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五代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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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送走大师兄来了夏妙高

“前面就是幽州?”陈十四有些失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雄伟,也许还不到它显露峥嵘的年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流水席也不行!”陈十四对着山头下依旧遥远的那座城池说“你走吧。”。

徐恩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为困惑,难道之前两人定下的那个十年之约无效了,难道这小子反悔了吗?

嗷!大师兄耸起,双掌拍胸,徐恩能看到它脸上的愤怒与委屈。

“师父走了,你也该走了,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做个开心的山神去吧。”陈十四拍拍大师兄毛茸茸的胳膊,抬头吃力的凝视着这个自幼与自己长大的伙伴,“大师兄记好,落草也得找个大点的山头呀。”

“别难过。”陈十四把双手十指摊开,在大师兄身前晃晃,“十年。十年后的今天你我在这里相见。”

去吧!陈十四一挥手。大师兄后肢站立起来,没有动。

陈十四再挥手,大师兄显然学会了人类的沉默,如山一般沉稳。

寒光一闪,陈十四短刀在手,右手腕血箭四溅。

“你不走,我就死在这里。”

大师兄低低头,像是在检验陈十四的伤口。

嗷!陈十四倒飞数米,他艰难的支起上身望着发动攻击的家伙苦笑,嘴角犹挂着鲜红的液体。

嗷!大师兄冲陈十四呲牙怒吼,一双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睛闪动着晶莹的异光。

陈十四咬咬牙,对着手腕又是一刀!

嗷,大师兄的叫声有些软弱,有些无力。

半晌,半截铁塔一般的松毛大熊动了,转身,离去,带走了阵阵微风。

“为什么?”徐恩站在陈十四身后问。

“也许在你看来它只是一只野兽,可是对我……”陈十四站起来目送最亲的伙伴离去连身上的土也顾不得弹一下,他摇头说,“……可是,我不能拖累它。”

徐恩望着大师兄闪在林间的落寞背影,似乎领悟到什么,沙哑的问,“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为什么又是十年。”

陈十四冷冷的盯着徐恩,停留了数秒,转而露出甜甜的微笑来,“只是习惯吧,随口之言而已。”

“那你说的是真话吗?十年后你真的会来与它相见吗?它会来吗?”

“它一定会来的,不要小看了我的大师兄!至于我……”陈十四看着幽州方向想了想,像是回答徐恩,又像是给自己信心,“……一定会回来见它的!”

陈十四一边给自己止血一边问身边的杀手,“幽州城里有鱼袋杀手的巢穴吗?”

徐恩摇摇头表示没有,“幽州一带久为刘氏父子私地,如今军政体系依旧带着刘氏烙印,定霸都无论在明在暗的控制力依然强大,连朱邪李氏都伸不过来触角,更何况远在长安的我……那些人。”

“朱邪李氏?”

徐恩一愣,瞬时想到陈十四一直生活在北国的野外对唐国的情况不甚了了,于是耐心解释,“如今大唐国的皇帝乃是沙陀子李嗣源,这个窃国老贼的养父就是大名鼎鼎的河东独眼龙李克用!李克用的家族本姓朱邪,是沙陀部落中的大族。”

李嗣源这个名字对于陈十四而言很是熟悉,陈十四点点头,“原来……”

原来他所在的竟是这样的年代——巍峨的大唐帝国还未彻底崩塌,华丽的赵宋大厦刚刚垒起基础。

前一世跟王普厮混的久了,对别的朝代或许一无所知,对这个混乱的时代还是有些认知的,这是一个丝毫不亚于汉末三国的乱世,甚至比三国时代还要乱一些,五季嘛……

“那北国……”

“嗯,嗯,这只是咱们唐人的叫法,其实只是一个大的游牧部落,这个部落七分八裂的,虽然力量巨大可一直没个统一的国号,自李克用独霸河东起便一直与这个部落狼狈为奸的,李克用给他们茶酒粮食,他们给李克用战马人口有时还会借兵给他。北国算是个敬称吧。”

辽国!陈十四已经知道徐恩口中的北国是什么了。也不知道那位耶律什么的“父皇帝”这个时候控权没有。

陈十四抓住徐恩话里的把柄,疑虑大起,“买卖人口?他们还把自己的族人卖给李克用?”

“什么自己的族人!”徐恩恼怒道,“分明就是咱们大唐的遗民。每年这些王八蛋都会袭击咱们边境,除了掳夺金银钱粮甚至绑架青壮然后成队成队的运往河东换钱,那些畜生不给吃的还肆意虐待一路上不知要死伤多少!”

有伤天和!陈十四拧拧眉头,刻意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这是他无力改变的现实,他只能把有些的注意力放在力所能及的地方。

李嗣源还在位,也就是说幽州还在唐国的控制中,进入幽州以后南下的路途将会轻松不少。

“从幽州到沧州很远吗?”

徐恩适应不了陈十四太过跳跃的思路,呆滞的反应了一阵才勉强切换频道跟上他的思路,“不近,最好能弄辆马车。”

陈十四苦苦一笑,反问徐恩,“你有钱买马买车?”

