁,都不愿意主动开口。

幸好,一路上习惯相处倒是融洽,知道步骤单一,没什么变化,车夫也感到了两个人之间冰冷的空气。

车夫偶尔还会帮独孤天传达下消息,缡络也偶尔让车夫跟他说下。

唯一让缡络松一口气的是,接下来的五天,并没有碰上意外,所谓意外,便是客栈房间已满,缡络这五天都很幸运分到独自的一间房。

独孤天再也不会任意闯进来,两个人之间,比陌生人还要来得陌生。

终于到了边疆,缡络觉得若是再压抑下去,自己都快要熬不住了。

之于站在独孤天身后带着斗篷的自己,秦天放第一眼看到,脸上的神色是错愕,“少主,这个人是……”

“女人。”

独孤天很干脆地丢下了这两个字,便直接绕过他走了,留下秦天放满头雾水,茫然地呆滞在原地。

“女人?”

他反省过来,发现少主跟那女人,都跟自己离得好远了,忙大步追了上去,眸中兴起了浓浓意味。

自从少主恢复智力以来,自己不是没给他找过女人,不过他自己似乎都提不起劲来,那些妖娆多姿的女人,个个极其委屈地被毫不留情赶了出来。

如今来自己这里,却带着一个女人过来,实乃是件值得探讨的事情。之前管家提及府内来了个女人,管家问身份,少主称其为夫人。

如此一探究,这女人莫非是少主的女人,少主夫人?

夫人有很多层含义,到底是少主的正房,偏房,还是……

秦天放大步流星一般追了上来,目光不由自主有落到那个纤细窈窕的女人身上,真想掀了她头上的斗篷瞧上一眼,到底是何等天仙,能够入自家挑剔少主的眼帘。

“让人带她下去,你跟我来。”

独孤天的命令,是朝着秦天放说的。

秦天放恋恋不舍收回打量的视线,找了个婢女,让她带这女人下去。

缡络原本是想跟着的,但想起自己跟独孤天还冷战着,不能这么死皮赖脸,只好跟婢女一块儿走了。她暗暗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一定会知道他们鼓里卖什么药。

缡络离了独孤天,便开始找些话题拐着弯套着婢女。原来,这一处府邸是秦天放在边疆的临时住所,从婢女口中得知,秦将军很忙,府内呆的时间也不长,多半时间是去军营里,军营离这骑半个时辰的马就足矣。

将军心情好的话,每日都会回来,心情不好,就直接住营地里了。

这府内,没有女主人,这婢女说起自家将军来,小脸便经不住红了,看来她对秦天放是中毒已深了。

不过八成没戏,缡络倒是没有傻到跟她吐露事实,让她继续做着春秋大梦,也不失为是一种幸福。

住的地方,安排的极好,估计是将军特意交代下来的缘故。

婢女招呼了她一下,便被人叫走了,缡络一个人无聊地坐了会儿,推开房门,出来胡乱瞎走。

走了几间房,竟然听到独孤天的声音,紧接着,还听到秦天放的声音。

这两人在商议着某事,也忒大胆了,声音不小,或许是打定主意知道这会没什么人呢。

她忙抬头看了下,上头房门上写着禁地。

她呆住了,想起之前自己闯入这园子的时候,隐约瞧见头顶上那牌匾写着的是“禁园”,不过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看来自己是真犯了傻了,以为那园子的名字叫“禁园”来着,之前那婢女忙着走了,也没有叮嘱自己这府邸之中还有这么一处地儿。

“天放,南栾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

独孤天的声音响起,缡络心头一窒,南栾,子湛,她不知道为何,每当别人一提及南栾,子湛的身影就忽然浮现在脑海之中了。

只不过,似乎很久没见了,他的五官,有些模糊了,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万俟子湛,人不在南栾,他在北晋,独孤祁可是私下派人追杀他呢。他也真是的,惹火了独孤祁,还不自量力想要杀死独孤祁,白白将自己给拖了进去,得不偿失。”

秦天放懒洋洋地道,像是在幸灾乐祸。

缡络心一寒,想起了独孤祁被师父捡来,身上中了十剑。那一次会不会就是子湛的杰作,只是子湛为何要对付独孤祁呢?

以南栾的国力,不应该不自量力到挑衅西秦,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那轩辕毓祁呢?”

独孤天又忽然问道。

缡络这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等待秦天放的下文,不由屏住了呼吸,就怕漏过了一个字。

“轩辕毓祁他……”

秦天放正要回答,却被独孤天大喝一声“谁”给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缡络身子一僵,门被打开的同时,脖子上搁上了一把冰凉的剑,她斜眼睨去,是碧澜。

独孤天也有些错愕,将手中的那把剑给挪了开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语气冷漠,显然对她的出现跟偷听,极为不满。

“我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缡络没打算撒谎,她确实是这样来的,只不过没想到听到他们谈论的话题,都是她一心打探的,不由止了步,生出了偷听的念头而已。

她的瞳眸澄澈,没有掺杂丝毫的杂念,独孤天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秦天放是尾随而来的,之前被独孤天挡着身子,没有瞧见,眼下他往前走了几步,侧了下身,瞧见了缡络的真颜。

这不是独孤祁的王妃吗?

怎么少主对独孤祁怨恨到了这地步,强抢一个女人过来,难道是为了激怒独孤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