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五代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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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父去哪儿

陈十四跟大师兄一路疾行,可惜还是来得晚了,烟火指定的地点空空如也,除了一地的死尸并没有师父的踪影。

师父……陈十四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像前一世警察带着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来学校告知他父母车祸身亡时的那种感觉!

虽然陈十四的灵魂经历将近半个世纪的沧桑,可心理心态始终只停留在七年级的学生阶段。不辞而别永远是他心中最深的痛楚。

五具尸体围着一棵老树搭建起一座小京观,迎着陈十四方向插着一柄匕首,匕首下树干面贴着两张薄薄的纸张,夜风吹打的刷刷作响,上面一张泛黄,下面一张洁白如雪。

师父,不要抛下我!

陈十四心里对着树干和纸张哀叫着,仿佛对面的不是钉着纸张的树干,而就是他师父本人。

对面的“假师父”毕竟不是真师父,不能回应他的倾诉。陈十四怨愤的扯下了那两页纸张。

泛黄纸张的背面朝上,翻过来才发现是一张当票,正抬头响当当撰写着四个大字“四海柜坊”。

一目十行后,陈十四将下面的白纸抽上来,这种白色纸张不是常见宣纸的做法,没有软绵绵一触即破的脆弱感,略微粗糙的硬度令陈十四有种久违的熟悉,很像打印纸呀。

纸面没有称谓,硬邦邦的直白直述三句话:

南方。

沧州四海宗图。

自悟。

看似简单的三句话,或者说三句关键词。到底是怎样的急迫令师父连一个多余的词汇也不能赘言。

南方——师父去了南方。这个时代的口语与千年以后的语法不同、语音不近,更有一些注定消失于历史长河的俚语俗谚,陈十四这个外来户从来都不能在语言方面判断他的师父到底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

也就是说陈十四不能确定师父是不是回老家去了。

十余年的相处中,虽然师父从来没有长篇累牍的讲述过自身的经历,可狡黠如陈十四依旧从师父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了一些碎片,师父有血仇、有故友、有宿敌,任何一种可能都可以成为师父离开的原因。

而那个令师父匆匆离去的最大可能被陈十四深深压在心底,他不敢去想那种可能,他承受不起那样的恩情。

第二句被陈十四刻意忽略掉了,这是三句里最简单的一句,虽然句中布置了小陷阱,不过陈十四还是顺利的解读到师父想表达的信息。

第三句,自悟。陈十四明白自悟就是自己解决的意思。前些日子他跟师父闲聊时候提过关于自己的几点疑问,当时师父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他要好好想想,一拖拖到现在师父不见,如今师父让他自己解决的就是那些疑问吧。

疑问……陈十四忍不住望望漫天繁星的夜空,仿佛那里有着诸多问题的答案。

嘭!力量与力量的碰撞以后,体型硕大的大师兄竟然后退一步有余,嘘嘘直喘的徐恩拢肩站立,像是在压抑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表情也异常可怕。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徐恩是用吼的。

陈十四面色多云转晴,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个不称职的杀手心情就一片大好,“给你吃下的当然是毒药呀。”

陈十四眯眼笑笑,然后胡扯道,“速效救心丸。”

“速效救心丸?”徐恩重复一遍,低声嘟囔,“怎么却像传说河上三宝中的洗髓丹……”

“我这种毒药很奇特,只要挺过了第一次发作毒素会安静的潜伏在你的体内涓涓细流,它能改变你的体质,它也能成为你练功的助燃剂,当你发现它越有用你就会也依赖它,而越依赖它它发作时就越可怕。只有每年的今天按时服用我的解药你才能安全过关,不然你之前体会的那种极限痛苦必将成百上千倍的爆发,它不舍得要你的性命,却能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自尽而亡。”

陈十四盘膝而坐,看着徐恩越来越白的脸色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陈十四一指身前空地,示意徐恩坐下,“只要你吃满十年的解药,这种毒素将会彻底安静,甚至会变成你身体里有益的一部分,绝不会再对你发难。”

“十年?!”徐恩脸都快绿了,愤怒一跃而起竟高高超过树丛顶。

徐恩显然没过这样的经历,哪里知道怎么着地,很狼狈的来了个狗啃食,屁股朝上面朝下的卧在地上。

“怎么样,这种元气充溢、如臂使指的感觉很棒吧。明天开始这些不属于你的气息将会慢慢消亡,你终究还是以前的你,不过记住现在的感觉,这就是一辈子的境界!”

