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谎的内因,进入这房间的第一眼,自己就已经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那个皇帝了。
算起来自己跟轩辕烈,也是好久不见了。
今日得以相见,还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有些复杂。
曾经两个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但自从他当了皇帝后,便没什么来往了,交情疏远了,淡了。
“师父,你帮我看看我父皇吧?”
缡络声音带着些急切,眼神带着哀求。
面对这样的徒弟,逍遥子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除了乖乖照办,还能怎样?
对于这个徒弟,自己是极其满意的,她陪自己渡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
“你师父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转身就走,你放心好了,你师父我没有那么没品的。”
逍遥子心中一紧,脸上却没有展现出严肃的神情来。
他上前为轩辕烈诊了脉,发现他脉象不稳,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抬头深深看了缡络一眼,这到嘴边的话,若是当着别人,他定是实情相告,连婉转的语气,也不会施以。
只是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徒弟,他还真是难以出口。
逍遥子经过再三思量,征得缡络同意,给轩辕烈下了一记猛药,他命不久矣,若是一直沉睡下去,也是回天乏术。
苍凉。
缡络在等待的过程中,唯一感受到的便是苍凉。
她仿若失了心一般,看着那具佝偻的身子缓缓坐直,她的瞳孔剧烈一缩,“父皇”两个字到了嘴边,却宛若失声了一般,干涩的唇瓣嗫嚅了两下。
“逍遥。”
轩辕烈的声音很干,像是树皮被抽干了水分一般,几乎是干涩的喉咙中吃力地挤出来一般。
缡络忙去一边倒了一杯水,喂他服下,他干咳了好几声,总算是缓了过来。
“缡络?”
轩辕烈喝完水后,喉咙舒润多了,嗓子也至少能够正常发音了。
他双目有些混浊,但盯着缡络的眼神,多少带了些许犀利的光芒。
“父皇。”
她哽咽着出声。
“缡络,真是朕的女儿。”
这下他脸上满是真切的表情了,缡络痴痴地盯着轩辕烈,发现眼角的泪痕已干。
眉眼动了一下,轩辕烈忍不住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缡络,你回来了。”
“嗯,父皇,缡络回来了。”
“缡络,你四哥呢?”
轩辕烈微微启声,将憋在胸膛里的话给吐了出来,他眼中的担忧和关怀是那么明显。
缡络感觉到他僵在半空的手有些无力,缓缓垂了下来,原本像是想要急切地抓住或者挽留些什么似的。
“父皇难道忘记了四哥在天鹅湖跟西秦军队作战吗?”
他或许是忘记了,或许是不想记起这一段不美好的回忆,但现实是残忍的,跟现实脱节了一段时间的父皇,必须得接受这个俨然已经存在的一贯事实。
“父皇老了,差点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轩辕烈抚额一击,像是猛然记起这么一件事情。
“那现在战况如何?”
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轩辕兄,你能忽视我这一个大活人存在呢?”
逍遥子不乐意了,打断轩辕烈盯紧缡络的视线,让轩辕烈的目光被迫掉转到他身上来。
“逍遥,哎……”
“乖徒儿,你出去下,我跟你父皇有好些话要说。”
逍遥子干脆直接开口赶人了。
“缡络,你先出去下吧,你师父确实跟父皇有好些话要说。”
轩辕烈无奈地看了逍遥子一眼,说道。
缡络一楞,遂点了点头,乖顺地走了出去。
徒的,逍遥子目光加深,而轩辕烈却分明有些错愕。
“怎么了,逍遥?”
轩辕烈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轩辕,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逍遥,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呢?”
轩辕烈微微一笑,抬目望着逍遥子。
“轩辕,你此前服了血绛草吧,那草对你的身体极损,你别以为你能唬住别人。”
轩辕烈洒然一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逍遥,我就知道我能够唬住缡络,也无法欺瞒你,你的医术向来在我之上,当年师父就说我的医术道行没你深,果然是对的,你比我更适合行医。”
逍遥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碎碎念,挥了挥手,“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的事情,你也别说了,你如今身为一国之君,比我这个江湖郎中可就吃香多了。可你瞧瞧你把你自己的身子折损成了怎么一副模样了,我对你是相当的没想法,轩辕啊轩辕,你曾经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怎么就如此萎靡不振了。你这人对于有些事,其实是真的太过执着了,明知道没有意义,当初你答应回来继承皇位,无非是为了给那个女人一个保障,如今呢,你得来的又是什么,这个国家,原本你就不想要接受,强加在你身上的重担,如今明明可以就此解脱,为何还要一意孤行想要逞能呢?连自己最多的一点时间都要搭进去,她早就去了,你为何就是想不通呢?更何况她对你,根本就没有那么份心,你对她的照顾,也够了,足矣了。”
缡络其实还未走远,她站在门外,听到师父的话,不由一惊。
师父的话,字字铿锵有力敲击着胸膛,蹙了蹙眉,她一顿,抬起眼帘,望向远方的苍穹。
思绪纷飞,为何连师父都知道自己的身份秘密呢?
那个女人,那个父皇放在心中爱慕眷恋的女人,应该是自己的母妃吧,自己却对母妃很陌生,像是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般。打小,自己就跟四哥的母妃一起生活,后来四哥的母妃故去,自己也跟四哥比较亲近,估计小时候都由四哥的母妃养大的缘故。
师父说父皇是被迫接受这个皇位的,难道说父皇对皇位其实是并不稀罕的。
父皇,你身在其位,操劳一生,到底是为啥?
我怎不知道你也曾是医术惊人,却从未在我面前流露出丝毫的破绽,你隐瞒得如此深,到底是为何什么?
她勾唇自嘲一笑,我曾经还以为你将这国家看的比我重要,显然,这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