徐恩脸都绿了,心想人都折进来了,难道还要赔上钱财,连忙大摇其头。

陈十四白了小气鬼一眼,“又不是不还你。”

那也没有……

连幽州还未到达的两人蹲在地上为怎么去沧州而发愁。

正在这时,带着醉意的歌声飘逸而过,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

一辆双架锦黄马车就像被歌声灌醉了似的也摇摇晃晃的颠簸前进。

正当陈十四跟徐恩用眼神商量是否当一回劫匪的时候,两匹驽马嘶叫着拖出一条长长的车辙在两人远处停住。

“少……少……少……爷,……打…打劫的。”车夫很年轻,也很害怕,一副话不成句的样子。

“妈的,遇上打劫还不快跑,你收的哪门子缰,老子身上的百两金子要是保不住就揪了你脑袋当酒壶!”

一个酒坛子飞了出来,正落在车后方的陈十四两人身前。

“少爷……你、你……不、不、不、……是、说、要、……见、识、见识吗?”

“对……啊。帘子撩开。”

陈十四问询的望向徐恩,徐恩的回复跟他想的一样:这是碰到傻子啦。

车厢下来的大傻子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发肤端正,着一身白而不洁的书生服,看着这身衣衫上的残渣陈十四都能猜到这傻子昨晚吃的什么。

大傻子的身后跟着那位口吃的小车夫,约莫十三四的模样,双手捻着小马鞭躲在大傻子的身后。

“嘿,你们是劫匪吗?”

陈十四差点骂出来,一旁的徐恩很没眼色的哈哈偷笑,然后抑制不住的伏地大笑。

陈十四甜甜一笑,“此树是我栽,此地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徐恩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古怪的盯着陈十四猛瞅,反倒那傻子咯咯傻笑直接弯了腰。

“……哈哈哈……小财,这傻傻的劫匪能做文状元去了。”

陈十四受不了被傻子嘲笑一时无名火起……

几分钟以后,这辆马车继续往幽州城跑去,马儿依然轻快,而车上的人却没那么轻快。

小车夫小财嘟着嘴不知在生谁的气,他旁边的徐恩抱着肩膀静静地想着心事。而车厢里也是鸦雀无声。

大傻子不再疯笑。梳拢整齐的头型没有了,长发蓬松随风飘飘的配合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型反倒惊艳,而本就邋遢的衣衫不知怎的撕了几道口子,还沾染不少灰土,像是摔了不少跟头。

陈十四显得有些无聊,玩耍转笔似的摆弄着一柄短刀。

“嘿,大傻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傻子翻翻白眼,没有回答他。

咄!短刀流星一般遮去了那位大少爷瞄向车窗外的视线。

陈十四故意揉揉手腕,哄吓道,“哎呦,怎么这么偏,明明瞄准的是鼻子。”

暗叹一声势比人强,大傻子乖乖回答说,“小生夏妙高。”

陈十四一拧眉头,“好好说话,怎么这么不禁摔,几个过肩摔而已,摔得不会说人话了吗,要不要我把你再摔回来。”

“不……不要。”夏妙高连连摆手,“我叫夏妙高。”

“妙高,妙光……也许,意出须弥一词。”这世界其实跟陈十四知道的那个世界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因为这个世界是没有所谓佛教的,也许有着别的称号,也许有着更为深远的发展,只是他知道须弥这个很指向性的专属名词在这个世界里怕是不会有人知根知底的明白它的意义!

陈十四呵呵笑道,“你爸妈给你起的名字不错呀,是嘱托你积善成德呢。”

夏妙高暗暗一惊,夏须弥不正是自己最初的名字,后来给他取名字的奶奶说太露白就改成现在的名字,怎么两个名字之间还有关联吗?

须弥到底是什么……

夏妙高脸上却不敢变化,只是说,“不是我爸妈起的,是我奶奶给我起的名字。”

“你奶奶?”陈十四默念一遍夏妙高这个名字,不禁点点头,“是个胸怀宏阔的人物,你奶奶出身书香门第?”

“不是的。”夏妙高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对一个陌生人说实话也没什么影响,然后说,“我奶奶跟着太公靠卖饼过活,后来遇到我爷爷才渐渐富裕起来,不过奶奶喜欢看些书。”

“老人家还健在?”陈十四忘记了时间时空,忘记了环境,突然好像回到大学时代去看望女朋友的火车上与偶遇的陌生人闲聊一样,语气趋于本心,性子倒是随和了不少,连周围的空气都温暖起来。

夏妙高摇摇头,单手按抚心口,像是奶奶就在那里,带着怀念说,“她老人家多年前过世了。十几年前,小姑为了个外姓人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有些坏人趁着这个机会侵占我家的生意,死了很多族人乡人,奶奶岁数大了一时怒火攻心就病倒了,可还是勉强处理着家中事务,挨了几年累垮了本就沉病的身骨,终于驾鹤西去了……”

“抱歉。”

“没关系。”

……

“看你家境不错,这是外出游玩,还是从师就读去了。”

“呵呵,家里呆得闷了,瞎跑一通。”

……

两个人就像由陌生到相识的朋友,淡淡的聊着,淡淡的感受着彼此慢慢放开的心房,话题也越扯越远,越说越广。

陈十四没想到这位大少爷不但不是个黑败絮大傻子,反倒胸有沟壑;而夏妙高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劫匪不但不悍蛮无礼,反而知书明理,虽然不能出口成章,但是平淡的言辞往往意味深远。

马车到达幽州两人竟然还不知晓,徐恩跟小车夫小财见两人聊得甚欢不忍打扰,便停车城外默默等待。