陈十四又一指他身前的空地,让徐恩老老实实的坐下,“赶紧学我的样子坐下,我教你一种吐纳的方法,能吸收多少就看你的造化啦。”

目光迷惑的徐恩像木偶一样学着陈十四的动作照做。

陈十四虚目待气,缓缓念动玄诀,“禀天地之气,阴阳会合,上下和顺,分神减气,忘身遗体,随性随降,绵绵……”

随着陈十四语调转合,徐恩气息渐默,入定游神。

见徐恩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陈十四不在重复要诀。其实这套心诀不是他修习的,而是师父在介绍“九气”的时候特意举的例子,据师父说这套功法乃是如今“玄妙门”最纯真的功法之一。

天下武功同出一家,据说均出自上古贤圣河上公的名著《章句篇》。洋洋洒洒三千言硬是被后世子孙解读无数的版本,为了维护自家之言又成立了无数的门派。

陈十四琢磨了半天自己所练“当午功”的出处也不得要领,瞎想了半天后不由自主的入了内视,陪着徐恩运起功来。

陈十四收功醒来时已经东方泛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亲爱的大师兄正窝在地上用两只熊掌拨弄着带有炭灰的……土豆!

是的!土豆,还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土豆,这些本应该扎根在美洲疯狂生长的马铃薯怎么提前出现了?

陈十四小心翼翼的把震撼藏在心里,像记笔记一样狠狠地记上一笔隐秘。

“挺大一个……”陈十四看到大师兄抬头傻笑,那个“人”字怎么也说不出来,“我的大师兄哎,你怎么做起小贼来了!”

“你说的小贼是我。”徐恩捧着三枚硕大的土豆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另一只手还有巨大的怪树叶子裹了几滴清水。

徐恩身上的夜行衣很完整显然是换过的,只有胸口处留下手刀撕切的痕迹,衣衫断口处甚至还残留着血迹。

陈十四这才想起四处张望,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连树干上泥土中的血迹也不易察觉。看来还是人家专业对口,这毁尸灭迹的手段不差呀。

“我还以为你跑了呢。”陈十四说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其实他根本就把徐恩这个人给遗忘了。

“没你的解药我能跑哪去!给。我想这种怪果子是能生吃的。”

徐恩扔给陈十四一个土豆,这枚土豆洗的非常干净。

光滑溜溜的土豆看得一旁的大师兄眼珠一阵乱转,连忙憨憨的爬过来,大师兄就把带着泥土炭灰的土豆抛给陈十四,意思说它的这个不好要跟陈十四换。

陈十四这才看清楚,大师兄祸害的那枚土豆也是生的,甚至连洗都没洗。刚刚不知它怎么摆弄的滚进炭灰堆里了,陈十四以为是烤熟的马铃薯,令刚醒来的他一阵惊愕。

陈十四捡起大师兄嫌弃的土豆,抚摸一下口水横流的大师兄,耐心的安抚道,“稍等一会啊,这样吃可不美!”

陈十四在徐恩跟大师兄疑惑的目光下重新生起火堆,然后把洗好的还有没洗过的土豆都一股脑塞进炭灰里。

陈十四灰头土脸的对大师兄笑笑,“这堆火烧尽就能吃啦。”

于是,大师兄跟守着一堆金银珠宝似的趴在火堆边,还不时用熊掌去撩搔燃烧的火焰。

“你既然知道这种怪果子怎么吃,难道你知道这怪果子是什么东西?”徐恩凑到洗过脸正在慢条斯理的捏着水袋喝水的陈十四身旁。

陈十四摇摇头,“我也没不知道,只是胡乱猜的。你在家乡没有见过这些……怪果子吗?”

徐恩说,“没见过。”

“这些怪果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山下一户牧民车架底下袋子里找到的,里面的干粮肉干数目有限所以我没敢动,我见这种怪果子数目很多,拿几个看不出来就随手顺了几个来。”

“牧民……”陈十四已经尽量让自己的思维发散,散得差点收不回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要用我十年,想用我干什么?”徐恩突然问。

呃。陈十四看着徐恩的国字脸就又想笑,“先抓抓鱼袋杀手吧。”

徐恩看着陈十四的贼笑,心里明白陈十四只是拿自己开涮,可是依旧有些放不开,极为认真的谋划,“抓人可以,我需要人,我需要钱!”

“人?钱?”陈十四来不及思考,趁着身边旋风还没有刮起,他连忙一手攥住大师兄的大肥耳朵,“瞧你没出息的样子,等火彻底熄熄,炭灰太热小心烫着。”

陈十四回身又重复一遍,“人……钱……刚刚你说要人要钱。现在我是没有的。”

偏头想想,陈十四说,“现在咱们在哪里,离哪个大城近些。”

“咱们现在在关外,这个地方叫松州府,再往北就是北国的黄金王帐了。而往南离这里最近的只有幽州城。”

幽州吗。陈十四搓搓手指,下决定说,“吃点东西咱们进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